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余年的修身養息。
太蒼最大的變化,大約就是那些遷移到太蒼的人族生靈,俱都已經習慣了太蒼的生活。
人族日漸昌盛。
那些遷移者們,已經建設出了屬于他們自己的家園,建設出了屬于他們自己的城池,徹底融入太蒼。
太蒼原本的三百余萬億人族子民,則在引領著他們。
太蒼建設城池,總是先建設學宮。
往往城池僅僅只是個框架。
處于城池正中央的學宮就已經被建立起來。
并且太初帝庭會派遣大量的人族修行者進入這些學宮,作為先生,教導學宮的新學生們。
遷移者們早已經擁有了屬于自己的玉戶,完完全全成為了太蒼的一部分。
他們也因此而驕傲。
畢竟,太蒼的一切都在被不斷地寫入人道紀。
天下無數的人族,都能閱讀到人道紀,也知曉現在的太蒼究竟何其強大。
元鼎五千八百年。
太蒼人口已經突破一千四百二十萬億。
如此可怕的人口數量,在經過這些年的緩沖之后,已經不再讓太蒼措手不及。
尤其是近幾十年以來,噎鳴秘境被升級之后,大量的基層管理人員,大量的基層先生,都在不斷進入噎鳴秘境中深造,學習。
無垠蠻荒中度過一年,你冥冥之中便已經過去五十載。
五十載歲月,足以讓一個在政務方面沒有任何造化的少年,變為處理任務能力極強的吏員。
再加上近些年來。
天蒼之庭網絡越發發達。
天符閣已經將網絡符文,深埋于無比廣闊的虛空。
就連那些荒蕪之所,都有虛無的網絡符文存在。
得益于紀夏這不凡的構想,以及太蒼基層這可怕的基建能力。
天蒼之庭網絡已經完整的覆蓋了整座太蒼。
太初帝庭通過這覆蓋面極廣的天蒼之庭,能夠在幾息時間之內,就將國祚政令發布到太蒼每一處角落。
就連最為偏僻的鄉村也是如此。
現在的太蒼,早已稱得上政通人和,人族也稱得上昌盛。
“一千四百余萬億的人口,足以稱得上天文數字。
我等舉目四望,看那漫天的繁星中,都有著我人族生靈存在。
那廣闊的虛空,許許多多界外天,數不勝數的秘境之中,也有我人族的文明。”
新一日的朝會即將結束。
紀夏站起身來,看向太和殿之中,數不勝數的太蒼大臣。
大臣數量難以想象,一眼望去,幾乎無邊無際。
“管理著這等數量的人族生靈,帝庭大臣絕不能掉以輕心。
太蒼不同于其他神朝。
疆域以內每一位人族都知曉太蒼的存在,也因為太蒼而自豪。
他們能通過天蒼之庭,熟悉各級城府、域府、州界,乃至整座國家的消息與方略。
那些平凡的生靈也與我們一樣,仰望星空便等同于仰望整座太蒼。
所以…我等絕不可辜負他們的期待。”
紀夏神識徐徐流轉。
諸多太蒼大臣神色肅然,恭恭敬敬離開太和殿。
等到幾乎所有的朝臣都退出太和殿。
辛牙的身影緩緩的從虛空中浮現出來。
他向紀夏行禮,眼神顯得魄為陰鷙。
紀夏背負雙手,望著從太和殿中離去的大臣們,有些感慨說到:“隨著太蒼強盛,隨著太蒼從三大神朝圍堵之中逃出生天,也隨著太蒼的資源越發豐厚,靈寶數不勝數。
我太蒼內部,也終究無法避免出現許多問題。”
辛牙恭敬傾聽紀夏的話語,等到紀夏說完,他才回稟說道:“已經在搜集各地作威作福,傾吞太蒼資產,以威凌人…的太蒼官吏、太蒼強者。
已經掌握罪證的,也已經超過三百萬之數。”
“其中有太蒼基層吏員,有太蒼城池核心家族,有朝中權利驚人的老臣,甚至有許多學宮先生、鑄器靈師、煉丹靈師…”
辛牙面無表情,只是眼神卻顯得越發陰冷。
“這些人已經被太蒼的強大遮蔽了心竅。
他們已經不再緊迫于太蒼的崛起,而是想要為自己以及自己的親族謀求更大的利益。
整座太蒼的榮光,都被他們拋在了腦后…”
上尹陸瑜眼神顯得有些落寞。
“以往,太蒼也有許多這種貪官污吏,但是最近這五六百年時間,貪官污吏的數量卻集中爆發。
這大概是因為人道紀中所記載的神朝大戰以及如今這強生的太蒼,讓他們誤以為人族已經崛起,已經無敵,可以高枕無憂。”
紀夏面色不改,反而安慰上尹陸瑜說道:“現在的太蒼并如同一個無比龐然的巨人。
這尊巨人年輕而又強大,但是卻也免不了一些毛發一些毛發的脫落,一些毛孔的病變,也避免不了出現一些就該被遺棄的死皮。”
紀夏說到這里,微微彈指。
虛空中,太蒼雷律天宮猛然出現在太都的上空。
可怕的一幕出現了。
一道道黑色的雷霆劈落,天地都似乎被雷霆籠罩。
當雷律天宮門庭洞開,三尊雷霆大帝便端坐在其中。
六波天主帝君、六天洞淵大帝、紫薇太乙大帝!
