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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會議室,江辰想了想,還是來到了曹錦瑟辦公室門口。
“篤篤篤…”
他禮貌的敲了敲門。
“進。”
得到允許,他推門而入,只見曹錦瑟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事嗎。”
不用轉身,曹錦瑟似乎就知道進來的是誰。
“謝了。”
曹錦瑟依然背對著,“什么。”
“雖然那個殺手沒逮到,但是心意領了。”
江辰含笑道。
“你什么時候變這么客氣了。”曹錦瑟看向來到自己身旁的男人。
可惜她話說的太早。
“要不我去給你買點地黃丸?”
江辰扭頭,緊接著道了句。
曹錦瑟沉默,收回目光,重新望向玻璃外的繁華都市,“也不知道誰請的殺手,那么弱,真該把你一刀扎死。”
江辰聳了聳肩,大言不慚,又令人無法辯駁的道:“那個殺手可不弱,換個目標,應該就得逞了。”
對于他這種在自己臉上貼金的行為,曹錦瑟早已習慣。
“那個殺手的身份已經確認,漢人,不過早就不在境內生活…”
“緬底的職業殺手?”
江辰接話。
曹錦瑟沉默的點了點頭。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緬底那些人,還真是什么都敢干。”江辰感嘆,繼而輕松一笑,“行了,我又不怪你,別放在心上,逃了也就逃了。”
曹錦瑟嘴唇抿了抿,卻依舊默不作聲,應該是感到無語。
某個自作多情的家伙還在滔滔不絕,“多行不義必自斃,那種人,遲早有一天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遲早有一天。”曹錦瑟重復,繼而道:“什么時候。”
不等江辰回答,她繼續問:“你真的相信,善惡到頭終有報嗎。”
江辰沒有立即回應,一樣看著窗外的城市,笑了笑道:“多愁善感不是你的性格。”
“那我的性格是什么樣,像蘭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她是菩薩,我們是凡人,哪能相提并論。”
江辰的詼諧終于讓曹錦瑟的嘴角露出一縷弧度,“這個世界上比蘭姨冷血的人多了去了。”
“我可沒說她冷血,這是你說的。”江辰立即申明。
曹錦瑟沒有掰扯,從臉色看,在某人的插科打諢下,心情好轉了些。
“每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別把自己當神仙。”
聞言,曹錦瑟轉頭,只見一張安靜的側臉。
“怎么,當老師當上癮了。”
她收回目光。
“別,我可沒這么大的能耐,能把自己想做的事做好,就謝天謝地了。”
“緬底那邊最近發生了一件事,你知道嗎。”
“臥底被害的事?”
江辰道:“這樣的事業,總會存在一定的風險。”
盛世之下,總要有人負重前行。
這話很矯情。
但確實是顛簸不變的真理。
“我也覺得很正常,與窮兇極惡的敵人周旋,總會有犧牲,可要是刺向你的武器,來自身背后呢。”
“你的判斷只是你個人的判斷,不一定是正確的。”江辰輕聲道。
“只是我個人的判斷嗎。”
胸襟抱負常人難以想象甚至是理解的曹錦瑟耐人尋味的道:“刺殺你的殺手,不就是來自緬底。”
敵人的殘忍固然令人忿怒。
可自己人的冷酷更令人心寒。
江辰沒說話。
“那幾個警察,你知道下場多慘嗎。”
曹錦瑟從來不是一位普通女性,以她的格局與層級,對于這樣的事情,按道理不會這么在意才對。
江辰沒回答,但是可以想象。
曹錦瑟應該是知道內情,可是也沒有詳細敘述,有些遭遇,即使用嘴巴說,都難以開口。
