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承結束。
五天老化身若隱若現,衰弱到了極致。
紀夏本想要讓他們留在太蒼,款待一番。
五天老并沒有在太蒼停留太久。
他們要趁著自己身上的力量還沒有消散,走出太蒼。
看一看這一片曾經的故土。
大端羅界其實早已經消亡了。
無垠蠻荒是大端羅界的遺留。
也許五天老是想要看一看這一片曾經堪稱無上的天地,究竟變成了怎樣的模樣。
紀夏目送他們離去。
心里也明白五天老必然會失望。
因為現在的無垠蠻荒充滿著殺戮,天下俱都是荒土。
和早先的大端羅界比起來,根本便是兩種所在。
紀夏遠遠注視著這五位身上散發著詭異氣魄的老者,結伴走出太蒼。
一步一步蹣跚于無垠蠻荒天地。
心里面也滿是疑惑。
光從這些老者表現出來的情緒來看,這些老者仿佛確確實實眷戀著大端羅界,也眷戀著道闕,更加眷戀著由人族統治的無上大世界。
他們身上的詭異恐怖氣魄,卻也是實實在在存在著的。
這讓紀夏無法理解。
乘衣歸情緒并不高昂。
她站在紀夏身后,朝著未曾飛行而是走出太蒼的五天老行禮。
“他們是我的老師。”
乘衣歸喃喃自語:“我誤入幻天之界,他們將人族的傳承教授于我,讓我成長,讓我變得越發強大。
雖然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也許是因為我能夠自由出入幻天之界。
但我卻也能夠感受到。
他們在教導我的時候,每時每刻去都是慈祥、慈愛的。
我并非人族,他們也將我當做自己的后輩。”
乘衣歸說到這里,身上的白衣飄動,眼神變得堅定了許多。
“仙氣讓我感悟良多,我的天人心臟也在更快成長。
也許有朝一日,我也能夠踏足那未知的境界。
到了那時,不知能否讓我這些長輩重見天日。”
原本紀夏想要向乘衣歸訴說五天老的詭異之處。
但是現在,他聽到乘衣歸由衷的話語,卻沉默下來。
良久之后,他臉上才展露出微笑,說道:“放心,會有那一日。”
乘衣歸難得朝著紀夏燦爛一笑:“帝君現在是無垠蠻荒的人皇,太蒼的底蘊越發強大。
再給帝君十幾萬年時間,也許帝君便可以如同元焐神皇那般強大,甚至強過元焐神皇。
到了那時,太蒼倘若能夠釋放出幻天之界的天人族,人族的力量必然大增。
道闕時代的五天老,實力絕對強大絕倫。”
紀夏再一次笑了笑,并不回答乘衣歸。
反倒好奇的詢問說道:“之前天人符文曾經溝通我的時候曾經說過,我是幻天之界天人族所選中的第二位人族君王。
想必第一位人族君王,就是元焐神皇吧?”
在乘衣歸的眼里。
現在的紀夏已經得到了五天老的認同,再加上她本身對于紀夏的情感。
紀夏這樣的疑問,她自然不會不予解答。
乘衣歸和紀夏并肩而行,生活的長裙飄蕩在天際,卷出一道道彩虹。
“正是元焐神皇。”
乘衣歸說道:“元焐神皇崛起于微末,不知經歷過多少磨難,后來他化身為諸多神朝上位者,卷動風云,將諸多神朝玩弄于股掌之間。
進而建立了一座人族神朝。
不同于歷史長河中的許多其他人族神朝,建立神庭之時或多或少有著無晝天的特意放任。
元焐神皇建立強橫大鼎之前,其他神國乃至于無晝天都被蒙在鼓里。”
乘衣歸語氣中頗帶著幾分崇敬。
“天人族的前輩們,與我講起元焐神皇,他們眼中也不乏敬佩以及…惋惜。”
乘衣歸說到這里,不由嘆氣。
“只是可惜,元焐神皇最終沒有踏出那一步,也不曾完全構筑出嶄新的道路,最終崩滅于天地之下。”
紀夏對于這一位大鼎神朝的主宰,心中也極為尊敬。
又想起關于元焐神皇的諸多隱秘,沉吟一番說道:“衣歸姑娘前往冥府,那神秘的冥府墓葬中,并沒有元焐神皇的尸骨,那也許意味著元焐神皇早已經擺脫困境,再度復蘇。”
乘衣歸也深深點頭:“元焐神皇向來善于謀劃,就連那一處冥府墓葬,都是在他生前告知于幻天之界。
如今想起來,這大概就是元焐神皇所留下的某種后手。
他大約已經猜測到大鼎神朝必將崩落,他也會被埋葬在那一處冥府墓葬。
