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
周牧回味著這兩個字,似乎有所悟,德行浩浩而加于身,通達于內景地中,沉溺在無窮無盡的白靄,但又綻放屬于自己的光。
他在蛻變,終于不止是體魄一道可與內景地相連,雙眼化作法目,本就力道驚人、可打沉一片山脈的四肢,
在德行的加持下,也更勢重了,幾可堪比能撐起小世界的!
“三教三路,相輔相成”
周牧緊閉雙眼,在感悟,越發深刻的明白了三條道路相輔相成的道理,體魄之堅可承法力、德行之厚重,
德行又可滋潤體魄,使一拳一腳中不止撼天拔地的蠻力,還有道理附著其上,揮拳,便是天地的贊歌!
許久。
他睜開法目,發現自身已處于玉虛宮外,本該存在于此的仙神靈童都不知所蹤,
第一眼能看見自己那道才結出的,叫做的法相。
“我見,虛空生蓮。”
周牧自語,法目所視,一尊自虛無蓮花中拔起的百米法相,明明不太高大、巍峨,
卻給人一種比昆侖山更蒼,比歸墟黑水更沉的錯覺!
法相面目慈藹,身披道袍,周圍有種種異象沉浮,從遂古之初先民的叩拜,
再到層疊流淌血腥的殷商甲骨,而后是周朝鎬京烙著禮樂的青銅器,是魏晉刻著祭詞的書簡!
道道異象之間彼此分割,這分割異象的裂紋中,又游走著青金色的鎖鏈,
能見甲骨、編鐘、書簡等動蕩,能見孔仲尼的冠冕與李耳的草鞋相撞,迸濺道德之蒼音!
“這些異象是”周牧喃喃自語,似乎恍然大悟:“祭天?”
“沒錯。”中年道人不知何時從玉虛宮中走出,站在周牧身旁,凝視著只有百米的虛幻法相,眼神很復雜。
“汝之法相才誕,還在生長,故而又異象萬千,你且靜觀,我亦助你,使你見你之法相的真貌。”
“真貌?”周牧看向元始前輩,很疑惑。
元始道人只是微微頷首:
“這是不可多得的大機緣,你要知道,太上老君,實際上只是太上的一化,祂的,便是太清道德大天尊,無數年不出了。”
“就像我,我此身亦非,我之真身,呼喚做。”
元始道人平和敘述:
“你之道德法相,雖是初誕,但我可令你窺見它成長到極限時的偉力,這是你的未來的路,可以朝著那個方向走去,若功成,你便是新的無上。”
周牧認真聆聽,認真執禮:
“請,天尊示下!”
“你此刻倒是正經。”元始道人斜睨了周牧一眼,鼻孔出氣,已然真正認清這個混小子的面目,不信他。
周牧只是撓頭一笑。
“罷也,罷也。”元始道人輕嘆:“也正好,威懾一番諸道友,使祂們都收斂些,為太上爭取一些喘息之機。”
說著,祂伸手,撫過三 寶玉如意,以這染血玉如意朝著百米道德法相,輕輕一點。
下一剎。
百米法相轟然膨脹,千米,萬米,十萬米 直至,頂天立地!
是真真正正的頂天立地,頭顱平齊三十六重天,雙腳踏入深邃九幽,天庭震動,地府搖曳,無數仙神驚怖!
周牧仔細洞觀,知道元始前輩是在給自己展示,道德法相走到極致的后的能為!
“你是否以為,這就是道德之能?”元始道人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周牧茫然:
“頭頂三十六重天,腳踏九幽,一身豎過整個大天地這還非是此法相之極致嗎?”
“差矣,差矣!”元始輕嘆:“道德法相,若你走到極限,單單法相,便可有真正太上七分偉力,此,又如何能比擬太上七分偉力?”
“且,再看。”
說罷,元始一揮手,法相再漲。
沒漲多少。
周牧看傻了眼。
進一步擴張、膨脹,足踝依舊沒入在九幽黃泉,可 足踏黃泉,足背上,便是三十六重天!
諸天萬界的支柱,真實之源頭,一切存在根本、無上者紛爭不休的大天地,塞不下法相之一腳。
周牧看癡了。
“太上.”很多當世的仙神驚悚,不明所已,兜率宮被撞開,青牛疑惑走出,瞠目結舌,
正在東征西討的軒轅氏停下,正在準備殊死一戰的蚩尤呆望,九幽中的六道輪回停轉了,玉鼎仙宮洞開,老天尊和天神齊齊走出!
就連被朦朧在霧中、被桎梏,被關押于玉虛宮內的,還有龜縮于彌羅天宮凌霄殿內的,
盡都睜眼,神色沉凝!
