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晚風

　　李文斌和韓冬從關系上來說，算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但兩人的模樣卻相差很大。

　　看來，兒子果真一般長得更像媽媽。

　　韓冬看了李文斌一眼，他跟眼前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沒有絲毫感情。

　　“呵，我的親爸爸？他在哪里？”韓冬故意冷笑道。

　　李富貴聽到這話后，只覺面熱，頭也低的更厲害。

　　“你…你連將你生出來的爸爸都不認了嗎？”李文虎大聲道。

　　“喔，你說的是他啊。”韓冬指了指李富貴，“生了小孩后，然后對不管不顧的男人，你們那管這樣的人叫爸爸嗎？”

　　韓冬瞥了一眼李富貴，眼前這個懦弱的男人，不敢擔負教育兒子，養育兒子責任的男人，實在不配擁有爸爸這個稱號。

　　李文斌繼續道：“不論怎么說，沒有他就沒有你，你總不可能真的一輩子都不管他了吧？”

　　韓冬饒有興趣的看著二人，問道：“那你覺得我應該怎么做？”

　　李文斌被韓冬看的發毛，心虛道：

　　“反正你爸現在身體不好，醫生說是肝病，每天都要吃藥，他現在也五十歲了，干不了幾年保安了，我覺得你怎么著，一個月也得給他一千塊贍養費吧。”

　　這話是陳慶娟教給李文斌說的，她知道以李富貴那懦弱的性子，肯定不會開口要錢。

　　一旁的虎子聽的火冒三丈，“臭小子，你還想挨打是不是！我就沒見過你們家這么不要臉的。”

　　“來啊，警察局里還敢威脅我。”李文斌挑釁道。

　　里邊的警察見這邊又吵了起來，便對他們吼道：

　　“怎么著，今晚想住里邊嗎？”

　　韓冬給虎子使了個眼色，讓他不要沖動。

　　強哥則走了過去，跟那警察說道：

　　“你們吳所長在嗎，你就說唐強找他。”

　　沒多久，出來一個年紀稍大的警察，強哥和他說了幾句，那吳所長便笑著走了過來。

　　“今天的事都調解好了嗎？我看就打人的出醫藥費，營養費500，兩家握個手和解回家吧。”

　　“什么，才500？我不同意和解！”李文斌一副刺頭的樣子。

　　吳所長瞬間換了張臉色，盯著李文斌說道：

　　“小子，是你先挑的事，如果真追責的話，你雖然未成年，但也是可以關少管所的，你可想清楚要不要在自己檔案上留下一筆。”

　　一聽要進檔案，李富貴連忙拉住李文斌，然后賠笑道：“警官，孩子還小，不能留案底啊，我們同意和解，同意和解。”

　　李文斌看著吳警官嚴肅的表情，心生膽怯，不敢多說，默認了和解金額。

　　“吶，拿500來吧。”李文斌受的輕傷，包扎一下就行，想著有500賺也行。

　　吳所長咳了咳又說道：

　　“你在人家店里打架，尋釁滋事，壞了人生意，這筆賠償可是比500更多，看你年紀小，你們干脆就兩清吧。”

　　“啊？感情我眼睛被打腫了，還一分錢都撈不到啊？”

　　“怎么，你還想在這繼續鬧嗎？”

　　李文斌很是不爽，但看了下吳所長陰沉的表情，只好乖乖接受了這個和解。

　　強哥朝吳所長點點頭表示感謝，然后虎子和李文斌在調解書上簽完字，便都可以回家了。

　　眾人站在警察局門口，李文斌沒有忘母親交代的任務。

　　“韓冬，你到底愿不愿意給你爸養老？”

　　韓冬都快被氣笑了，他回過頭看著李富強，說道：

　　“李富強，這也是你的意思嗎？”

　　這是韓冬時隔這么多年第一次跟李富強說話。

　　李富強低著頭不敢看韓冬，他喃喃道：

　　“我…其實不想來找你的。”

　　“可你還是來了。”

　　“是她逼我的。”

　　“這么多年，你真是一點都沒變，跟當年一樣怕老婆。”

　　李富貴深吸一口氣，沉默了片刻，抬起頭看著韓冬道：

　　“對不起，小冬，當年和今天的事，我都想跟你說對不起。”

　　將心底的歉意說了出來，李富貴心里頓時輕松了很多。

　　韓冬笑了笑，他也不知道自己臉上的是苦笑還是什么。

　　現在道歉還有什么用？自己該受的傷害都受夠了，那段昏暗日子里的煎熬，如今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就想抵消？

　　抱歉，我做不到。

　　韓冬看著李富貴的臉，自己和他有幾分神似，和年輕時相比，李富貴多了許多白發和皺紋，眼睛無神，看著很是可憐。

　　但韓冬并不打算原諒他，韓冬在上強哥的車之前，拋下了一句：

　　“李富貴，我韓冬是姥姥和姥爺養大的，跟你沒有任何關系，如果你真對我有一絲歉意的話，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你…”李文斌還想沖上來理論，被李富貴一把抓住。

　　“好，我知道了。”李富貴說道，他眼神里閃過一絲少見的堅定。

　　“嘭。”車門關閉，韓冬沒有看車窗外。

　　李富貴怔怔的望著韓冬乘坐的小車離去，目送至道路盡頭。

　　當年，在韓慶國和陳素梅執意接走韓冬的那天，李富貴也沒來得及跟韓冬好好告別。今天也是一樣，兩人始終沒有說“再見、珍重”之類的話。

　　李富貴心想，也許他們父子的命運早就寫好了吧。

　　李文斌看著李富貴說道：

　　“爸，這下你回去怎么跟媽交代？”

　　“隨便吧。”見過韓冬后，李富貴好像變了個人，眼神都不太一樣了。

　　“你不怕媽打你了嗎？”李文斌其實也很同情李富貴，辛辛苦苦掙錢，還經常被老婆欺負。

　　“我想好了，從今以后，她要再敢打我，我就跟她離婚。”李富貴笑著說道。

　　“離…離婚？！”李文斌不敢相信這話是從爸爸李富貴嘴里說出來的。

　　他看著李富貴滿臉輕松的樣子，突然覺得十分陌生。

　　大概是韓冬的哪句話刺中了李富貴的內心，使得他下了這樣的決心。

　　李富貴埋藏在內心的勇氣此刻終于釋放出來，只可惜這份勇氣晚了十幾年。

　　如果當年在韓冬被虐待后，自己的勇氣就迸發出來了，也許他和韓冬的生命都會完全不同。

　　虎子和韓冬坐在強哥的后座，強哥小美從今天的事，大概知道了韓冬的身世，他倆都識趣的沒有追問。

　　虎子和韓冬也沒有說話，車里一時間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于是強哥打開音樂電臺，正好一首輕快的流行樂放了出來：

我看著山下千萬的窗誰不曾感到失望就算會彷徨也還要去闖關于未來只有自己明白不想讓心情被現實打敗一路開往最高那一座山　　韓冬聽著歌，按下車窗，城市的晚風吹在他臉上，他突然有點想念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