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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1 圈

  塵埃落定。

  將領們各懷心事告退。

  靳主惟獨把穆綸留了下來。

  有時候不爭是謂爭。

  運氣來了,不需要自己做什么,等著對手犯錯就好了。

  魏邑成為了征伐的目標,左膀斷掉,而剩下的右臂,自然理所當然會變得更為重要。

  “你覺得幾率怎么樣?”

  靳主看不出端倪的詢問。

  “將軍指的是什么?”

  穆綸不知道是裝傻,還是沒反應過來。

  “巴圖魯能不能把魏邑帶回來。”靳主進一步補充。

  “將軍既然選擇他,肯定對他所有了解。”穆綸答,依然滴水不漏。

  “他也算是有勇有謀,之前會敗給魏邑,只是輸在時局,和他的能力沒有太大關系。”

  這么快就忘記舊愛了。

  不過也不是純粹貶低前任,兵家大事,當然不可能隨便一個草包站出來毛遂自薦就敢委以重任。

  能當上旅長的,不會有飯桶。

  “那將軍還在擔心什么?”

  四目相視,靳主緩聲道:“魏邑畢竟還是魏邑,我知道他對我逐漸心生不滿,但是我沒有想到他這么的…決絕。”

  白月光還是白月光啊。

  其實就和離婚前的夫妻一樣,已經貌合神離,只是在于誰先提出去民政局而已。

  為了避免被分家產,靳主也在進行布局謀劃,和“律師”穆綸通了氣,可哪知道那邊說反就反,并且不留余地從家里帶走金銀珠寶。

  房子肯定是搬不走的,可是數千人啊,

  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肉疼的。

  況且這種丑事鬧得人盡皆知,更關鍵的是臉上無光啊。

  “將軍不是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嗎。革新哪有不流血的,就算他是魏邑,可是他身處我們的包圍圈中,孤立無援,獨木難支,屬于他的故事應該要迎來終篇了。”

  能夠一直和魏邑分庭抗禮,不是沒道理的。

  就這種談吐,整個同盟軍,有幾人能達到一樣的水平?

  “你覺得應該怎么處置他?”

  靳主問,看不出喜怒,“不管怎么說,他對我們同盟軍功勞甚大。”

  “曾經的功勞不是他恃寵而驕的資本。功必賞,過必懲,這還是他立下來的軍規。”

  靳主默默點頭,顯然很滿意這個答復,但是他還是沒有輕易放過穆綸,繼續問:“如果魏邑認錯態度良好的話。我還是愿意考慮給他一次機會,你有沒有意見?”

  看似廣納言路,很尊重部下的態度,可穆綸哪里不知道這個問題暗藏的兇險。

  上位者最難容忍的就是背叛。

  真當兩口子分家?

  不管最后怎么收場,肯定會死人,而且會死很多很多的人。

  這種時候如果真的信以為真指手畫腳大發厥詞,那就等著被猜忌吧,所以穆綸很快道:“我無條件支任何將軍的任何決定。”

  靳主默默點頭。

  毫無疑問。

  到目前為止,穆綸的表現相當完美,無可挑剔,他十分滿意。

  一條腿已經斷了,不對,是自己跑了,要是另一條再出問題,那就太令人寒心了。

  好在他老早有準備,讓雙方相互制衡。

  這就是東邊流傳下來的帝王心術。

  “我給你的兵法書籍,你看了嗎。”

  靳主忽然道。

  “暫時還沒來得及。”

  “不管多忙,從今天開始,你必須每天抽一定的時間出來看兵法,哪怕只有半個小時。”

  看來穆綸成功通過了特殊關頭的考核,唯一在老板心目中的短板,就是軍事才能方面的欠缺。

  “從今天開始,我每天一定抽一個小時出來。”穆綸立即道。

  靳主笑。

  有電話打了進來。

  “行,你去忙吧,萬人的補給工作并不輕松,不要馬虎。”

  “屬下告退。”

  靳主沒有著急去接電話,一直目送穆綸走出大廳,才收回目光。

  電話鈴聲熄滅。

  靳主拿出手機,回撥過去。

  “打擾到靳主將軍了吧?”

  “有事?”

  靳主的語氣不算冷淡,卻也談不上熱情。

  “沒什么事,只是聽說同盟軍出現了一點麻煩,問題不大吧?”

