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夏沉靜看向三尊泰中秘府府主,眼中的情緒沒有任何波瀾,就好似三尊府主的話語,只是一陣微風,不足一提。
他輕聲回答道:“泰中秘府擁有神澤坐鎮,在悠久歲月中,也不曾被任何的強盛皇朝發現…想來這一座四泰皇朝早已經成為了泰中秘府的傀儡。”
隨著紀夏的話語,他的目光四下巡梭,看著一方平坦山臺上,華麗莊嚴的殿宇樓閣。
“如果泰中秘府是為了秘府安全、隱蔽著想,即便不愿意接納我太蒼尋常人族生靈,太初也并沒有任何多余的話語要說。
可是在執掌四泰皇朝的情況下,泰中秘府倘若愿意接納我太蒼稚童,倘若往后太蒼真的遭遇了無法抵御的磨難,我仍舊愿意將太蒼許多年積累下的財富,盡數贈予泰中秘府。”
不光是三位泰中秘府府主,這一座亭臺中,忽然有靈光閃耀,顯現出數十尊或年輕、或壯年、或老邁的人族錦衣強者。
他們帶著審視的目光,看向紀夏等人。
其中一位華服老者,頭發斑白,慈眉善目。
他忽然開口,臉上帶著些許僵硬的笑容:“我泰中府閣,財富足以匹敵數座鼎盛的皇朝,區區一座新近登臨皇朝的人族國度府庫,并不能讓我們違反祖制。
泰中秘府,除了在秘府中土生土長的生靈,否則一概不接納靈府玄宮以下的強者。”
老人話語落下,其余數十尊華服人族俱都點頭。
其中也有一些年輕面孔,相繼開口。
“大府老說的極是,我泰中秘府人族,血脈高貴,倘若尋常人族生靈步入秘府,只會讓我們的血脈更加稀薄。”
“而且,那些弱小人族,不過只是負擔,還會增加暴露秘府的風險。”
“太初皇,切莫得寸進尺,我泰中秘府的門檻,并不那般低下,倘若不是念在諸江平原中盛傳太蒼曾經誅滅一尊神澤,泰中秘府的大門,也必然不會向太蒼洞開!”
“這件事不容商議,便是三尊府主愿意讓太蒼稚童進入府中,我等三十位各姓府老也不會同意。”
七嘴八舌的話語中,似乎天生夾雜著一種全然不與尋常人族同族的語氣。
讓亭臺中的氣氛更加僵硬了很多。
紀夏環顧眼前這些血脈確實精純許多,境界也尤為高深,或為神淵,或為遠神臺的人族,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他微微搖頭,輕嘆了一口氣,這才向上首三尊府主行禮。
“我太蒼生靈榮辱與共,太蒼諸多強者,也是崛起于微末之中,許多歲月之下,他們始終愿意為太蒼獻死…而我太蒼之所以能夠建立皇朝,所倚靠的便是諸多尋常生靈的不斷前行。
人族血脈,擁有無限的潛力,即便現在太蒼尋常人族的血脈不夠尊貴,血脈力量不夠強大,但是太蒼如果能夠不斷精進下去,有朝一日,那些被諸位放棄的尋常人族生靈,也能夠血脈精純,也能夠強橫非常。”
他的話語中,不曾帶任何的怨懟之氣,只是在平靜敘述。
“我理解泰中秘府不救尋常人族,畢竟倘若給秘府增加風險,也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事,但是,太初無法理解泰中秘府擁有如此廣闊的隱秘之地,擁有如此多的強者,擁有如此多的精妙傳承,卻不愿意向人族稚童伸出援手。”
紀夏話語至此,眼中終于閃過一絲冷漠。
他的話語也逐漸冰冷。
“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與謀,我太蒼強者也會隨太蒼尋常生靈同生死,倘若真就回天乏術,再另謀出路!”
紀夏幾句獨白回蕩在亭臺中。
師陽、危常神色肅然。
向來待人有禮的兩位太蒼大將,此刻看向亭臺中的泰中人族強者,眼神中卻帶著幾分不以為然,幾分輕蔑。
泰中秘府三位府主,以及三十位府老,聽聞紀夏的話語,面色之上的不耐,愈發明顯。
“愚蠢至極。”
三府主仍舊摩挲著手腕上的手鐲,兩道柳眉之上卻怒意勃發。
“放肆!不過是一尊皇朝,泰中秘府麾下皇朝坐擁十五尊神淵,兩尊極界神淵,我泰中秘府大府主更是擁有神澤戰力,區區一尊新近登臨皇朝的人族國度之主,也敢質疑我泰中祖制?”