當他們一同睜開眼眸。
紫色的雷霆變成他們的眼睛中迸發出來,纏結在了一起,化為了一部律典。
太蒼雷霆天律!
“命令雷律天宮諸多律司修訂雷律,將這些太蒼的蛀蟲所犯之事,列為九等大罪責。”
紀夏當機下令。
雷律天宮中,諸多的律司顯露蹤跡,俱都領命。
紀夏眼神不變。
“犯大罪者,殺無赦。
建立罪牢,將他們的尸體骨骼制成骨碑,篆刻他們的名字,讓太蒼無數人族子民,俱都知曉他們究竟做了什么。”
“朝中那幾位老臣…”
紀夏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卻又深吸了一口氣。
“他們于太蒼有大功,但是這五千余年以來,太蒼也給了他們滔天的權柄,給了他們無上的榮華。
可他們仍不滿足,甚至想要只手遮天。
功過決不可相抵,便將他們于萬民之前斬首示眾。
再將他們的功過,俱都寫入人道紀,警醒后來者。”
上尹陸瑜聽到紀夏果決的命令。
不由想到那幾個老臣。
“御流司司主許策、丈天司主周宇…其中甚至還有驚霄軍姿詛…”
上尹陸瑜看著這些熟悉的名字,至今仍然難以相信,原本這些太蒼的中流砥柱,竟然會變得腐朽,成為太蒼的蛀蟲。
“就連…掌禮大人…”
上尹陸瑜手掌甚至微微顫抖,因為他在那眾多的名單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長奉!
“掌禮大人,為何要如此?
他已經身居高位,天下子民俱都要仰望于他,就連無數朝中的大臣們,見到他都要尊稱他一聲禮師!
沒想到他竟然會…”
紀夏沉默不語。
一旁的辛牙卻冷笑了一聲。
“便如同上尹陸瑜方才所言,長奉大人是太蒼最老的老臣,他見證了太蒼的強大。
在太蒼最為弱小的時候,他便陪伴在帝君身旁。”
“但是,他終究是老了。
原本他孤身一人,可是后來,他有了家族,他有了子孫。
于是,即便是剛正不阿的長奉大人,也想為自己的家族,留下一些什么。”
“不過,長奉大人倒也仍有堅守,他的家族雖然已經越界,但卻并不同于其他貪官污吏。”
“將長奉大人卒中所有犯罪的后輩,盡數壓入昊天塔,等待審判。
至于長奉大人,便請他找一處合適的養老之所…”
紀夏說話間看向上尹陸瑜,陸瑜心情沉重地點頭。
處理完這些瑣碎的事情。
紀夏這才背負雙手,走向虛空。
他從來未曾想過,有朝一日,就連昔日那些愿意陪太蒼一同吃苦,為了太蒼崛起可以奮力而戰的大臣、將軍們也會腐朽至此。
這讓紀夏的心情頗有些落寞。
“這大概是一座廣大國祚必經的腐朽。”
乘衣歸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身旁。
“一千余萬億子民中,總會有許許多多人不再顧慮國祚的強盛以及種族的崛起,進而腐朽。
甚至,也許在那些腐朽的人族心中,并不是想自己已經腐朽了,只是認為自己為國奮戰,便應該得到更多。”
“天人族中,也免不了有這樣的問題。
比起天人族,甚至比起大破滅之后的人族神朝而言,太蒼腐朽的程度,幾乎不值一提。
帝君不必難過。”
乘衣歸并不是在安慰紀夏,歷史上的人族神朝中,也有不知多少腐朽者。
而太蒼因為早期基礎打得極好。
數不勝數的典籍被不斷編撰出來。
太蒼人族又從小受到學宮教育,知曉禮儀廉恥,知曉如何才是對的,如何是錯的。
再加上紀夏向來強調國風,總向來強調爭命。
太蒼子民中雖然有腐朽之輩,數量比起太蒼的人口來說,確實并不算多。
