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里,恍若死域。
幾朵幽冷的鬼火環繞在房間的四壁,凝然不動。冷寂的鬼火默然無聲地燃燒著,照著整個房間里都變得森然起來。
千云生坐在床頭,幽綠色的鬼火照出的那青中帶白的光影映在了他的臉上,更襯托出他如刀削般凝固不動的臉龐。
他的身前正漂浮著數枚靈石,就像是有莫名的力量運轉在其中,讓這些靈石都繞著某種奇異的軌跡在他的周身浮動。
這些靈石運轉的時候,有時還會急速旋轉、碰撞,甚至會做出一些無規律的運動、震顫。
而每當靈石開始震顫的時候,千云生的臉上都會露出痛苦的神色,顯示出這種震顫的引導作用在他體內時的不平靜。
在他的周身,一股陰冷、冰寒的氣息正順著他的經脈緩緩流淌。這些冰寒的氣息就像是一把小刀,精巧的在他的經脈上慢慢劃動。
這種劃動大部分時間都被千云生用靈力巧妙地包裹了起來,就如梳頭的梳子般,劃開、梳理著那些糾纏在一起的脈絡。
但有的時候,當這些糾纏在一起的脈絡無比頑固,甚至不小心被冰寒的氣息劃傷的時候,千云生就會暫時停下療傷。
他雖然閉著雙眼,但胸膛會猛然下凹,緊接著鼻翼一吸,身體外浮動的靈石中就會飄出一道靈氣,被他吸入胸膛。
這些靈石中的靈氣被吸進去后,先是繞著他的心頭轉上一圈。
然后再跟著從他心頭擠出的那一股炎炎熱血迅速的匯合在了一起,順著之前梳理過的脈絡流淌過去,修補他之前因為冰寒氣息在經脈上所劃出的傷勢。
鬼道功法之所謂被稱之為邪修,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他們的功法過于蠻橫、霸道,但修煉進度卻又極快。
比如千云生現在的這種修煉方式,正道修士是絕不敢用的。
這種方式極易損傷經脈,雖然修煉速度明顯更快。但那些正道修士們卻寧愿慢慢的溫養經脈,再通過水磨般的功夫打通那些郁結之處。
而鬼道功法則大不相同,像千云生手上的這部,留有修復經脈之法。也正是仗著這功法,千云生才敢行功時如此霸道。
就這樣,在一陰一陽、一冷一熱之間,不知道又經過了多少回,隨著千云生不停的梳理著自身的經脈,劃傷、修復、再劃傷......在他持之以恒的堅持下,終于成功的運行了一個大周天。
“呼~”,
一個周天后,千云生終于睜開了雙眼。
就在他開眼的霎那,眼睛里仿佛有一道精芒閃過。緊接著,一股死寂的氣息從他的眼睛里流淌出來,他的雙眼中流露出一種不屬于正常人般的猩紅顏色。
不過很快的,這種猩紅顏色就在他的眼眸中嗖然消失,恢復了正常。
“來!”
千云生行功結束之后,就開始收拾房間。
只見得他對著那些警戒的鬼火們一招手,那些鬼火就如飛鳥投林般重新飛入了他體內,房間里那種詭異陰冷的氣息也隨之消失。
與此同時,他伸開手掌,深深的看了眼掌間那深青色的細密紋路。這些紋路與掌紋交織了在一起,就像是一蓬妖冶異常的花紋糾纏在經脈之間。
他細細的看了看這侵占了身體的奇怪景象,面無表情的把手掌一收,站了起來。
這些年來,自從南蠻逃出以后,他就從沒有好好的安穩下來。以至于他身上的傷勢倒是越發嚴重了,就連手掌間的經脈也能看到這種深青的花紋來。
千云生知道,這是死氣正在一步步的侵蝕自己的身軀的征兆。等到這些現在看來還算細巧的花紋變得有如小指般粗的時候,自己就將死無葬身之地。
他揉了揉手心,輕笑了起來。一個鬼修,早就注定了這輩子只能躲在腐蝕、污穢、陰暗、蛆蟲遍地的角落中冷冷的注視著人間。
死亡對于他們早就是如喝水吃飯日常般簡單,哪里還會再把死亡放在心上。
只是在南蠻時經歷的那一幕一幕,還時常縈繞在他的心中。讓他不由得回想起那些死亡凝固在刀鋒之上、白骨倒在荒野之間的過往。
這就如同那杯中血、盤中淚,他所經歷過的所有的一切,都讓千云生覺得,活著就像是重重迷霧般讓人看不清楚前路。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從枯骨中振翅而起的禿鳥般,翅膀上灑下的全都是灰燼。
“嗯?”就在這時,似乎是深海處,一道陰影突然闖進了他的神識范圍。
“有情況!”