告知幻天之界這一消息,幻天之界一旦洞開,其中的天人族強者走出,就會前往冥府尋找他的蹤跡。”
“只是最終…幻天之界未曾洞開,我卻得到了天人族的傳承。
元焐神皇這一后手,好像也并沒有被他啟用。”
紀夏聽到乘衣歸的話語,心中對于元焐神皇更加崇敬。
“原來那一處冥府墓葬,也是由元焐神皇所發現的。”
乘衣歸和紀夏并肩而行,眼神中因為離別而產生的傷感,也變得逐漸深邃起來。
“天人族通過元焐神皇知道了冥府的隱秘。
帝君知道嗎?人族那些強者,甚至強如神皇級別的存在,生前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將無垠蠻荒人族的歷史、現在、未來俱都扛在肩頭,苦苦的支撐著自己的國祚,想要為人族開辟一條不再卑弱的道路。
同時…他們也知曉道闕時代的無垠蠻荒,究竟是怎樣的。
他們也向往那等萬族其樂融融,共同建設大端羅界的時代。”
“但等待著他們的,往往是沉重的劫難。”
紀夏仔細傾聽乘衣歸的話語,并沒有打斷乘衣歸,只是神色變得凝重了許多。
乘衣歸繼續說道:“他們的血脈至親盡數隕落,或者淪為傀儡,淪為血祭血肉。
他們看著諸多人族強者毀滅,卻無能為力。
他們看著自己花費數十萬年,甚至數百萬年建立的國祚一朝之間化作廢墟。
強橫的兇惡力量鎮壓而下,磨滅他們的一切,讓他們失去生命,失去修為。”
乘衣歸輕聲低語。
紀夏對于這一切也并不陌生。
人道紀中記載了許多神皇、神國的事跡。
可當乘衣歸說起這些,紀夏仍然覺得心情無比沉重。
他正要開口…
乘衣歸卻轉過頭來,凝望著他的眼眸…
“帝君是否覺得…那些為人族奮戰一生的神皇、人族先輩死了,便就解脫了,一切便就結束了?”
紀夏挑了挑眉,他驟然想起了乘衣歸方才話語中的那一處冥府墓葬!
“難道…”
“那些冥府墓葬中,所埋藏著的乃是歷代的神皇殘魂,以及數不勝數的強者殘魂。”
乘衣歸語出驚人:“那些神皇級別強者死去之后,真靈消散,殘魂亦或者殘缺的軀體都會被關押在其中。
冥府中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當這些秘密進行到某種程度之時,就會遇到這些殘魂、殘軀。”
“想來這個過程,并不如何美妙。”
紀夏腳步停頓下來,神色變得十分難看。
“殘魂?”
“神皇乃是宙不朽境的存在,不要說是他們,就算是踏入道則境界的神靈,真靈都是一體,即便殘留,也只會殘留一縷真靈,又哪里來的殘魂?”
“萬族皆有殘魂。”
乘衣歸默然說道:“這乃是道闕時代天地規則,以及如今無垠蠻荒新的天地規則之下,不可忽視的大道。
即便是宙不朽境也無法規避這種大道。”
“那么…那些神靈死去,為何不見他們的殘…”
紀夏問到這里,話語戛然而止。
“這是殘魂在某種無上大世界的規則下,被接引到了冥府。”
“冥府是現在的世界核心,無數生靈的殘魂,都成為了冥府提供給無垠蠻荒的養料!”
“不同于大端羅界萬界大日生的規則,這就是冥府所為死的大道。”
“以死亡和殺戮,來維持無垠蠻荒的存在!”
紀夏神色有些麻木。
“更重要的是…死亡和殺戮絕不可能永續,天幕之后的存在不可能不知道竭澤而漁的道理。
那么…無垠蠻荒很有可能僅僅是達成他們目的的工具。
當無垠蠻荒中的生命被完全收割,以死亡和殺戮為基礎存續的天地規則自然而然崩滅之后。
無垠蠻荒也就徹徹底底毀滅了!”
紀夏僅僅一瞬間,便想通了其中的關節。
他抬頭對乘衣歸說道:“所以…那一處墓葬中并非只有人族神皇、人族強者的殘魂?”
乘衣歸鄭重點頭:“大破滅之后古往今來八千余萬年,歷任死去的神皇俱都如此。
但只有元焐神皇布下了后手,很有可能早已從中逃脫。”
不知為何。
聽到這些隱秘。
紀夏心里變得十分悲痛。
“那些不斷抗爭的人族神皇,即便死去,殘魂以及殘軀,都要被冥府當做養料,不斷消耗。”
“然而無垠蠻荒大地上,歷史中不知多少異族神朝,還在襄助無晝天、冥府,鎮壓人族,那些神皇難道不知道他們也不過是天地的養料?