  這是關心。

  還是幸災樂禍?

  “費心了。一點小問題,很快就能解決。”

  “靳主將軍有這樣的信心就好,緬底政府方面還擔心會影響到和談的大事。”

  “如果政府不介意,現在簽約也無妨。”

  靳主以退為進。

  果不其然。

  對方怎么可能同意。

  “將軍要事纏身,這個節骨眼還是不讓將軍分心了了,有充分的時間等將軍處理好家務事。”

  這是來和他嘮家常的嗎?

  靳主暗自冷笑,但肯定不可能撕破臉。

  沒有人會和每年十幾億刀的收入過不去。

  而且他不限額的糧票已經到期了。

  當然。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但人生不可能盡善盡美,不可能心想事成,不可能一切都圓滿如意,總需要做出取舍。

  “我這邊的問題,我會以最快的速度解決,請政府不用擔心,和平共建的偉大事業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靳主將軍果然永遠不會讓人失望。”

  對方贊賞,而后話鋒一轉:“將軍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出個主意,能最大程度的節約時間和成本。”

  靳主臉色冷淡,但語氣不露端倪,沒有生硬拒絕對方的好心,“請說。”

  “將軍現在身邊有地圖嗎?”

  靳主的目光落在大廳中央插著旗子的沙盤上,“有。”

  “將軍看看地圖就一目了然了。看看現在出問題的位置,是不是形成了一個圈,再看看圈中間是什么。”

  靳主面無表情。

  沙盤上。

  旗子確實圍成了一個圈。

  而圈中心的焦點太奪人眼球,哪里用得著對方提醒。

  “不知道將軍有沒有聽過神州的一句話,叫作: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你只需要發現他們在保護什么,那么什么就是他們的罩門和死穴。只要擊中罩門,那么一切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再大的麻煩,都會自行消滅。”

  靳主目光落在旗子包圍圈中央不起眼的小城上,嘴角的冷笑再也抑制不住。

  “這真是一個好主意。”

  他譏誚道:“那不如幫人幫到底。斬首行動不是貴方的拿手好戲嗎?”

  失態了。

  確實是失態了。

  這絕對不該是對金主說話的口吻,哪怕這個金主還沒有支付賬單。

  “看來將軍是對我們存在誤解。我們做事向來有理可循。”

  有理可循。

  很冷的笑話。

  但靳主沒有去辯論。

  毫無意義。

  他只需要記得,衛家的平黎電詐園區究竟是如何覆滅的就足夠了。

  是魏邑的功勞?

  這只是表象!

  平黎園區的覆滅、乃至于衛氏在后面的式微,和魏邑無關,甚至和他的同盟軍無關。歸根結底最深沉的本質——在于喪心病狂的衛氏在平黎園區殺了不該殺的人!

  前車之鑒,后事之師。

  作為見證者,并且是親歷者,靳主當然不可能重蹈衛家覆轍。

  “謝謝貴方的建議。可是能力有高低。這樣的行動對貴方可能輕而易舉,但是對我難度太大。”

  “將軍的難處,我們可以理解。在軍費的數額上,我們可以給將軍更進一步的支持。”

  開始許以利誘了。

  錢雖然是好東西,讓人趨之若鶩,頭破血流。

  但不是什么錢都能拿的。

  靳主無動于衷,甚至都沒嘗試著坐地起價。

  再多的錢,首先得有福消受。

  “貴方做事有理可循,我靳主做事也有遵守的原則,就是無愧于心。”

  聞言,對方心領神會,沒再強人所難,“好吧,那就不打擾將軍了,祝將軍早日解決煩惱,脫離困境。”

  靳主一言不發,直接掛斷電話。

  電話那頭。

  沒有成功蠱惑、或者說服靳主,電話的人也不遺憾,結束和靳主的通話后,重新撥通一個號碼。

  “H先生。靳主拒絕了。”

  H先生站在一面玻璃墻外,一只手拿著手機。

  病房里。

  戴著口罩的白大褂們正緊鑼密鼓,圍在一張病床前,拿著各種工具,貌似進行著一場大型手術。

  聽到這個結果,H先生并不意外,若無其事道:“野心,膽量、氣魄,這個靳主都有,但是同時,也都不多。他就是典型的投機分子,見利忘義,但同時,也會永遠給自己留有余地,讓他孤注一擲,可能性不大。”

  “那接下來怎么做?”