千云生把思緒一收,神識全都放出往整艘船罩去。
在他的神識中,甲板上的船員們正在有力的喊著號子。今天天氣不錯,船員們的臉上也洋溢著開心的笑容。
他們一個個赤著上半身,胳膊上是滿滿的肌肉,仿佛是有使不完的勁頭從他們手上的絞索中噴薄而出。
他們一邊其樂融融的呼著特有的節奏的號子,一邊在渾身被太陽和海風敲打出古銅色皮膚的老船長的指揮下,正竭盡全力一點點的把放到海中的漁網從海中拉出。
千云生的神識再順著漁網朝著海里探去,看到之前發現的那道陰影正死死的盯著漁網中的漁獲,心里就有了大概。
一絲幽冷的笑意從他的嘴角浮現了出來,他輕輕的喃喃道:“等了這么多天,終于等到了一個。”
他并不急著出去,而是把一根破破爛爛的黑幡翻了出來。只見這黑幡灰撲撲的,上面還有幾條大裂,甚至就連幡桿都斷了一截。
要不是千云生慎而重之的從儲物袋里拿出來,恐怕丟到雜物堆里都沒人愿意相信這東西竟然是個法寶。
千云生把這魂幡拿出來后,掂了掂笑著道:“老伙計,你放心,看來今天能喂飽你啦!”
攝魂幡里則傳出了一個無意識的波動來,就如同有節奏的信息:“餓......要吃......餓......餓......要吃.......”
這時候,甲板上一陣歡呼,看來是漁獲被打了上來。
而在千云生的神識里,那陰影也順著漁獲越來越近。看到這種情況,千云生手上一動,就把攝魂幡藏進了袖子里,人如鬼魅般的朝著甲板上飄去。
甲板上,船長老者正滿意的看著這一船漁獲。三天了,來到這白令海后就像是交了好運一般,連續幾天的收獲都要趕上月灣海峽里二十天的收成了。
這讓他更加覺得自己來白令海是來對了,像這么一網下去如此沉甸甸的,看來又是一次豐收。
他這么想著,干脆揚聲朝著一個猴精般的后生道:“二狗子,通知后廚的老李,把肉粥燒起來。今天晚上我們慶祝一下,酒管夠!”
他這么喊完,眾人轟然叫好,一時間氣氛就更加熱烈了。只見得眾人把鼓鼓囊囊的漁網打開,霎時間,網中的漁獲就泄了一地。
老者正準備指揮著眾人再加把力,把漁獲歸倉,一道輕煙般的身影毫無聲息地飄到了老者的身邊。
“仙師大人!”他看清楚身邊突兀出現的是千云生,連忙恭敬地躬身道。
千云生擺了擺手,神識中那道陰影已經開始繞著海船打轉。
他皺了皺眉,看著滿地的漁獲,看來是來不及入倉了,果斷的開口道:“敲鐘吧,有東西跟上來了!”
老者心頭一凜,這一路過來順風順水的還沒有遇到過什么妖獸,沒想到剛有了漁獲還來不及入倉,妖獸就緊跟著上來了。
千云生似乎看懂了老者的心思,淡淡一笑道:“恐怕就是我們這一船的收獲把它引來的。”
老者聽了千云生的話,再無僥幸,立刻“鐺、鐺、鐺”的敲響了銅鐘。
所有正在忙忙碌碌的眾人聽到這鐘聲無不心頭一緊,連忙照著預案紛紛躲了起來。
看著眾人包括老者在內都躲進了船艙里,甲板上徹底沒了人后,千云生才把攝魂幡抽了出來,插在身后,高高的立在船頭。
不一會,就感受到“咚”的一聲。沒有了人掌舵,只能隨著波濤隨意飄蕩的海船,就好象突然撞上了一塊礁石。
海船一個趔趄,無數的已經被打上甲板的漁獲又重新被傾瀉進了海里。
千云生站在船頭,冷冷的看著這一切,根本無動于衷。而船下的陰影仿佛是感受到憑著自己的力量根本撞不翻這樣的海船,一個粗大的觸須從小船的側面搭了上來。
“看來是章妖!”