“太上!”
兩位無上者低語。
足踝沒入九幽,足背承載三十六重天的道德法相,莊嚴又肅穆,周牧按理說根本不可能望見其全,
但在元始道人的幫助下,卻又能洞觀上下。
他看到,無量量玄氣編織的軀體介于虛實之間,面容變的模糊,沉浸在無始無終的霧靄里,
其背懸鎏金輪盤,盤負道德二字,道字流淌開天前的原始黑暗,德字燃燒辟地后的第一縷光,可見八十一章紫篆轟鳴!
“太上,汝,回來了?”
天帝頭皮發麻,第一時間出手,要嘗試試探,看看究竟怎么回事,一發威,便是整座凌霄寶殿朝著道德法相撞去!
“這不可能。”被囚禁在玉虛宮中不見天日的莊嚴佛祖,在發聲,在毛骨悚然,也出手一擊,手中居然浮現誅仙劍陣!
四劍缺其三,唯有絕仙劍尚存,另外三劍,卻也皆是!
“前輩!”周牧驚呼,元始道人卻微微搖頭,平淡道:“此法相,至少在此刻,俱備太上七成之能,你且看便是。”
緩了緩,祂笑道:
“吾之所言,可是太上真身.唔,加把火!”
說著,周牧看到元始前輩伸手一引,昆侖山震動,只瞧望到九頭大羅真龍,拉著一方沉香輦,也一并朝著法相撞去!
“九龍沉香輦?”兩尊被鎮壓在過去的無上者驚疑,不明白元始老鬼為何也對‘太上’出手?
下一剎。
周牧看見,法相睜眼了。
法相頭頂束冠,昏暗面龐中,雙眼并不璀璨,只是淡漠,只是平靜。
便僅此而已。
只是睜開眼而已。
天帝駕馭凌霄殿撞來,莊嚴佛祖持四分之一個完整誅仙劍陣斬來,元始道人指示九龍沉香輦撞來,
旋而。
凌霄殿蜷縮成腳底青苔,九龍沉香輦解體破碎,至于誅仙劍陣,還未近身,其中那三口,便已銹成廢鐵。
連真正的絕仙劍都哀鳴,化作發簪,束于法相頭顱間!
“太上!”
天帝驚悚,猛的閉上凌霄殿門,不敢出,莊嚴佛祖扒拉來虛無混沌,趴在玉虛宮中,將自己腦袋埋住,
元始道人則含笑:
“看,這便是太上。”
“若于,若是全盛的太上,就是真正誅仙四劍所成的劍陣,才近祂身,便要全數銹毀。”
說著,道人臉上神情再度肅穆:
“太上是三清中,最強的,于廣袤歲月長河上,過去的河段越來越寬闊,未來無有河流處無邊無際,現在雖只有末端之一線,但,才是真正的所有。”
“可現在,太上.似乎出問題了。”
道人嘆息,一指,短暫登臨極限的道德法相坍縮,重新化作百米大小,平平無奇。
祂擔憂道:
“希望可以唬住諸多道友,給太上爭取喘息之機.行了,你且先回去吧。”
周牧起身施禮,正欲收起法相,抽身離去,忽然腳步一止。
“那,那那那”
他瞠目結舌,法相頭上,多出了一根發簪——絕仙劍所化。
發簪依舊在,平靜祥和。
“哦。”元始道人一樂:“意外之喜,絕仙劍失蹤很多年,沒想到在燃燈道友的手中。”
祂微笑著:
“燃燈道友還是太過沉不住氣,一見道德法相,底牌都嚇出來一個.”
笑著笑著,元始道人笑不出來了,覺得有些不對勁,莊嚴佛祖怎么會這般驚懼?
太上衰弱,莊嚴佛祖不會是做出了什么安排的吧?
還好,還好.
道人蹙眉,神色陰晴不定,最終歸于平靜,慶幸道:
“幸好,你結成道德法相,唬住了諸多道友.絕仙劍,你便拿去就是。”
“但要記住,輕易不可展露此法相,我替你遮掩罷!”
周牧不可置信的抬起頭,給我了?
絕仙劍,傳說中的絕仙劍!
他臉都要笑爛了,從未覺得元始前輩如此順眼,認為在三清中,元始前輩就是最好的!
此時,元始道人揮袖,琉璃光灑落,百米的道德法相被拽入昏沉的霧中,不再能看清。
“恰好,你修了孔丘的法.”