  H先生看著玻璃里的手術進展,淡然道:“什么都不用做,先等待同盟軍內訌的初步結果,說不定同盟軍能迅雷不及掩耳的踩滅火星呢。”

  “我認為不太可能。那個魏邑有一定的軍事能力,在緬底名頭不小。而且他現在擁兵數千,靳主想一口氣拿下他不大現實。”

  “他擁兵數千,靳主可是擁兵數萬。緬底這塊地方,哪有會打仗的,只不過一幫土匪斗來斗去。那個魏邑能有這么大的名頭,只不過運氣好,腦子比其他人好使一點而已。”

  H先生的話充滿了不屑,或者說根深蒂固的傲慢。

  不僅什么四大家族,明顯整個緬底都沒有被他放在眼里。

  也是。

  對于文明的發達社會,緬底就是沒開化的山溝溝,而所謂的軍閥武裝乃至正規軍,都是山里的猴子而已。

  猴子打贏了猴子,能說明什么?

  依然還是猴子。

  “再者說同盟軍的武器裝備可是相當先進,一群猴子拿著先進的武器,也是會讓人頭疼的啊。呵呵,這一點,靳主還是得感謝江先生啊。”

  H先生嘴角勾起弧度,意味深長,“不知道江先生這個時候是什么心情。”

  “養猴的人被猴給逗了。”

  下屬也笑了,笑完,問:“H先生的意思,是我們靜觀其變?”

  “嗯。”

  H先生淡然道:“本來就與我們無關,沒必要主動蹚渾水,人家的家務事,先讓人家自己處理。”

  “讓子彈飛一會。”

  下屬接話。

  H先生笑了笑,“關注戰況的進展,看看這些猴子的本事。”

  “是。”

  H先生放下手機,剛好,玻璃墻里的手術正巧結束。

  一顆血淋淋的心臟從病床上的人體內取了出來,大白褂捧著,小心翼翼放進了一個保溫醫療箱,而后箱子被立刻關上。

  而病床邊的心電圖已然歸零,化成一條直線。

  對此,白大褂們竟然視若無睹,就像手術已經完結,沒有再去管病床上的人。

  也是。

  手術又不是都會成功。

  總有失敗的幾率。

  下不了手術臺的人千千萬萬。

  病房門打開。

  拎著醫療箱的白大褂走到H先生面前。

  H先生點了點頭。

  白大褂拎著醫療箱轉身,快步離開。

  外面的甲板上,只聽螺旋槳的聲音轟隆作響,等候的直升機適時發動引擎。

  一切就像一臺精密的機器,嚴絲合縫的運轉。

  H先生閑庭信步,沿著走廊走到盡頭,而后拾階而下,又來到了一間病房前。

  明明有床,可病房里的青年卻攣縮在墻角,仿佛嚴寒難耐,抱著肩膀,渾身止不住的哆嗦著。

  能夠自主下床,說明他的身體有了好轉,但是看他的樣子,又好像不容樂觀。

  不止冷。

  他貌似還非常癢,驀然狂抓起自己的身子,表情也變得扭曲猙獰。

  而且更恐怖的還在后面。

  發現抓撓止不了癢,他竟然開始對著墻壁用腦袋撞墻,不是裝瘋賣傻,“砰砰”幾聲,腦門磕破皮,血水滲出,看得出是真用力。

  上一層是手術室。

  莫非這一層就變成了精神科?

  “啊…”

  撿回一條命的青年還在撞,額頭的血漬越來越濃,再這么下去,不說直接撞死,一個腦震蕩肯定跑不了。

  醫療人員終于驚動,可是卻不慌不忙,看到H先生在外面,還躬身行了個禮,然后才推門走進病房。

  兩個男護士左右架住青年的胳膊,防止他繼續自殘,可已經發狂的青年不依不饒,奮力掙扎,還不如之前只能在床上躺尸那會。

  沒有辦法,戴著口罩的醫生只能從口袋里掏出一支注射劑,扎向在他的肩膀。

  青年迅速軟化下來,只有身體還在不自覺的一下下抽搐。

  男護士把他重新架回床上。

  病房外。

  目睹一切的H先生神色如常,仿佛什么事都沒發生過,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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