見到粗壯的有如一個人大腿般的觸須和上面層層疊疊、柔軟的一簇一簇聚在一起的吸盤,千云生心里有了數。
他并不急于進攻,而是輕輕一彈,兩顆如半個拳頭大小的深紫色種子就被他丟在了地上,不一會兒就縮進了甲板里。
這兩顆縮進了甲板里的藤蔓更伸出無數觸手,順著甲板的縫隙往四周鉆去。如果給這些藤蔓足夠的時間,甚至整個漁船都能被這細細的藤蔓包裹住。
又是“咚”的一聲。
大概是感受到了甲板上有新鮮食物的味道,或者是被船艙里更多更濃郁的食的味道所吸引,章妖整個的從海里借著那個已經搭在船上的觸角完全跳了上來。
千云生定睛一看,眼前的妖獸就如一塊攤開的大餅,七八個觸角順著大餅的四周如散射的狀態分布著。
大餅的正中間是一張大嘴,正肆意的享受著所有觸角上卷來的食物,一刻不停的往嘴里送去。
千云生看著正躺在甲板上旁若無人大嚼著食物的章妖,嘴角牽扯出若有若無的一絲笑意,心中暗道:“果然是一只二階妖獸,看來今天終于交了好運。”
與此同時,躲在船艙夾層里的一個半大小子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擁擠的緣故,鼻子上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朝著邊上另外一個同伴用手肘戳了戳他的下肋,擔憂地問道:“你說這仙師大人行不行啊,不會被妖怪吃了吧?”
被他用手肘戳了下肋的那個低聲道:“拉倒吧,小心給老頭聽到,罰你今天晚上不給吃飯!”
接著,他伸出赤著的腳來。不顧這小子嫌棄的在他面前晃了晃,得意的道:“看到沒,全好了,以往的那些仙師大人你可曾看到這樣的能力?”
“轟~”
又是一聲劇烈的撞擊聲,船體搖動的比剛才還要大的多,開始顛簸的晃動起來,把毫無準備的躲在狹小船艙夾層里的眾人一個個晃的七暈八素。
千云生站立在船頭,根本不去管這種程度的搖晃,而是聚精會神的盯著那章妖。
空氣中,隨著章妖慢慢的爬了上來。那濃烈的咸腥味道,和混合著咬斷海魚的身體流淌出的汁液味道一起沖擊著千云生的鼻腔。
他背后的攝魂幡里繼續傳來那個無意識的“餓”的波動。
千云生拍了拍身后的幡,示意它稍安毋躁,往眼前這個自己勢在必得的獵物望去。
眼前的章妖貌似繼續毫無顧忌的大吃大喝著,但兩只滴溜溜亂轉的眼珠子暴露了它真實的內心。
“它正在等著我過去送上門,好讓它做出致命一擊。”
讀懂了章妖的小心思后,千云生冷靜的臉龐露出一絲冷然的微笑,就仿佛看著已經落進油鍋里的魚還在蹦跶著做最后徒勞的掙扎。
一般野獸成為妖獸后都往往會開始有了一定的智慧,但除了化形的妖獸外,普通妖獸的智力在人類面前還是不夠看的。
它自以為自己偽裝的很好,不同于那些傻的只會往人類的漁網里鉆的同類一樣。但它們不明白的是,這樣淺直的計謀在人類面前簡直就如同一張白紙般純潔。
章妖縮回一只伸出去的觸手,觸手的吸盤上七八個被吸在上面拼命掙扎的海魚,被就像擼串一般輕松的送進了它的大嘴里。
“嘎吱、嘎吱~”
就如同吃到最好吃的美食一般,章妖用最津津有味的表情笨拙的挑逗著千云生的神經。
千云生想起了在南荒時,無時無刻不被妖獸包圍著的日子。
那時候那些圍著他們,仿佛下一刻就想要把他們碾碎以后蹂躪的甚至連一點尸骨都留不下的妖獸們,也是這樣的表情。
他摸了摸臉,把那些深藏在記憶深處,幾乎已經刻進靈魂里的顫動和心悸的記憶和情緒統統都壓了下去。
千云生閉上了雙眼,緩緩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在閉眼時那一瞬間的黑暗讓他徹底的冷靜了下來,甚至還感覺到了一絲沉醉。
隨著閉眼的動作,緊接著神識就被打開了。這讓千云生覺得這世界變得更加安靜、更加純粹起來。
海風拍打著風帆,魚兒在甲板上撲騰掙扎,還有自己放出的藤蔓正在悄無聲息的朝著甲板的縫隙中游走......