三府主毫不客氣的話語剛落。
師陽聽到她語氣中的無禮,冷哼一聲道:“對我太蒼尊皇無禮?你好大的…”
“師陽,不必多言。”
紀夏打斷師陽的話語。
他嘴角含笑,對三位府主道:“三位府主,我太蒼強者皆盡是有氣節,有宏偉志向,想要揚我人族之威的人族英豪,這般情況下,即便入了泰中秘府,只怕也會與三位府主、諸多府老有所間隙。
如此,太初就謝過泰中秘府好意。”
“哼!”
輕紗掩面的二府主冷哼一聲,道:“我泰中秘府愿意庇護你太蒼強者,只是沒想到你這尊太蒼皇主,卻如此不識抬舉,令人發笑。”
紀夏皺了皺眉,旋即眉頭舒展開來,嘴角露出一摸嘲諷笑意,心道:“這些人終究是井底之蛙,只想著守著自己的枯井,卻不曾想過要開辟出一方嶄新天地,這樣的人族強者,不足與謀。”
他心緒微動,抬手間一道靈元涌動而出,就想要抹去符玉幻象。
正在此時,卻聽到泰中秘府三十位府老中,又有幾道聲音傳來。
“這一尊太初皇,太過于荒謬,到了如此境地,竟然還想要庇護那些卑弱人族之民,不可理喻!”
“他們大約還不曾見到過絕昇皇國大軍的龐然威勢,等到他們得見絕昇大軍,心緒崩潰,自然會后悔今日的舉動。”
“那我們就靜待太蒼崩滅,屆時就算求到我們頭上,神臺以下人族強者,也不得入我泰中秘府!”
“靜待太蒼崩滅?”
紀夏耳中聽到這些泰中秘府府老的交流,面色終于陰冷下來。
他本來舉起的手,悄然放下。
看了一眼方才說話的幾位府老,繼而看向上首的三尊府主。
大府主面無表情。
二府主眼中仍舊是高高在上、憤怒的神色,好像將自己當做了一尊施加救贖卻遭遇背叛的神靈。
三府主感知到紀夏的眼神,冷哼了一聲,道:“既然太蒼皇主有如此的宏偉志向,想要揚我人族之威,不愿意在生死關頭,放棄那些弱小的族民,保留強橫的強者,那我,便端坐在我泰中寶殿,看著諸位英勇赴死!”
從三府主話語中,聽到明明白白的詛咒之言,紀夏的神色終于冷若寒霜。
他思索了一下,目光環顧三尊府主,詢問道:“倘若所有弱小人族都被犧牲,那么我人族又如何不斷涌向出似諸位這般的‘強者’?”
“理念不同,無可厚非,往后如同路人便可,可是,諸位為何要將如此惡毒的詛咒之語,加諸到同族國度上?”
師陽、危常、夜主的眼神,已經變得森寒萬分。
諸多泰中秘府人族對于紀夏的質問,置若罔聞。
位居最上首,氣度最為雍容的大府主嗤笑一聲,也不回答紀夏的話語。
他的目光,透過虛空中的符玉,穿梭到了極為遙遠的地方。
“太初皇主,如今恐怕不是如同孩童一般,質問我們的時候,你轉頭看上一看,太蒼的大劫來了!”
諸多府老、兩位府主的目光也看向紀夏等人的身后。
他們眼里,沒有絲毫的痛惜之色。
有的僅僅只是冷漠。
師陽轉身。
不需要運轉靈眸,他也能夠感知到數千里地域之外,一座座龐然巨船,帶著沉重萬分,好似就要壓塌天地虛空的氣魄,橫渡而來。
無盡的靈元氣息,在虛空中構筑出三道異象。
即將落于大澤的落日。
玄色的巨大符文。
一套兇戮至極,強橫無雙的邪魔巨蚺!
三道異象橫立虛空,仿若化為實質。
絕昇大軍帶著異象來臨,天空中的烈陽都被遮掩,天地間就好似一片寂靜。
連聲音都被這異象的威嚴鎮壓,不存!