和被黜落的人族沒有任何區別?”
乘衣歸默不作聲。
紀夏卻已經了然。
他冷笑一聲:“無晝天、冥府在這漫長歲月里爆發出來的力量已經讓他們膽寒。
曾經的歷史中,必然也有其他異族神朝抗爭,但他們卻完全洇滅了。”
“歷任的神皇也都是無數生靈中的佼佼者。
他們俱都有自己的謀劃。
比如現在…那些先天神靈、三大神皇都在進行著隱秘的謀劃,想要一舉突破第三境。
從而獲得抗爭的資格。”
“在突破第三境之前,當然要遵循天地的號令,盡可能的延長自身國祚的壽命,好讓他們擁有更漫長的修煉時間,更加珍貴的機緣。”
“只是…八千多萬年過去了,除了炤煌神國神皇之外,再也沒有強者,邁出如此宏大的步伐。”
紀夏眼中勃發出熊熊戰意。
他一掃臉上的頹然,反而變得雄心勃勃。
“既然人族神皇、強者的殘魂還在,那太蒼就有釋放殘魂,并且供奉、祭祀先賢殘魂的機會。”
“而那些同樣雄心勃勃,自認為能夠踏足第三境的宙不朽境存在,也將迎來一個混亂的時代。
讓他們得以獲得更多的機緣!”
乘衣歸有些怔然地望著紀夏。
她雖然不知道紀夏為何有著這樣的自信。
卻覺得這一刻的紀夏光芒奪目,壯志凌云。
紀夏背負雙手,轉頭看向了遠處的天地。
那正是古梧神朝的所在。
“就像紫日神君所言,古梧神朝之所以沒有回應沉懸神朝、天目神朝共同攻伐太蒼的邀請。
是因為古梧神朝在給太長時間。
想要看看太蒼是否能夠修補黃天,再度踏出一條嶄新的道路。”
“一旦太蒼修補太蒼黃天,國祚連綿將近九十三萬年的古梧神朝,也許會展露底蘊,不再對太蒼出手。
然后等待時機,和太蒼一同對抗天幕之外的存在。”
乘衣歸了然般點頭:“帝君是想要向古梧神朝展露太蒼黃天已經被修補完善的隱秘?”
紀夏有些意外的看到了乘衣歸一眼。
此刻太蒼虛空以上的黃天,看起來仍然殘破不堪。
正中央的大洞,正在不斷擴大。
紀夏也并未曾向乘衣歸主動提及這一樁隱秘。
沒想到乘衣歸蕙質蘭心,早已經看穿了太蒼最大的秘密。
當然,有著許許多多寶物、力量遮掩。
乘衣歸身在太蒼陣營,感應到太蒼奇異的國祚力量,并且以此揣測,所以才能夠感知到這樁秘密。
太蒼以外的諸多存在,自然無法看穿。
乘衣歸的目光和紀夏的目光碰撞。
乘衣歸明眸閃動,好像猜測到了一些什么,神色驟然變得驚愕起來。
“太蒼向古梧神朝展露太蒼黃天的秘密,那么古梧神朝就等同于抓到了太蒼的弱點。
之后一旦太蒼和古梧神朝道不同,便會迎來太蒼的大劫難。”
乘衣歸眼神灼灼:“那么帝君是想要…”
紀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抬頭看向太蒼黃天:“古梧神朝曾經對太蒼出手,那么太蒼便絕對不會暴露弱點于天梧神皇。
而太蒼現在也準備已久,即便再多三五百年時間,太蒼并不會有太多的提升,反而會橫生諸多枝節。”
“既然如此…”
紀夏站在太蒼黃天虛影之下。
遮天旗隆隆而動。
與此同時,虛幻的太蒼黃天,竟然開始陣陣崩碎。
被遮掩的完整太蒼黃天以內,也有澎湃的力量勃發出來,充斥著毀滅氣魄。
一道好似無法被遮天旗完全遮掩異常波動,從太蒼飛出,僅僅飛出了幾十里所在,就被紀夏一掌洇滅。
可是…便是這飛出區區幾十里的異常波動,被諸多強橫存在捕捉。
九弒神皇、天目神皇紛紛從神國宮闕中走出。
諸多先天神靈默默注視著太蒼。
古老道妙的神樹之下。
頭戴華冠,身穿赤紅色神袍的天梧神皇徐徐搖頭。
她對身旁光著腳的少女說道:“太蒼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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