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金剛三藏與羅思遠,與其說是他二人之間的斗法,不如說是黃金法界與云煙仙境之間的抗衡。
黃金法界中,被一尊尊金剛力士、羅漢菩薩分割成無數層空間。
想要破去法界,不僅要從這無數法界空間中找到正確的路途。
每個法界空間中,還都有一尊尊金剛力士、羅漢菩薩把守。
別說羅思遠,三界諸天,除了那些大神圣、大威神者,能闖過如此重重關隘的,根本不出十指之數。
更何況,即便闖過層層法界空間,最中心處,還有諸佛高坐。
那密教此番怕不是已傾巢而動,顯是對這國師尊位勢在必得。
這讓江舟感到一絲不同尋常。
一個國師之位,雖是尊貴,還不至于如此吧?
這副作態,倒是有些孤注一擲的意思。
還有羅思遠“召喚”出來的這個云煙仙境。
能驅使如此多仙人的,除了天庭,根本不作他想。
以羅思遠的份量,還不可能能勞動天庭如此興師動眾。
只能說明天庭與密教一般,亦是十分著緊這國師之位。
連天庭都如此在意…
恐怕這里面是有什么他還不知道的事了。
此時。
空中一尊尊仙人自云中降落,破去重重法界,與諸多羅漢金剛斗在一處。
明明兇險至極,卻偏偏不著一絲煙火氣。
江舟想著,便朝李世民看來,直接問道:“陛下,我被困塔中三百塔,倒是不知這世上之事。”
“卻不知陛下為何要急于立這國師之位?”
既然爭的是國師之位,這源頭便該是李世民這里。
聽聞江舟這一問,李世民卻是面露無奈之色,嘆了一聲道:“江卿,大劫將至,何能獨善其身?”
“我大唐今日雖盛,可若要度過劫波,不是朕沒有心氣,實也不敢發此大言,”
“江卿是不是早就奇怪,朕為何要引西方教入我東土?”
“非所愿,實不得已而為之。”
江舟道:“陛下是欲借其力?”
這是一句廢話。
西方教欲傳法東土,與道門分庭抗禮,世人皆知。
唐王借力壓制道門,也非秘事。
李世民點點頭:“我大唐本已有道門,朕卻仍引西方教入東土傳法,便是不想將我大唐根本都盡操持一方之手。”
“自上太古顓頊氏經地天通,仙神皆隱,我人族自此便為天地主,”
“劫波起伏,皆系我人族,”
“如今大劫之下,我人族更是難逃,末劫之始,必應在我人族。”
江舟微一沉吟,便曉其話中別有他意。
“難道陛下早已知曉劫始何處?”
李世民笑了笑,卻沒有回答,反道:“你道那金剛三藏此等人間修士,何以能驅使諸天佛陀金剛?”
“國師之位,上通天庭,下接幽冥,中理人間陰陽,”
“掌人道氣運,伏天地劫波,系此一身。”
“三界何人不欲爭?”
“江卿,朕本無選擇,但既然江卿你已回,那這…”
江舟不待他說完,便打斷道:“陛下,您這身體…”
李世民的打算,他如何聽不出來?
只不過這大唐國師之位雖確是尊貴無比,也極為關鍵,卻也是站在風頭浪尖,三界矚目。
他可不想自找麻煩。
李世民見狀,便知他意。
不由嘆了一口氣,旋即整了整心神,面上露出一種莫名的笑意:“朕若不入轂中,如何能令彼等放心?”
江舟道:“原來陛下早就了然于心,成竹在胸。”
他早就能看出,李世民不修道法,亦不循先天人神之道。
氣息如尋常人一般,只是更顯平和,鋒芒不露。
但做為人皇之尊,而且曾經有著天策上將之名的人物,真的可能沒有點本事?
若是如此,他憑什么將這巍巍大唐舉世升華,登臨人皇之尊,令大唐位居天地之中?
這位陛下的心思之深沉,恐怕不比帝芒稍差分毫,甚至尤有過之。
如此人物,自然不可能當真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間帝王,任由諸天仙神操控而不自知。
只是奇怪的是。
江舟來時便已發現,李世民身上的精氣神竟有衰敗之象。
按理說,李世民在位已數百年,但他位居人皇,人道氣運護體,巍巍大唐國運在身。
國祚不斷,輪回也奈何不得他。
如今竟顯敗象,如人之病體,精氣衰竭,神思衰弱,實為不可思議。
“江真人,你勸勸陛下吧…”
聽聞江舟提起此事,一旁站立的大臣都是神色踟躕,一人忍不住邁出下道。
江舟看去,卻是梁國公,有房謀杜斷之譽的房玄齡。
“梁國公,不知…”
江舟剛想追問,李世民已經揮斷道。
“朕無事。”
“今日乃是盛事一樁,朕些許微恙何足掛齒?”
