話說,康飛把那城門口收稅的家伙抽了兩個大嘴巴子,隨后,抬起一腳,一個窩心腳,就把那廝踹了出去。
只見這人跟個皮球一般在地上骨碌碌打了兩個滾,頓時頭暈腦脹四腳朝天倒在地上,抬眼只見陽光刺眼,渾不知身在何處了…
康飛一腳把那人踹翻之后,一反手,就把刀給抽了出來,高舉過頭,那光線在刀刃上面折射,波光盈盈,炫人耳目…
“來呀!小爺倒看哪個王八蛋不怕死,爺在揚州殺得倭寇人頭滾滾,還怕你們幾個赤腳的蠻子?”康飛虛張聲勢,大聲呵斥起來。
那些狼兵只是沒見過世面,淳樸,可也不傻啊!聽康飛自報家門一聲喊,頓時就曉得這是個狠人…
當然,關鍵是這些人身上沒家伙,要是帶著長槍盾牌,結個陣,金蛇郎君來了也殺給你看…
狼兵們面面相覷,還是一個貌似有威望的中老年站出來,沉聲就說:“這位哥子,俺們是跟隨撫標老大人出來抗倭的,只是到了建州,當地兵備道不給俺們發兵糧,沒奈何,只能在城門收點銀子,都是要拿來換米的…”
康飛先是一愣,可等他把對方的話聽完,前后再自己腦補一下,大約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了。
比如這人口中的撫標老大人,你乍一聽以為是個什么武官,可仔細腦補一下,哦,明白了,巡撫老爺。
前文說過,明朝文官很操蛋,明代的規矩,客軍過境,按說,是要撥給錢糧的,但是,但凡是個老爺,幾乎沒一個肯掏這筆錢的。
道理很簡單,這錢,留著找表子吃花酒,難道不香么?
別看什么匪過如,兵過如蓖之類俗語,就以為當兵的都不是好人,可是,這俗語后面其實還以有一句哩,官過如剃啊!
你說讓人餓著肚子行軍打仗這靠譜么!所以明代當兵的自己找錢都成了潛規則了。
“你們大人名號叫什么?是哪一甲的進士?”康飛想問清楚一點。
這個可就為難對方了,那人水平大約也就是這個年月所謂見多識廣,但是,肯定不識字…這種水平,康飛那年代來個小學生就能吊打。
臉上憋紅了半響,那人憋出來一句,“老大人名諱,俺們哪里敢提及…”不過,說了這句話,這人愈發斷定,眼前這位年輕人貴不可言,便一揮手讓手底下那些狼兵退下去。
他是見過世面的,記得有位大人找他們撫標大人打秋風,連大人的名號都不知道,就敢把撫標大人一攔,似乎也是這般口氣,問名號,問什么甲,好像很屌的樣子,張嘴就問大人要三千兩銀子,說是去黃山短了盤纏,扯了幾句什么黃山什么不看岳的,老大人最后沒奈何,硬著頭皮咬牙掏了五百兩,那人得了銀子,非但不感謝,還笑話了幾句。
他迄今記得,老大人臉色難看,瞧著對方揚長而去,由此可見,能這么說話的人,都是貴不可言的貴人吶!
康飛也瞧出來了,這人到底言語表達能力不過關,還是別為難人家了。
反正他只明白這些人是跟著某位巡撫老爺打仗的,到了建寧,當地沒撥錢米,就按照大明的潛規則,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雖然這些家伙站在城門口收稅,稱得上一句收刮百姓,但是,這錢,不給他們收,大約也是要進文官的兜里面…康飛自覺沒那么大的臉讓別人不收稅。
他哼了兩聲,拎著刀打量了兩眼地上那廝,猶豫著是不是一刀一個小朋友…
“這位小老爺。”那狼兵首領這時候就說:“這是俺們撫標老爺的干兒子。”
說話間,他還往前站了兩步,隱隱擋在那廝身前,康飛瞧見了未免還要高看這人一眼,未免就把他個面子,就把刀一收。
既然給別人面子了,就要說出來,做好事不留名不是康飛的風格,當下他把刀往后面毛半仙懷里面一扔,看著那人就說:“今兒個我把你個面子,留這廝一條狗命。”
說著,他未免嗤笑,“你們巡撫老爺真是夠重口的,收門子收個這么黑的,還丑…”
那狼兵首領未免就要替撫標老大人分辨,“這的確是俺們撫標老大人的干兒子。”
康飛聞言未免詫異,不是兔子?真是干兒子?
當下他忍不住就問了一句,“不是門子你們老爺讓他來收城門稅?你們老爺真是…”
他原本想說你們巡撫老爺真是夠失敗的,夾袋里面連個人才都沒有,不過這年月,主憂臣辱,主辱臣死,他要這么說,大約那人會翻臉。
當下他哼了一聲,看了地上那廝一眼,那廝這時候還迷迷瞪瞪的,窩心腳踹得有點重,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鬼門關打了一個轉又回來了。
康飛轉身去駕著馬車,到了建寧行都司衙門門口,卻發現門口全換了自己不認得的兵。
他一想就明白了,這是那位巡撫老爺鳩占鵲巢,把行都司衙門給占了。
當年揚州鹽運衙門就在城外,后來非得搬到城內去,人么,都想舒坦,有權了格外如此,有權卻不舒坦,那有什么意義可言呢!
因為俞家小姐在,他不想多事,就轉到旁邊街上的二門去,果然,就瞧見熟人了。
“三爺。”站衙的那人一聲喊,熱淚滾滾而下,可算是見著親人了。
康飛看著,未免皺眉,跳下馬車就來問他,“這到底怎么一回事?”
這廝是卞狴犴卞二爺家里面的家生子,從小念過學堂的,那是準備當管家培養的,說實話,真論水平見識,許多讀書人都比不過,畢竟,這年月大多數的讀書人嘴尖皮厚腹中空,吹牛逼就頂頂頂頂厲害,什么為往圣繼絕學什么為萬世開太平可真做起事來,卻連灑掃的大腳婆子都不如,畢竟大腳婆子還能擔水洗衣做飯不是。../../
這衙兵擦了擦淚,就把個前因后果仔細說與三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