“緬底電詐集團的罪惡有目共睹,真的有必要派臥底嗎。以那些人的兇殘,一旦暴露身份,不會有其他的下場。”
“法律在那邊不適用,但不代表所有人都可以不講。”
這個解釋簡潔透徹。
這就是好與壞,正義與邪惡的區別。
就和電影一樣。
反派往往可以無視任何規則,但正派不一樣,所以處處掣肘。
“緬底大大小小幾十個電詐產業園,每一個產業園背后都有當地勢力的支持,即使打擊掉其中一部分也于事無補,就和野草一樣,只要土壤還在,割了一茬,又會在另一個地方茁壯成長,派遣臥底,只會讓英雄白白犧牲。”
“你對緬底好像很了解。”
江辰哂然一笑,“大學生本來就是受害最大的群體,上大學那會,學校經常會宣傳,想不了解都難。”
“東大都是高材生,還會被騙。”
“高智商并不代表不會被騙,電詐集團利用的往往是人性,而且電詐集團一個公司對付你一個人,只要咬了餌,就很難脫鉤了。”
電詐的形式千奇百怪,令人防不勝防,很多受害人都是高級知識分子,甚至還有明星,可是在電詐集團面前,沒有任何區別,區別只是在于“肥瘦”的不同而已。
就好比眾所周知的殺豬盤,電詐份子會先偽裝成白富美或者高富帥,然后在網上廣撒網釣魚,他們會利用專業的話術迅速拉近距離,熟悉之后,不經意透露手上各種所謂投資項目,比如玉石、紅酒或是家族生意,通過一系列欲拒還迎的手段,讓你逐漸深信不疑。
然后的事情就很簡單,開始磨刀準備殺豬,利用的還是博彩那套原理,新瓶裝舊酒,先讓你贏錢,在欲望的驅使下,一步步進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當然。
不少人特自信,覺得自己足夠精明,對于所謂的“殺豬盤”了如指掌,覺得自己不會受騙,甚至還可以反殺騙子。
這樣的例子,新聞里確實報導過,反過來騙了騙子的錢。
其實這種新聞的導向,值得揣摩。
別忘了,詐騙集團有“千門八將”。
當覺得自己能夠反騙騙子,并且抱著躍躍欲試的心態,那就離成為豬仔不遠了。
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騙子會利用這種心理,反過來在網上分享各種對付騙子的技巧,然后拉群,團結力量一起去行俠仗義,結果很可能這個群里除了自己其余的都是騙子。
“電詐集團的營業模式,我也聽說過一些。”
曹錦瑟不急不緩道:“其中一部分是受熟人哄騙,去了緬底才發現上當,可是回頭無岸,那邊的人會沒收他們的手機和證件,簽署賣身契,想要自由,只能拿錢來換。”
“想賺錢,只能靠電詐提成,要是干的好,那么待遇還不錯,可如果業績差,你知道電詐集團怎么對付那些人嗎,”
“跪在玻璃渣上往死里打,還要上電擊槍,有些人承受不住,直接被活活打死。還有水牢了,專門對付極個別硬茬,把人吊起來泡在臟水里,水里有水蛭吸血,還要忍受蚊蟲叮咬,進了水牢,起碼24個小時打底,幾個小時后就會渾身浮腫,不成人形。”
江辰接話。
這些并不是網上編纂的段子,而是許寬親口向他轉述的。
“還有呢,就是割腰子。”
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聽,他繼續道:“割腰子不存在什么技術含量,很多地區都得心應手,但是緬底割法最為殘暴,把人綁在籃球架或者樹上,不打麻藥,直接活割,拿到黑市就是一筆可觀的財富。至于拿錢換自由,大部分情況都是異想天開。詐騙園區里的物價遠遠超出市場,礦泉水一瓶十塊,泡面三十,想要填飽肚子,只能向上級借錢,但都是高利貸,長此以往,不僅攢不到錢,還會欠下巨債,所謂贖身的錢每年也在增加,所以只要踏上這條路,就不可能再回頭。”
“東大當初的宣傳十分全面。”
曹錦瑟評價道,“既然你對緬底電詐這么了解,那你有沒有考慮過怎么才能徹底解決這個問題?”
“真想聽?”