三千里距離,在這些速度堪比升級后的玄極寶船的靈艦之下,顯得極近。
師陽好似能夠感知到那些手持天位靈器的絕昇神淵存在,虎視眈眈,看向他們。
甚至那一座最為華麗最為巨大的寶船之中,有數道目光鎖定紀夏的青玉玄舟,眼中殺意畢露。
“這些目光…都是神澤強者…”
師陽目光微凝。
神色變得極為肅然。
他轉頭看向紀夏,卻見紀夏仍舊負手而立,注視著那三尊泰中秘府府主。
“詛咒我太蒼,即便你等是人族府閣,也難逃罪責。”
紀夏輕輕搖頭。
三位府主和諸多府老俱都一愣。
哪怕是始終平靜異常的大府主,眼中都露出驚訝的神色。
他們的目光再度落在了紀夏身上,仿佛在看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太初,你現在不思逃命,竟然還有骨氣、氣節問罪于我泰中,且先不提你有沒有資格讓我泰中秘府承擔罪責…難道,擬不怕死嗎?”大府主詢問。
此間幻象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紀夏的感知中。
有驚訝,有譏諷,有嘲弄。
“這真的是我人族同胞嗎?”
紀夏心情甚是不好。
他輕輕指了指三十府老中的三位年輕府老,又指了指上首的三府主。
“放肆、無禮!”
有府老斥責紀夏道:“莫要以為你的皇朝之主,就有資格如此無禮,便是在臨死之前,你也需要向三府主行禮致歉!”
泰中秘府三府主目光冷然,看向紀夏。
只聽紀夏道:“此事事了,我要看到三府主和這三位府老自縛,入我太蒼牢天神獄,受百年牢獄之苦,屆時,你等咒我太蒼之罪責,才得以消解。”
就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
幻象亭臺中,一片嘩然!
“區區弱小人族皇朝!放肆!”
“果然,和那些弱小族民待久了,便變得如此愚蠢!”
“如此狂言,這太初眼中沒有長幼尊卑,不可饒恕!”
“太蒼費盡全力,能斬一尊神澤又如何?我泰中秘府的實力,不是區區一座皇朝能夠想象!”
一道道斥責之聲,幾乎要將紀夏等人淹沒。
三府主冰冷的目光,就好似一把銳利的匕首,想要刺穿紀夏。
大府主身后的神澤秘藏,在轉瞬間變得空前宏偉,遮天蔽日。
無窮無盡的靈元,化作洶涌、澎湃的大澤之水,在神澤之中流淌。
“如果我泰中秘府,不愿意讓我秘府三府主和三位府老受牢獄之苦,太初皇主,那又該如何?”
大府主面容姿色無雙,威嚴也仿佛無雙。
她話語出口的一瞬間,就好似變為一尊無敵的恐怖存在,浩瀚的威嚴,化作重重的異象,在她身后浮現。
紀夏直視泰中大府主,眼神冷漠已經全然消退,再次化為寧靜。
他身上的玄色衣袍,無風自動,側頭詢問道:“大府主,你覺得受百年牢獄之災好,還是丟了項上人頭好?”
場面頓時變得極為寂靜。
眾多府老哪怕識海曠闊,端在時間中,好像也無法消化紀夏的這一番話語。
不過瞬息。
三位府主,諸多府老身上涌動出濃郁的殺機,道道充斥殺意的目光,落在紀夏身上。
正在此時,師陽向前走出一步,冷漠道:“如此眼神看我太蒼太初尊皇,在場的所有存在,都要入我太蒼牢天神獄走上一遭!”
“太初尊皇,你還是暫且逃命去吧。”
殺機昂然的三府主突然開口,語氣譏諷:“否則絕昇大軍沖擊而至,我想要興師問罪,只怕也沒有機會了。”
紀夏好像渾然不在意三府主話語中的譏嘲。
他終于轉身。
遠處絕昇大軍帶著陰影,席卷而至。
靈艦上。
一尊尊挺拔、氣機銳利、目露兇光的絕昇軍卒,昂首挺立。
一尊尊披甲強者,散發出的威勢,能夠令山岳崩塌。
數十道神淵秘藏虛影,映照在虛空中,就好似空間被一道道神淵吞噬。
此刻,在絕昇強者眼中,并無泰中秘府幻象的存在。
從走在最前的寶艦中,走出一尊身姿挺拔,氣息如淵的白面文士。
他一步步走向虛空,腳下一座落日顯現,托住他的軀體。
整座天際,都被落日的余暉染紅。
白面文士輕輕扇動手中的折扇。
道道靈光迸發而出,凝聚成為一座英偉的上皇。
正是絕昇尊皇的靈光虛影。
他冷漠凝視著紀夏,一道神識落入紀夏的耳中。
“你的軀體,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