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不住貪婪,就會被貪婪拖進無盡的深淵。
幾十人被當場打死。
加上傷者高達一百多人。
當然。
剩下因為靈活走位或者前后站位并沒有被子彈親吻的幸運兒幸運值也因此用光。
沒有掛彩,卻被逮捕。
鬧事的三百多號人,無一逃脫。
等待他們的,是未知的命運。
揭竿而起不是所有人都能效仿的。
打倒地主,打倒資本家,首先得有家伙式啊。
赤手空拳就想翻身?
這不是白日做夢嗎。
不對。
這幫難民分明是有槍的,正是因為先開了一槍,所以才遭遇了血腥的鎮壓。
所以答案明了了。
槍支不夠。
“真不用去醫院?”
江老板沒有裝瞎作啞,親自下樓慰問。
接觸越久,越能感受到這位和平飯店老板娘的彪悍,挨了一槍,竟然只是讓屬下進行簡單的包扎,面對江老板的關心更沒有矯揉做作,輕松且平靜的道:“只是擦傷,不礙事,衛生院那些人不見得比我的手下手藝好。”
江辰豎起大拇指。
“我那里有藥膏,可以防止留下疤痕,待會讓人給你拿下來。”
裴云兮道,同為女性,應該也是為杜恩琴的堅韌所折服。
傷勢不重是真的。
但好歹也是槍傷。
別說女同胞了,大部分男同胞挨了同樣的事,恐怕都得鬼哭狼嗥。
“謝謝裴小姐。”
“以后還是小心一點。這次是槍手準頭不好,要是碰到槍法好點的,后果不堪設想。”江老板總結教訓。
“老板,好了。”
處理完畢。
杜恩琴點了點頭,讓手下先離開,而后露出微笑:“可能我這次只是碰到了無妄之災。”
這時候還笑得出來。
果然女中豪杰。
“不管是不是無妄之災,做好事還是有好報的。”
于一片廢墟之中,還能窺見世界的美好。
恐怕也只有江老板具備這份優異心態了。
雖然被恩將仇報,但子彈好歹是擦肩而過,這也算是一種幸運,不是嗎。
“沒事吧?”
剛忙活完的許寬走了過來。
杜恩琴沒說話,扭了扭受傷的左臂。
許寬點了點頭,而后對江老板道:“槍手找到了。”
裴云兮微微意外。
距離事發才一個多小時,飯店外的尸體都沒搬干凈,效率這么高?
雖然打死了幾十人,可被抓的還有兩百多人,一個個審起碼也得幾天時間吧。
裴云兮的疑惑沒有持續多久,等那名槍手被士兵押著走過來時,她瞬間恍然,同時,更異樣的看了眼某人。
對方面不改色,打量了會那名穿著連帽衛衣的年輕槍手,莫名其妙的問了句。
“認識我嗎。”
更古怪的是,間接害了數百人的槍手居然點了點頭。
作為苦主,杜恩琴的反應也不太正常,看見打傷自己的兇手,沒有殺機,沒有怨毒,反而有點走神。
可以說所有人的反應都不符合邏輯。
“為什么要這么做。”
江辰詢問。
“有人要我來殺你。”
年輕槍手如實相告,就像他對槍擊行為供認不諱一樣,十分坦誠。
這也是為什么許寬能如此速度查明真相的原因。
不是他查出來的,而是人家主動自曝。
氣氛比較安靜。
沒有人插話。
包括可能真是遭受無妄之災的杜恩琴。
只有江老板負責與槍手交流。
“有人要你來殺我,你為什么要殺她?”
對啊。
目標是不是搞錯了?
“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逃出來。”
好吧。
看來還真是無妄之災。
“和他一起的還有五個人。”
許寬補充道。
找錯隊友能夠付出多大的代價?
那五個倒霉蛋恐怕已經在祈禱了。
“所以你是故意打偏的?”
江辰繼續問,心平且氣和。
他確實沒什么好激動的,挨槍子的又不是他。
面白肌瘦的槍手搖了搖頭,然后又點了點頭,“我只練了一天槍法。”
好吧。
主觀加客觀的原因都存在。
既可能不想打中,也是槍法菜雞。
只不過是不是太誠實了?