一瞬間,就像是自己細膩的觸感延續出去了一般,那些細小的感受都統統匯聚了起來,讓千云生不禁戰栗起來。
在他的神識中,章妖開始不耐煩起來。
大概是看到千云生遲遲沒有動作,又閉上了眼睛,讓它那有限的智商正在迅速的消耗它那不多的耐心。
它大概無法明白千云生閉上眼的動作,到底是認命了的臣服還是在在挑釁。
在它那淺薄的詞典里,漫長海中爭斗的歲月中,應該只有死亡、毀滅、臣服......這樣一些淺顯的字眼,顯然并不足以應付如此復雜的情形。
千云生冷笑了一聲,在南蠻,死亡才是一切的主宰!
那里的妖獸顯然更陰險、更殘忍也更可怕。在長久與人類斗爭的過程中,那些偷襲、陷阱、圍殺、詭計......
那些本來應該專屬于人類的殺戮手法甚至就連妖獸們都運用的無比嫻熟,以至于殺戮這門黑暗之花早就升華成了一門藝術。如果你無法適應,哪怕你再強大,也沒有辦法在南蠻生存。
而和南蠻的妖獸比起來,東海的妖獸們顯然可愛的太多。
在千云生的神識里,偷偷從甲板上潛行的藤蔓早就已經到位。它們就像是昂揚的士兵,一個個伸出標槍一般的頭來,閃著寒霜的搶刃齊刷刷地指著獵物,隨時等著主人的一聲令下。
章妖終于開始等得不耐煩起來,它大概確定了對方之所以閉上眼睛,應該是被它嚇怕了,只能閉目等死。
因此,它覺得自己只要挪動身軀,就能把眼前這個礙事的生物徹底的從這個世界上抹去。
“就是現在!”
千云生猛然睜眼,他一拍身后的攝魂幡,一股讓人心悸的,幾乎猶如九幽之下流淌出來的邪惡的、罪孽的、被折磨和被放逐的最絕望最純凈的氣息從黑幡中流了出來。
那一瞬間,甚至躲在船艙里面的老者,都緊了緊身上毯子,嘀咕道:“怎么這天說變就變的冷了下來了呢?”
章妖更加的暴躁了,它也感受到了一股讓它覺得非常不舒服、又完全不明白原因的氣息。潛意識里,它就想把這樣的氣息摧毀。
看到章妖的表現,千云生搖了搖頭,這攝魂幡還是太弱了。如果是全盛時期的攝魂幡,作為一桿法寶,恐怕這樣流露出的氣息就能直接把這樣的小妖壓的不敢動彈。
但現在就算攝魂幡的氣息全開,也還是壓制不住小妖的躁動,反而把它撩撥的更加狂躁。
千云生不去管章妖的反應,他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身前。
他的身軀開始舒展,柔軟的動作讓自己盡可能的可以做出多個方向的閃避動作。在南蠻的經驗告訴自己,耐心和逃跑絕對是活下來最重要的兩個品質。
面對強大妖獸的時候,死戰絕對是最下策的選擇。無數次的生死經驗都告訴他,有這類愚蠢想法的人最后都變成了妖獸的食物。
只有利用一切的辦法增加自己的優勢,哪怕是迂回、逃跑......哪怕就算如蒼鷹搏兔一般,一旦抓住勝機也要使出全力!
千云生的精神高度緊繃,他小心的控制著每一處肌肉,就像是火山爆發之前的狀態,隨時都能做出最強悍的一擊。
一柄靈具的小刀被他捏在手上,眼睛則死死地盯著章妖最柔軟最致命的部位。
章妖也開始挪動起來,它所有的觸手往回縮,圓圓的腦袋被觸手頂了起來,就像一個大餅被拱了起來。
看著眼前章妖的挪動,千云生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冷靜的獵人,等待狩獵最佳時機的到來。
這一刻,他就如重新回到了南蠻一般,那種自信、那種殺戮、那種信仰統統都回到了自己的身體里......