“就像帝君所說的,現在的太蒼,不過是脫落了一些死皮,并不曾病入膏肓,只需要將這些皮膚打理好,在預防諸多之類之事。
太蒼仍然能夠持續極長時間的清明。
再加上有天蒼之庭曝光,又有太蒼雷霆律典,這高懸于太蒼的虛空。
那些即將腐朽的人,也是會害怕的。”
乘衣歸看到紀夏并不開口,就跟在紀夏的身后,小聲的開口。
紀夏走在前面,聽著身后乘衣歸的喋喋不休,突然笑出聲來。
“無妨,太蒼經歷過不知多少劫難,也經歷過背叛。
如今這些腐爛的地方被調開,確實是令我心情不悅,卻不至于讓我消沉。
衣歸,你不用擔憂。”
紀夏說話的時候,還轉過身來,朝著乘衣歸笑了笑。
乘衣歸看到紀夏臉上的笑容,以及眼中一如既往的自信,這才放心了許多。
她也對紀夏報以微笑,朝前走了幾步,和紀夏并肩而行。
從太蒼虛空中,可以看到太蒼的一切。
他們一邊低頭注視著太蒼無數子民辛勤的勞作,注視著他們各司其職,也注視著村落、府閣、城池…等等諸多政務府的運轉,一邊朝著虛空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
兩人來到一處閃耀著黃色光芒,又有黃色的氣息不斷升騰而起的天穹。
正是太蒼黃天。
太蒼黃天中,仍然充斥著濃郁的國祚之力。
這些國祚之力,經過太蒼黃天,再度回歸無垠蠻荒,就變得與國祚體系中其他的國祚偉力完全不同。
“如果大賢良師還在,他看到現在的太蒼,神色想必也不會如同之前那個陰鷙。”
紀夏知道大賢良師張角雖然看似陰冷,但實際上,對于太蒼數千年的守候,讓這位心中也曾承載萬民生路的領導者,對于太蒼充滿了眷戀。
時至如今。
太蒼仍然有很多的地方,懸掛著大賢良師的畫像。
大賢良師主導下,推廣而出的許多神通,許多符文,許多造化民生的小法門,也沿用至今,很多百姓也都記得大賢良師曾經的貢獻。
更重要的是,人道紀之上,清晰的記載著大賢良師的功績。
他身化太蒼黃天,以此為太蒼開劈出嶄新的道路。
只是后來…在人道紀的記載中,太蒼黃天最終還是被射碎,太蒼的第二條道路也夭折在途中。
無垠蠻荒普通的人族生靈們,雖然并不知道這代表著什么。
可他們卻也知曉,能夠為太蒼、為人族獻出生命的大賢良師,足夠他們尊敬。
“那一件靈寶,已經從第六神藏中誕生。
也許不久之后,六道輪回、十殿閻羅等等諸多幽冥天地,都會出現在太蒼。
到那時,不知能否讓大賢良師再度歸來。”
“不僅是大賢良師。”
紀夏腦海中,一位位曾經為太蒼獻出生命的人影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其中有平凡之輩為不平凡之事,其中有為太蒼沖鋒陷陣者,其中也有為太蒼坦然赴死者…
很多身影在他的腦海里閃爍,最終定格在一襲黑袍之上。
他想了想,微微轉頭,目光穿越許多距離,落在了神荒英靈閣上。
神荒英靈閣緊閉的門庭,無法遮蔽紀夏的目光。
紀夏目光進入其中,穿梭在神荒英靈閣,并準確的找尋到了其中一方石碑。
不同于其他石碑,上面不曾有微弱的殘存真靈。
這一塊石碑,就真的是一塊死物,沒有任何出奇之處。
其中沒有真靈,也自然沒有英靈,進入神荒英靈界。
乘衣歸循著紀夏的目光看去。
她熟悉紀夏的字跡,也知曉那一塊平凡石碑上的名字,實際上親手刻上去的。
那兩個字十分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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