“當然,你這么聰明,我想聽聽智者的意見。”
江老板沒有驕傲,對方不假思索,他也毫無停頓。
“很簡單,出兵,直接將那些產業園推平。”
曹錦瑟轉頭,“緬底的電詐產業園遍布各個地區,涉及100多個大大小小的武裝,這些武裝的背后又是緬底一百多個民族。”
言簡意賅。
可江辰仿佛還是聽不懂,輕描淡寫道:“即使緬底武裝勢力再多,也只不過螳臂當車,推平他們不過輕而易舉。”
曹錦瑟無言以對。
道理的確是這個道理。
但是這不是打游戲,不是單純的戰力高低問題,
“緬底再亂,也是一個主權國家,你知道出兵一個主權國家代表的意義是什么嗎?是宣戰,是戰爭。到時候整個世界都不會坐視不管,而且,我們一直以來都是愛好和平的國家。”
“和平不就是用來打破的嗎。”
江辰輕松道,當然,這句肯定是玩笑。
“況且這是在幫緬底平叛。”
“你覺得是平叛,可人家終歸是一家人。你家族里有小孩不聽話,外人沖進你家幫忙教訓,你能接受嗎。”
“這個比方生動形象。”
江辰稱贊。
曹錦瑟干脆白了他一眼。
她不相信這家伙是一個政治小白,況且這么淺顯直觀的事,根本不需要多高的政治智慧,只是在裝傻充楞而已。
“行了,當我沒問,沒其他事你先出去吧。”
江辰沒動,看著出生就可能與大部分人不同的女人,帶著很認真的好奇,問了句:“要是你有決定的權力的話,你會怎么做?會沖進他家揍他小孩嗎?畢竟他的小孩欺負了你的孩子。”
曹錦瑟微愣,下意識要回答,可嘴唇動了動,最后卻又止住。
“我不知道。”
“試想一下。”
江辰繼續蠱惑,“反正也沒有其他人,我保證不會泄露出去,我的品格,你是了解的。”
“我不會去考慮沒有意義的事。”
江辰剛才所說的情形,走仕途,或許有發生的可能,但她走的是另一條路。
曹錦瑟板起臉:“你出不出去?不出去我叫秘書了。”
“別。”
江辰端正神態,不再輕挑,“其實我還有一個主意。”
“什么?”
“解決緬底電詐問題。”
“你可以向有關部門寫建議書。”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是有限的。
“我沒開玩笑。”
曹錦瑟一臉質疑的看著他。
“我之所以對緬底的情況這么了解,東大的宣傳只是一部分原因。”
“另一部分原因呢。”
曹錦瑟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對話對象。
“另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在緬底,有朋友。”
曹錦瑟秀麗的眉峰微微凝聚。
“什么朋友?”
“你或許認識。”
“誰?”
曹錦瑟終于像是被勾起了一絲興趣。
“靳主。”
曹錦瑟沒反應。
也是,
單一個名字,確實讓人有太深的印象。
“緬底有一個獨立武裝組織,叫同盟軍,”
江辰進一步解釋、或者說介紹:“靳主就是同盟軍的統帥。”
“你說的是果邦的同盟軍?”
曹錦瑟凝聲確認道。
江辰點頭,沒再賣關子,“作為一個崇尚和平的民族與國家,我們肯定不會用爭端來解決問題,但這樣的家務事,可以讓他們自己人來處理。”
以曹錦瑟的思維銳度,瞬間明白他所表達的意思。
“同盟軍的戰力在緬底武裝勢力里并不算突出,在與敵對勢力的斗爭中,甚至長期處于劣勢。”
曹錦瑟一瞬不瞬盯著江辰。
從相識到相交,對于彼此的能力,彼此無疑都有了日益加深的了解。
認識一個武裝軍閥,不足為奇。
甚至說動對方,也不是沒有可能。
的確。
比起直接動手,選擇一個代理人,無疑是絕佳的辦法!
“同盟軍愿意為你去送死?”
她一針見血的發問。
江辰神色自若。
“第一,不是為我,是為他們自己,你也知道,他們的處境并不怎么樂觀,長此以往,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其他勢力蠶食瓜分。”
“第二。”
江辰微笑道:“你說的送死,太過武斷,同盟軍有三個旅,近四千人…”
“但是他們要面對的,是數倍甚至是十倍于他們的敵人,你也知道,電詐集團的利益鏈多么龐大。”
“你說的沒錯。”
江辰點頭,嘴角那縷該死的、迷人的微笑不變。
“按照正常軍事實力分析,同盟軍確實不會是對手,可這是正常邏輯。但要是不正常呢?”
曹錦瑟皺眉。
“譬如,樹上結出了武器。”(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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