他甚至感覺,在自己如此高集中度的注意力下,周圍哪怕最細小的變化,在他的心中都能纖毫畢現。
章妖突然感覺到了一種危險,那是一種本能般的反應,也是一種神魂上的悸動,就仿佛眼前這個讓它覺得不舒服的對手突然變得面目猙獰起來。
它猛然一縮,幾個觸手先是蜷曲起來。緊接著,這些觸手就用力的一彈,炮彈般的把章妖那巨大的身軀彈出,猛地往千云生的位置撞去。
在它的身下,那些標桿般的藤蔓紛紛涌出,差之毫厘的失去了對手的蹤跡。
千云生眼前一亮,大呵一聲:“來的好!”
他并不以剛才那些藤蔓沒有攻擊到章妖而遺憾,其實這也是他的戰術之一。
因為他現在能用的手段不多,除了藤蔓外,主要的就是手上的這柄靈具小刀和腳上的那一雙一階靈具追風靴,另外就是身后的這柄法寶攝魂幡了。
不過由于靈具對于妖獸并沒有什么壓制力,只有法寶才能對于低級的妖獸產生震懾力。但是現在,作為法寶的攝魂幡還是太破爛了,幾乎給不了千云生什么助力。
在面對章妖的時候,最重要的手段還是要靠手上這柄靈具小刀的一擊制勝了。
因此他先是用攝魂幡的氣息勾住章妖的注意力,除了讓它憤怒的露出破綻外,也是吸引著它不要溜進海里去。
畢竟對于千云生來說,能在船上結束戰斗才是最理想的結果。
剩下的,就是要把章妖的情緒調動起來,這樣才能找到它的破綻一擊制勝。因此,那些標槍般的藤蔓本來就騷擾章妖行動起來的手段。
現在看來,章妖果然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動了起來。只見它猛然一彈往千云生那里撞去,甚至在飛出的瞬間,它極力伸開的巨大觸須幾乎占滿了整艘船的一半,想要一下就把千云生裹住。
千云生則冷冷的看著章妖飛了過來,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甚至對于章妖表現出的張牙舞爪般猙獰模樣也充耳不聞,沒有絲毫影響。
這時候,整個戰場仿佛都在他的心中。
他知道,自己布下的陷阱一旦奏效,戰斗可能在電光火石間就能結束。而反過來的話,萬一被章妖脫困而出,很有可能就會被它逃下船去,追之不及。
這也是千云生在南蠻的戰斗經驗,面對這些狡猾的妖獸,自己必須要把每一個細節全都做好。
“一、二、三......”
當千云生默數著,感受到章妖越來越接近。就像是一彎琴弦被繃到了極致,千云生嗖然而動。
他看著章妖的身體撲倒了最高處后迅速開始下落,絕無可能再轉換身軀的時候,將早已微曲的膝蓋猛然一彈。
他身體里整個的力量勃然爆發,順著章妖的動作早已調整好姿態的身體毫無阻礙的飛出,腳上則輕輕一點,追風靴里的“敏捷”的符文隨心而動。
他姿態迅速上拔,在章妖大吃一驚之際,一伸手撈住一根船帆上“長”出的藤蔓,輕松的再次拔高,躲開章妖這兇狠的一擊。
“轟~”
章妖毫無阻礙的掉落到了甲板上,巨大的聲音和船體的劇烈搖晃著,顯示出章妖的破壞力。
甚至它那巨大的沖擊力,還生生撞壞了被“堅固”陣法加強過的船板。
不過,現在的章妖心中毫無喜悅,它只覺得自己瞬間就失去了獵物的蹤跡。
還沒等它落到甲板上想要怎么調整動作,仿佛絞索般的藤蔓就紛紛冒了出來,朝著它的身體裹去。原來這些就是之前千云生丟下的兩顆種子,這會早就變成了催命的鎖鏈。
這些藤蔓也是千云生故意布置在身邊的,他就是要引誘章妖攻擊自己,從而讓對方掉入早就給它布置好的陷阱。
這些藤蔓瘋狂的冒了出來,幾十根藤條緊貼著章妖的兩邊纏了上去。
