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神燎的眼神閃爍。
即便隔著道器光影,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機,仍然凝聚成為一道的紅云。
紅云浪濤陣陣,不朽銘文在其中若隱若現。
紀夏站在鯤鵬頭頂,背負著雙手。
鯤鵬飛行的速度也變得緩慢下來。
大神燎和紀夏對視,他們眼中俱都深藏著一些東西。
“天玄神皇此來,恐怕不是為了喝罵我幾句,以此解氣。”
紀夏擺了擺手。
諸多已經踏云而來的太蒼強者們,也俱都消失在云端。
大神燎沉默,并不曾回答紀夏的話語。
短短幾息時間。
紀夏的腦海里卻多了許多不解。
大神燎乃是無垠蠻荒天資不凡的無上天驕。
百多萬年的磨練,數萬年的神皇寶座,別讓大神燎的氣魄宏偉非常。
這樣的存在動用道器,來臨紀夏身前…絕對還隱含著其他的目的。
紀夏微微思索,又看到大神燎閃動的眼神,突然笑道:“天玄神皇是來警告我的?”
大神燎周遭的道器光影逐漸凝聚,凝聚在光幕上的大神燎化身周圍。
大神燎的化身便如此走下了光幕,步入鯤鵬廣大的身軀。
他舉目四望,就看到無數的人族正在不斷流動的天地之間,辛勤勞動,鑄造自己的家園。
大神燎與紀夏并肩而立,也和紀夏一樣背負雙手。
“太蒼確實給了天目一個巨大的驚喜。”
“驚喜?”
紀夏微微一笑,并未回答。
突然間,大神燎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坦誠說道:“天目之所以能夠成就神朝,便是因為天目之前的養蠱策略,不斷的放任小國成長,然后吞噬小國,最終變為龐然大物,進而吞噬大息神朝的遺澤。”
“讓太蒼在這一戰中損失慘重,也是因為養蠱策略。
天目在太蒼弱小之時,放任太蒼成長,想要以此積累更深厚的根基。
從而讓國祚存續的更長久一些。
只是沒想到…短短幾千年,太蒼的實力竟然膨脹到了如今這樣的地步。”
大神燎似乎是在由衷反思天目的國策。
紀夏卻隨意說道:“天目在上百萬年歲月中,從養蠱策略中收獲了巨大的好處,如今養蠱策略反噬,大約也并不值得感嘆。
人族有一句諺語,上得山多終遇虎!”
大神燎出奇的沒有反駁紀夏。
反而回答紀夏之前的疑問。
“我確實是前來警告人皇太初的。”
大神燎眼神冷漠:“太蒼在這一戰中逃出生天,無垠蠻荒又重回混亂太古。
對于現在的天目來說。
太蒼被本源之力洇滅,亦或者你被世界偉力鎮壓,俱都不算是什么好結果。”
紀夏思緒涌動,以他的才智自然已經通過大神燎的只言片語,推測出大神燎話語中隱含的深意。
“確實如此。”
紀夏面色沉靜,轉頭看向大神燎的化身,突然問道:“也許,天玄神皇從來未曾想到有朝一日,天目還需要仰仗太蒼。”
大神燎倒也并不著惱。
“世事無常,而且確實是我低估了你。”
大神燎身上燃燒的火焰,似乎沒有之前那般熾熱,那般耀眼。
“對于天目來說,最好的結果,其實便是三大神朝一舉洇滅太蒼,瓜分太蒼國祚力量。
從而再度保持三朝平衡。
如此一來,天目、沉懸、天梧三座神國就算要被天地規則收割,三座神國的幾率也在伯仲之間。”
“只是太初人皇奇襲天目,確實給天目造成了巨大的損失,現在三座神朝中,天目最為弱小…”
紀夏接過大神燎的話語,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所以…時至如今,天目在短時間里,已經放棄了崩滅太蒼,或者說,天目在如此亂世之下,已經沒有繼續追索太蒼的實力,想要利用太蒼,補全自身損失,以成為不可能。”
“如果現在,我被本源之力洇滅,太蒼受到波及而滅亡…
下一次獻祭天地規則,天目就將成為血食。
對于無垠蠻荒來說,最強者亦或是最弱小者,都死得更快一些。”
大神燎對于紀夏能夠在短短瞬間,了然大神妙的來意,沒有絲毫驚訝之色。
此時此刻。
即便是整座無垠蠻荒,也沒有存在膽敢小覷紀夏。
就連無晝天主、司獄天神,都因為紀夏射碎三顆烈日,而措手不及。
“我能夠感知到,無垠蠻荒天地規則運行越發遲滯。
不久之后,必定需要新的血食進行獻祭。”
“也許現在,沉懸和天梧只是在等待無晝天的天詔。
天地規則一旦想要接受祭祀,沉懸和天梧必然會對天目出手,那些先天神靈,也虎視眈眈。”
“如果此刻太蒼滅亡,他們便再無顧忌。
倘若太蒼尚存,這兩座神朝必然不敢舉國之力前來攻伐天目。
天目,也許尚有一線生機。”
紀夏沉靜的面色變化。
他冷笑間,對大神燎說道:“天目與太蒼,與人族乃是不共戴天之仇。
你就不怕即便我在本源之力的懲罰之下存活下來,也要借助沉懸和天梧之手,鎮滅天目?”