李世民漫不經心笑了笑,朝江舟道:“江卿,國師之事,暫且不談,”
“但眼前之事,倒要有個了結。”
“朕雖欲引西方入我東土,但彼等于我大唐腹心之地,太極宮前如此肆無忌憚,實為無禮,江卿可有助朕?”
江舟掃了一眼空中相互斗法甚烈,卻不著一絲煙火氣息,仿佛談經演法的群仙諸佛,微微一笑道:
“陛下,我有一人相薦,可稍解陛下之憂。”
“只是此人性烈,他若出手,怕是難以收場,不知陛下允否?”
李世民聞言大喜:“竟有如此人物?江卿速速請出!”
江舟一笑,手掌一攤,太素三元羽書現于掌心,紫華流轉,三色流光。
“金頂道友,還不現身,更待何時?”
“哈哈哈哈!”
李世民與眾人只聞一陣狂笑聲起,便見一桿沒了傘蓋,只余傘骨的大傘飛出。
“區區金剛法界,何足道哉?”
“待老僧破之!”
只見傘骨迎風便漲,大如羅天之網。
羅天之下,白光與大日爭輝,顯化一尊尊佛陀菩薩…
眾人本是大驚,以為那羅天傘骨之下,顯化的一尊尊身影是佛陀菩薩,以為又來了一位西方大能。
但定睛一看,那一尊尊佛陀菩薩卻在頃刻之間,金身消融,血肉成泥,寸寸脫落。
霎時之間,成了一尊尊白骨。
卻是一個個或端坐、或站立,頂上綻放圓光,周身祥和彌漫。
其莊嚴寶相,竟似絲毫不弱于那端坐于金剛寶界中心的諸佛菩薩。
本是祥和高坐,不染點塵的諸佛,見得漫天白骨“佛”一現,頓時個個怒目圓睜。
“大膽!”
“逆賊!”
“咄!”
“褻瀆我佛,該當打入鐵牢無間,永無出期!”
一聲聲怒喝,天地風云涌動,一時俱暗。
連那漫天真仙亦是皺眉不已。
卻不知是因諸佛怒威而忌憚,還是因嫌棄這漫天白骨神佛。
“褻瀆我佛?”
“老僧連佛都屠,褻瀆又如何?”
金頂尊者自虛空中一腳踏出,張狂之態,絲毫不減,甚至較在幽都之時尤有過之。
也不與諸佛逞口舌之快,大手一揮,便見傘骨轉動。
“啊!”
頓時陣陣驚叫。
金剛法界中,諸多羅漢金剛天人如雨下。
竟是頃刻之間便煙消。
此等詭異威勢,令等周遭無論仙佛人神,都是驚駭不已。
李世民等群臣卻是又驚又喜。
江舟被困五百年,如今甫一脫困,便請得如此強援到來,實是出人意料。
他有如此本事,縱然五百年間道行難以寸進,也足以于這風云變幻的三界之中立足了。
底下,那桌桉之前,金剛三藏睜開雙目,露出驚色。
金頂尊者掃了一眼,又看向法界中央,冷笑一聲:“金剛諸佛?”
“不過一群喪家之犬,枉負佛號,倒不如都獻出金身舍利,頂上圓光,助老僧再進一步!”
金頂尊者者放聲狂笑,狀似癲狂。
但在諸佛眼中,他周身氣息,頂上圓光,隨著漫天金剛羅漢如雨紛落,卻是陡然暴漲,無休無止般,俱是驚懼不已。
“十二地佛果…”
“他要成佛…!”
“瀆佛逆賊,豈敢言佛?”
“誅!”
金剛法界中央,諸佛齊齊怒喝,一枚枚金色佛咒隨聲而出,化為實質。
如一座座金色山岳朝金頂尊者鎮壓而來。
金頂尊者以極大毅力智慧,走通了最為正統也最為艱難的十三地佛法,一步登天。
雖是極強,視金剛法界諸佛如無物。
但佛便是佛,縱有水分,也有莫大威能。
諸佛震怒,齊齊出手,他亦難以抵擋。
剎那之間,便被無邊佛法震得骨肉俱裂,鮮血如泉噴灑。
令旁觀之人震懼,但見其臉上卻仍是張狂大笑不已,只感詭異無比。
正當此時。
金剛法界中,位于最高之處,熾光忽起,如一輪大日升。
方才震怒的諸佛忽然怒色驟斂,皆垂首恭聲:“遵法旨。”
“退!”
旋即漫天佛光綻盛綻斂。
下一刻,那彌漫上下四方,充斥乾坤的金剛羅漢,諸佛菩薩,盡皆消失。
李世民等君臣都是一震驚疑。
再看漫天真仙,亦是突然顯現不安之象。
接著也都順著云梯登天回返,沒入云天之中。
卻有一仙,駕云而下,來到太極宮上空。
朝李世民揖了一禮,便道:“人間皇帝,如今西方退避,勝負已分,此寶璽當有所歸。”
言語方落,也不待李世民說話,便伸手朝桌桉之上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