不同于章妖觸手的肥膩,這些藤蔓就像是粗壯的鋼絲,猛然的從各個角度冒出,把章妖的身體、觸手、腦袋全都統統卡住。
此時此刻,章妖瘋狂的掙扎著。越纏越緊的鉸鏈鎖扣讓它覺得自己仿佛是纏在水草中的兒魚,似乎越是掙扎,就越是收緊。
這讓它甚至感受到了一絲熟悉的味道,似乎自己也是如此對待獵物的。
以至于當自己也如此被對待的時候,那種毫無感情的絞殺、收緊,冰冷的帶著殘酷的力道,讓它覺得自己就像是在面對沒有生命的機器。
隨著時間的增長,越收越緊的恐懼死死的壓制住了它的身體,似乎是要讓它無法呼吸。強烈的恐懼,讓它拼命的掙扎;求生的本能,使得章妖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它巨大的觸手騰的收縮起來,強大的吸盤和觸手上的肌肉一寸寸的開始朝內旋轉,就如同野獸在瀕死前的掙扎一般,千云生看著章妖開始一寸寸的把藤蔓上的那些枝條扯碎。
“哼!”千云生冷哼了一聲,暗道:“既然把你框進了陷阱,哪會讓你輕易離開?”
他輕輕一指,當章妖還在艱苦地和身下的藤蔓搏斗的時候,那柄破碎的攝魂幡被他顫悠悠地送到了章妖的上空。
千云生嘆了口氣,現在的攝魂幡真的是太破碎了!他可不敢讓章妖砸到一點或者撞上一點。因此,寧愿復雜一點,也要絕對保證讓章妖落進他布置的圈套里以后,再祭出攝魂幡。
章妖大概是感覺到了什么,那種讓它覺得討厭、恐懼的東西正在迅速的朝著它靠近,那感覺就像是關在籠子里的食物馬上要被丟進鱷魚群里。
這讓它更加狂躁起來,它的身體雖然被纏得死死的,但是迸發出來的力量,卻遠超過剛才任何一次。
不過這些都已然沒用,千云生為了保險,在藤蔓纏住章妖的時候,就又多彈了兩顆種子過去。這兩顆種子早在他的催動下勃發出來,一齊死死的把章妖纏住。
很快的,攝魂幡就飛到了章妖的頂上。就像是睜開了一道比黑夜還深邃的眼睛,又像是烏云中透出的一道閃電,一縷冷冽的、青蒙蒙的幽氣猛地灑了下來,朝著章妖身上覆蓋而去。
就在幽氣觸及到它身體的一瞬間,章妖驀然就覺得自己的力量迅速的開始流逝。
那種感覺就如同自己控制自己的身體都開始覺得卡頓,甚至就連身體的指揮都變得僵硬生澀起來,仿佛有人要跟著自己爭奪身體。
“就是現在!”,
戰斗的本能讓千云生迅速出手,他先是腳尖一點,就像是游魚般的劃到章妖的身邊。緊接著,身上的靈氣毫無保留的全都灌入到了靈具小刀里。
“噗~”,
有著“鋒銳”符文的刀鋒毫無阻礙的割開了章魚包裹著的油膩皮膚和堅韌的軟骨,猛的插了進去。
而其后噴薄而出的一道“烈焰”,也徹底的把章魚的腦子烤成了一團焦糊。
已經竭盡全力顫抖的差點就要控制不住拉扯力道的攝魂幡,突然覺得失去了阻礙,一道極其迷你的透明章妖靈魂被從它的軀體里吸了出來。
這透明形態的章妖靈魂,在迷茫的沒有搞清楚狀況的情況下就直接被吸了出來,然后迅速的就被攝魂幡吸了進去。
吸完了章妖魂魄的攝魂幡似乎做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動作,只見得清幽的光芒一收,迅速的又黯淡了下去。又仿佛沒有變過什么模樣般,被千云生一抄手接在了手里。
千云生捧著掉下來的攝魂幡翻來覆去的看了又看,搖頭暗道:
“攝魂幡啊攝魂幡,真不知道還需要喂給你多少魂魄,才能讓你徹底恢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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