“我只需要秘令這兩座神朝,承諾他們,讓他們放手去收割天目,我便可以不費一兵一卒,讓天目從此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紀夏的話語充斥著威脅,眼神中還帶著陣陣的殺機,看起來頗為懾人。
可是大神燎卻好像沒有聽到紀夏話語中的威脅。
甚至轉過頭來,同樣朝著紀夏冷笑了一聲。
“你以為我在求你?”
“我大神燎在這上百萬年以來,不曾求過任何存在。
既便是無晝天允許我天目吞噬大息神朝的遺澤。
也是因為在本神治理之下,天目欣欣向榮,乃是當時天地間最強盛的帝朝。
除了天目之外,其他帝朝不過只是笑話,根本沒有資格吞噬大息神朝遺澤。”
“如今,天目勢弱,可是太初人皇恐怕也同樣知曉,天目如果亡了,無垠蠻荒國祚體系之下,便會有一座神朝之位空出。”
紀夏反問說道:“神朝位置空缺,太蒼當仁不讓,以此順理成章吞噬天目神朝滅亡逸散出來的國祚力量,成就神朝,壯大自身實力…
對于太蒼來說,豈不是一件好事?”
大神燎直接了當開口說道:“倘若是其他帝朝成就神朝,倒也無妨。
可是如果太蒼成為神朝,恐怕頃刻之間,就要面臨無晝天和冥府的清算,又有天地規則力量鎮壓而下,太蒼必然洇滅。
人族想要再度崛起,只怕要等待不知何其漫長的時間。”
“因為…在這短短五千年的時間里,太蒼所展露出來的底蘊和實力,所展露出來的崛起速度,恐怕已經令無晝天和冥府,忌憚萬分。”
大神燎冷眼注視紀夏:“一旦天目滅亡,在國祚體系之下。
國祚力量瘋狂涌入,太蒼就算不想成就神朝,也由不得人皇!”
大神燎三言兩語。
就將太蒼所面臨的危機,剖析的極為清楚。
事實也正是如此。
紀夏在許久之前,就通過許許多多的隱秘,許許多多強者的話語。
分析出無晝天以及冥府,之所以不對太蒼出手的原因。
便是因為現在的太蒼未曾成就神朝,未曾壯大到一個限度。
無晝天和冥府洇滅太蒼的收益,對于嶄新天地規則來說,太小了…
紀夏也早已知曉,八千多萬年時間,嶄新天地規則以及那些幕后的存在,涸澤而漁一般收割無垠蠻荒諸多生靈。
時至如今,天地規則的運轉必然出了某些問題。
急需要許多強大人族神朝誕生,以此讓規則繼續支撐下去…
在這樣的情況下。
無晝天和冥府才會放任太蒼的成長。
而大神燎方才的話語,便是太蒼將要面臨的巨大隱患。
大神燎深知這一點,才會前來警告紀夏。
紀夏看到自己恐嚇大神燎無用。
臉上的冷漠消散不見,又多了幾分笑容。
“既然如此,天目不滅,對于目前的太蒼來說,才算是好事。”
紀夏語氣中帶著幾分熱絡:“也許,天目應該付出些許代價,讓太蒼在往后的大戰中,與天目聯手…”
大神燎看都不看紀夏一眼。
“不必如此。”
“我們俱都知曉…太蒼存續下去,也無法完全保證天目能夠不被收割。
事態一旦陷入僵局。
無晝天以及冥府,必然也會強行承受本源之力,對天目出手。”
“人皇是想要騙我的寶物?”