有問必答。
嚴刑拷打的程序都省略了。
照片可能會失真,也就是說與本人不那么相像,尤其現在ps技術發達,有些女孩子的照片簡直能完全變一個人,但好在夏晚晴的弟弟是一個男孩。
沒錯。
即使真人與照片同樣存在一定偏差,譬如真人明顯消瘦幾分,臉頰凹陷頗重,仿佛和那些難民一樣沒吃飽飯營養不良,但是江辰還是可以清晰辨認出,站在面前的這位年輕槍手就是羅鵬的準小舅子、他要找的目標夏初晨。
“看來江先生要等的人等到了。”
不僅江辰,杜恩琴顯然也認了出來,這也間接證明了江辰的判斷。
一個人的眼光會出錯,但兩個人的判斷應該不大可能同時出問題。
不過秉著嚴謹認真的原則,江辰還是進行確認道:“你叫夏初晨?夏晚晴是你姐?”
聽到夏晚晴這個名字,從槍人到被捕并且經歷了一場血腥屠殺都表現得相當鎮定的青年忽然變得激動,緊緊盯著江辰。
“你認識我姐?”
江老板不顯聲色,反問道:“你不是說認識我嗎?”
“我只是見過你的照片。”
“你不知道江先生是誰?”
杜恩琴忍不住插話,沒有憤怒,語氣里只有詫異與好奇,要不是左臂上還纏著新鮮的繃帶,真看不出她不久前才被對方開了一槍。
“認識”和“了解”是兩個概念。
譬如見過照片,就能說認識。
夏初晨搖了搖頭,幽默且滑稽。
即使情景不太適合,但江辰還是情不自禁笑了下,端詳這個可以稱得上命大的青年。
“你既然不知道我是誰,為什么不想殺我?”
這青年固然開槍打傷了杜恩琴,但出發點其實是出于對他的保護。
不見幾個黨羽目前都被逮了?
“我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我知道那個長毛怪是誰。”
夏初晨說著讓人聽不懂的話,旋即又對江老板進行追問:“你和我姐是什么關系?”
“你姐聽說你被拐到緬底來了,心急如焚,委托我來救你。”
江辰簡單道,“你能活到現在,挺幸運的。”
幸運?
誰知道他這么長時間,是怎么過來的嗎…
夏初晨戴著皮質手套的左手攥握成拳,臉皮不自覺的開始微微抽動。
“你剛才說的長毛怪…”
許寬提問,同時,眼神示意士兵松手。
夏初晨恢復自由,不過槍支肯定是被卸了。
“一個混血老外,他從蔡劍手里抓的我,蔡劍那些人都被殺了。”
注意他的用詞。
居然不是形容為“救”。
“H先生。”
杜恩琴凝聲道,眼神冷冽。
當初她有派去營救小隊,結果全軍覆沒,現在看來H先生就是幕后黑手。
她當然認識H先生。
是她的上一任領導。
只不過從來沒有親眼見過。
“你見過H先生?”
杜恩琴問夏初晨。
夏初晨點頭,“從蔡劍那里被抓后,我一直和他待在一起。”
說著,他看向江辰,不止是臉了,甚至整個身子都開始異常打顫。
“就是他給我看的你的照片。”
大體情況,江辰幾乎是明白了,只不過還有一點。
“你既然根本不知道我是誰,為什么要幫我?”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好人,但是我知道誰是壞人!”
夏初晨緊咬牙關。
的確。
草率的跑過國淘金,著實魯莽,但是魯莽不代表愚蠢。
相反,即使接連遭受前所未有的刺激,身體精神心靈都飽受摧殘,可他依然保持了一顆清醒的頭腦。
當兩個選擇擺在面前,無法分辨哪一個正確時,排除錯誤答案,也是一種解法。
“你怎么了?”
因為職業關系,明星比正常人更善于察言觀色,更何況夏初晨的異樣太過明顯。
裴云兮都在他額頭上看到了斗大的汗珠。
肯定不可能是因為恐懼。
幾人也注意到了夏初晨的反常。
“我,需要藥…”
仿佛強行忍耐著什么,夏初晨的臉皮從打顫演變為扭曲,說話都變得艱難。
許寬皺起眉頭。
“他毒癮犯了。”
觀察了會后,杜恩琴一語道破天機。
毒癮?
這小子還吸毒?