道人隨意開口,又是一念。
周牧察覺不自覺的運轉了起來,他以德行破入第一關,成為德行天仙,
本就已將大成至圣法也一并推進至第二重層面,
此刻,本來被道德法相所頂替掉的、未能凝聚而出的黃金屋法相,卻又重新浮現。
黃金屋很森嚴,通體呈現燦金色,門戶緊緊的閉著,其表面雕刻有種種異象圖,都是一些德行一道賢能、圣人的教化之景,
且還有許多的天地道理交織在其中,玄而又玄,妙不可言。
而此時,整個籠罩在不可窺破的幽霧中的道德法相,自霧中伸出素白雙手,捧起威嚴肅穆的黃金屋,黃金屋大亮。
元始道人叮囑道:
“日后,這就是你的德行法相,一個不可見的生靈高捧黃金屋,在德行法相中也屬上上乘,切記不可輕易暴露法相全貌。”
“是。”周牧歡天喜地的執禮,別人看不透霧中,他卻可以看見,霧中法相頭顱上,那一道看似平凡的發簪。
周牧思索片刻,將發簪接引來,化作尋常大小,插在了自己頭發中,這才滿足。
“你啊你”
元始道人失笑:
“你當下又無法催動此劍,這般得意做什么?”
“您不懂,寶物不管用不用的上,自然是越多越好,越多越好!”
“你這混小子,怎的和太上一個模樣?”
“呃,太上前輩也愛好收集寶物嗎?”
“不然呢?諸多無上者,就屬祂的至寶最多,這算是祂的唯一癖好行了,你且回去吧。”
元始道人揮手,最后告知道:
“等你法力也證入天仙,而后某一修行路成就真仙,將內景地煉假還真,再來見我,再來入此記憶片段。”
“彼時,我之所言依舊奏效,贈你一場滔天大機緣,許你提前俱備大羅特征,可暢游歲月過去。”
周牧樂呵應聲,做禮告辭,在消失前,猶疑道:
“太上前輩唯一的癖好是集寶,那祂此刻.豈不是在暴跳?”
元始再度失笑,目送這混小子消失,微微搖頭。
“道德法相.”
祂沉默良久,悠悠自語:
“汝之法力又如何?可否化?若是可以,再讓靈寶重塑汝體魄之法相,豈不是.”
元始道人有些失神,似乎預見到某種未來的可能。
“或許,諸道友們的紛爭,終于要結束了?”
道人自語。
,兜率宮中。
老人捂著自己的心臟,看著一件又一件消失的至寶、祖器,在大喘氣。
祂本不至于如此,按理說當萬物毀而不改色,天地滅而不驚心,
但自身已破無為,心境不似過往般超然,甚至或許因為壓制太久,觸底反彈,變的太上有情了,此刻如同頑童,也就氣的直跳腳。
“誰!”
老人哆哆嗦嗦,從來沒這么氣過,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氣惱和心疼的滋味,但自身被桎梏在兜率宮中,不見過去,不望未來,根本不知道是何人所為!
“吾既未直接知曉,說明,涉及某個無上者.”
太上咬牙切齒,旋而又寬心:
“也罷,得必有失,禍福相依,這是天地根本的道理,魚兒既然要上鉤,失些寶物,理所應當。”
祂這般寬慰著自己,復又落座高臺,卻怎么也不習慣 屁股底下冰冰涼涼。
老人又生氣起來。
“還好,魚兒將上鉤,魚兒將上鉤.”
祂不斷的這般告訴自己,凝視震動不已的八卦爐,在思索,哪位道友會最先上鉤?
下一刻。
“嗯?”老人懵逼,發現八卦爐不搖不晃了,不震不響了,其中諸多道友都變的安份了。
“什么情況?”
迷惑間,八卦爐中傳來冷笑:
“太上啊太上,好手段,莫不是一直在釣魚?于太古顯化一剎真身,踏碎凌霄寶殿,釣出燃燈的絕仙劍.哼!”
另一個聲亦在叫罵:
“老匹夫,怎的變成如此狡猾!”
高臺上的老人滿臉懵逼,顯化法相?踏碎凌霄?釣出絕仙劍?
什么跟什么?
祂不解、茫然,卻知道一件事——魚兒沒了。
老人環顧空蕩許多的兜率宮,徹底沉默。
“到底.是誰??”
祂捂住心口咬牙切齒,莫名其妙的寶物沒了,莫名其妙的魚兒跑了,這這這.
老人搭在案幾上的手有些發白,端起茶壺的手也有些發抖,想要追根溯源,但自身和過去歲月隔斷,看不到!
‘咻!’
手中叫做、陪伴自己無數年的茶壺,忽然消失,只剩下烙印。
太上沉默,手上不自覺的一使勁兒。
‘咔嚓!’
萬劫不磨的大道案幾龜裂出破碎裂紋,密密麻麻,好似蛛網。
‘咻!’
案幾也不見了。
老人四顧,茫然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