紀夏嘆了一口氣,贊嘆說道:“縱橫無垠蠻荒上百萬年的天玄神皇果然名不虛傳。”
“不必惺惺作態。”
大神燎微微拂袖:“你射碎了太陽,一旦黑暗和風雪開始大量地奪走平凡生靈的性命。
大端羅界本源之力必然會降臨天地之間,你想要活下去…”
大神燎說到這里,頓了頓。
他眼神顯得頗有些不自然。
天玄神皇從未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會親自前來指點紀夏,讓他與太蒼活得更久一些。
“你想要活下去,可以祭祀黑天!
他的來歷神秘非凡,和大端羅界本源,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祭祀黑天,你也許尚有一線生機。”
紀夏由衷向著大神燎行禮說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謝過天玄神皇。”
大神燎臉上仍舊帶著幾分冷笑:“你不必謝我。”
“倘若真的想要謝我。
萬一黑天不愿意指點于你,又或者你不曾尋到黑天只給你的道路。
你就走得遠遠的,不要妄圖以太蒼舉國之力,抗衡大端羅界世界本源。
這樣一來,就算你死了,太蒼也能夠撐一段時間。”
紀夏坦然頷首說道:“天玄神皇不必擔心,太蒼不會滅亡,我也不會淪落于世界本源之手。”
大神燎仔細的看了紀夏一眼。
也許是看到紀夏眼中閃爍的自信。
這位年輕的神皇詢問說道:“也許人皇已經有所準備?”
紀夏面色不改,明白這事大神燎在試探于他。
于是他說道:“我與黑天有幾分淵源,與他關系甚好。
黑天必然會相助于我。”
大神燎皺了皺眉頭。
紀夏和黑天關系甚好?
那為何這一場神朝大戰中,黑天自始至終高高懸空,坐而觀戰。
無論是天目蒙受損失,亦或者太蒼即將被洇滅之時,他都面無表情,乃至拍手稱快?
大神燎思索一番,不曾有什么結果,正想要告辭。
卻又看到紀夏湊近幾步,神識流轉,悄聲詢問說道:“天玄神皇,我這里尚有幾分不解,是關于大端羅界本源。
不知你是否能為我解惑?
也讓我在這一番劫難中,多幾分把握存活下來。”
大神燎想了想,點了點頭。
紀夏正色問道:“無盡牢獄崩滅之后,覆蓋在無垠蠻荒上空,遮掩了三顆烈日的廣大天穹,也消失無蹤。
被阻隔的大端羅界世界本源也落入無垠蠻荒天地。
可是現在,我因為射碎三顆烈日也許會讓無數生靈死于黑暗以及寒冷,將要受到大道本源的懲罰。
可是…
大端羅界以前欣欣向榮,生靈數量無法想象。
那神秘的幕后強者到來,擊敗了道闕天尊,殺戮無算,甚至導致大端羅界破滅,萬界大日隕落。”
“后來,那些神秘強者甚至扶植起了無晝天、冥府,確立了嶄新的天地規則。
對這一方廣大世界中的生靈,進行一遍又一遍的收割。”
“犯下這等滔天大罪,他們又為何不曾被大端羅界世界本源清算、懲罰?”
“我現在洞滅無盡牢獄,讓大端羅界本源之力得以落入無垠蠻荒中,卻要被清算,卻要被懲罰。”
“這未免…太不公平了一些。”
紀夏眼神再度回歸沉靜。
他抬頭望了望虛空。
卻看到沒有三顆烈日照耀的虛空,無比的黑暗,無比的深邃。
哪怕是太蒼照耀出了璀璨的光芒。
在這一望無際的宙宇之中,似乎也無法映照太多空間。
大神燎聽到紀夏的話語,反問紀夏說道:“道闕時代究竟發生了什么,我們這些后來者,根本無從知曉。
天幕之后的神秘存在,究竟在謀劃什么,我們到現在也只能夠猜測。”
“那么…你又如何知曉,大端羅界的本源之力沒有懲罰那些存在?”
“無垠蠻荒八千多萬年以來的,滅亡的神朝不計其數,無晝天親自出手的次數,為何寥寥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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