不可能。
這小子以前在一直在國內待著,被慫恿出國前,還是個學生,并且他家又不是什么殷實家庭,根本支撐得起吸毒這種高昂消費。
只有一個可能。
來緬底染上的。
人販子肯定不會那么好心,畢竟毒品是需要成本的。
…那位H先生,真是一位可敬的對手啊。
夏初晨已經站立不住,踉蹌的扶住桌子才勉強沒有摔倒。
“江先生。”
杜恩琴探詢的看向江辰。
許寬和裴云兮也是一樣,都在等他做決定。
在場的幾人可能有賣貨的經歷,但肯定沒有吸食的經歷,但毒品的破壞力普通人都一清二楚。
看著毒癮發作,仿佛萬蟻啃身的夏初晨,江辰神色如常。
“H先生給你的毒品?”
“他們,把毒品摻進藥水里…以為我,不知道…可是我沒有選擇…”
夏初晨斷斷續續的艱澀道,額頭上暴起道道青筋,努力攙扶著桌子穩住平衡,導致左手的黑色皮質手套摩擦脫落。
“江先生,他的左手。”
眼力毒辣的杜恩琴立即進行提醒。
江辰視線下移。
活體移植固然可以填補殘缺,但也一定會留下痕跡。
夏初晨左手小拇指頗為古怪,與其余四只手指不太協調,雖然不是那么明顯,但只要看到就會產生違和的感覺。
別人的永遠是別人的。
再怎么適配都不能以假亂真。
“你的手怎么了?”
“被砍了…他們給我做了手術…”
“江先生,這樣的移植手術有嚴重的副作用,如果產生排異反應,甚至可能導致生命危險。即使暫時沒出問題,風險也會一直存在,只是時間早晚問題,而且他可能會一直承受排異反應所造成的痛苦,H先生肯定一直在用藥物和毒品壓制手術帶來的副作用,這根手指不是他的,他也保不住!”
杜恩琴鄭重道,在這方面她無疑是權威。
許寬聽了都直皺眉頭。
殺人不過頭點地。
那位H先生未免太過歹毒,不僅打算借刀殺人,而且計劃讓這個青年一生受盡折磨。
就算這個青年留了心眼,識破了H先生的險惡,但并不能改變他已經染上毒癮的事實。
還有那根手指。
哪里是在救人。
分明是在害人。
要是當初沒做手術,現在恐怕傷口已經愈合了,頂多就是缺根小拇指,在醫學上連殘疾都算不上。
如果不是大拇指,要領殘疾證的話得斷兩根手指才行。
杜恩琴的話不僅江辰等人聽到了,夏初晨也聽到了。
他眼球爬滿血絲,目光忽然定格在桌上剛才為夏晚晴處理槍傷沒有拿走的托盤上。
托盤里面盛著各種器械,鑷子、紗布、酒精、消毒液…還有幾柄尖刀。
夏初晨呼吸一促,瞳孔逐漸凝縮,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本來站都站不穩的他不知道突然哪里爆發了一股力氣,猛然撲向盛著醫療器械的托盤,在江辰等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抓了一把刀緊緊攥住。
許寬立即跨出一步。
江辰抬手,他便停了下來。
“你堅持一會,我可以去幫你找藥。”
杜恩琴覺得對方是抗衡不了恐怖的毒癮,畢竟這才是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孩子,可是她顯然誤會了夏初晨拿刀的用意。
要是打算自殺的話。
他怎么可能還會出現在這里。
他想活著。
活著見父母。
見姐姐。
這才是他堅持到現在的動力!
沒有理會要去幫自己找“藥”的杜恩琴,夏初晨盯著手里的刀,眼中爆發出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狠辣,右手持刀,而后把左手放在桌子上。
沒有猶豫。
泛著寒光的刀決絕的抬起,然后決絕的落下!
“咔!”
伴隨一道驚悸人心的響聲,一根血淋淋的尾指掉在地上,隨后同樣血淋淋的刀也跌落。
山呼海嘯的痛感讓夏初晨幾乎無法呼吸,他臉色病態漲紅,創口血水涓涓流出,鬢角汗水更是瘋狂流淌。
最后。
他攙扶著桌子,跌跌撞撞,還是沒能站穩,摔在地上,昏死過去。
氣氛安靜下來。
“這小子,是個狠角。”
許寬發表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