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算第一次正式相識的茶餐廳。
一對緋聞男女主沒有藏頭露尾,在二樓相對而坐,也算上某種程度上的大隱隱于市了。
只不過與第一次相識不同的是,這次二人并沒有著急干飯,雖然面前擺了些點心,但何以卉卻并沒有去動。
時過境遷。
她好像失去了當時的好胃口。
因為是大上午,遠沒到吃飯的時間,所以生意火爆的茶餐廳現在比較清凈,給二人提供了不錯的交流環境,但是把江辰約出來的何以卉卻始終不說話,氣氛較為沉默。
江辰喝了口水,正想著要不要主動開口的時候,如今和他關系一言難盡的賭王千金終于說話。
“你不是說要進行澄清的嗎?”
江辰看了她一眼,沒有讓出主動權,平靜道:“你如果有空的話,今天我們可以一起召開記者會。”
“我說過,我不會出面。”
江辰不動聲色,“何小姐,我有女友,你知道這個緋聞,會給我造成多大影響?”
該訴苦還是得訴苦。
突出犧牲,才能在后續的談判中爭取更多的砝碼。
第二場競拍在即,對方這個時間點約自己出來,目的不難猜測。
“你有女友?”
雖然是在確認,但何以卉濃系的混血容顏上看不到太多的驚訝與意外。
江辰“嗯”了一聲。
“是女人,還是女友?”
何以卉繼續問。
這兩個詞聽起來沒太大差別,但意義卻截然不同。
“女友。”
江辰沒有絲毫遲疑或者猶豫。
何以卉點了點頭,直到現在,依舊好像沒任何反應。
“她知道了嗎?”
江辰沉默了下,搖頭道:“還沒。”
內陸畢竟不是濠江。
消息傳播沒那么快。
而且也不是每家媒體都會報導這件事。
每天都會發生那么多新聞,李姝芯難道能全部看見?
他確實還沒這么倒霉。
就算退一步,哪怕李姝芯看見了,恐怕也不會多說什么。
畢竟就算施茜茜那姑奶奶,李姝芯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你女友如果知道了,我可以幫你解釋。”
江辰差點忍不住一口水噴出來,可是何以卉的臉色,很是認真,不像是開玩笑。
解釋?
那為什么出面澄清卻不肯?
“謝謝,不用了。”
江辰很快拒絕,哪怕被李姝芯知道了,他也能解決。畢竟這件事,其實就是個誤會。
哪怕不算是誤會,至少。
——他是無辜的。
“你不用多想,我不會扇風點火,我會按照事實解釋。”
何以卉一本正經。
江辰真的有點弄不清,對方是不是在和自己開玩笑了。
“真不用,她很相信我。”
不知道如果李姝芯聽到,會不會感動。
聞言,何以卉點了點頭,終于收起了一片好意。
江辰喝了口茶,想著應該要步入正題了,不過自己肯定不能先開口。
現在可不是講紳士風度的時候。
覺得時機差不多了,可江辰左等右等,等到的卻是沉默,何以卉安靜下來,和他預料的大相徑庭。
對方在和他比誰更沉得住氣?
第二張賭牌開拍在即,對于何氏來說,時間緊迫,可沒辦法耽擱了啊。
優勢在我的江辰耐著性子,打算好好和對方進行這一場無聲的較量。
可他到底是自作多情了。
何以卉并不是在和他比誰更有耐心,而應該是在等人。
腳步聲從樓梯響起。
樓梯就在旁邊。
江辰扭頭,隔著欄桿,看到一個儒雅隨和的男人正在上樓。
“哥。”
隨即。
何以卉聲音響起。
江辰眼神凝了凝。
“江先生,初次見面,我是何宏圖,以卉的大哥。”
孤身一人沒帶任何隨從的何氏太子爺踏上二樓,笑容平和的走到桌邊。
江辰迅速起身,不卑不亢的笑道:“何先生,幸會。”
也是。
這種大事。
以何以卉的身份,還不足以代表何氏出面談判。
何以卉起身,讓出自己的位置給何宏圖坐下,自己則坐到了旁邊的一桌。
“江先生,坐。”
江辰在打量對方,對方也在打量他。
真人和照片,當然是兩碼事。
不提自己給對方的第一印象,起碼這位何氏太子爺給江辰的感覺,與想象中,大不一樣。
按理說作為賭王的長子,不提氣勢如狼似虎,起碼也得威嚴凌人才是,可事實對方卻相當和善,壓根不像一個黑金帝國的繼承者,而像出自書香門第的文人雅士,
重新入座后,雙方心照不宣的保持了短時間的安靜,好像是在給彼此觀察對方的時間。
“上次以卉生日,我本來就想見見江先生,可是不湊巧,江先生在路上出了意外。”
何宏圖開口。
“是我失禮了,應當上門拜訪何先生才是。”
對方溫和,江辰表現得也相當謙遜,應對從容,無懈可擊。
重劍無鋒。
大巧不工。
即使對方的形象出乎自己的預料,但江辰并沒有因此放松懈怠。
此等家族的第一繼承人,怎么可能簡單。
“呵呵,這個說起來,應該是以卉疏忽了,應該是她請江先生來做客才是。”
這話就意味深長了。
江辰看了眼坐到旁桌的何以卉,笑了笑,沒解釋,也沒接腔。
何宏圖適可而止,并沒有拿捏著緋聞一事不放。
“第一張的賭牌已經被江先生成功競得,接下來的競拍,江先生還打算參加?”
江辰沒有避讓,鎮靜坦然的點了點頭:“蘭小姐已經報名了,我這次來濠江,就是為了陪她的。”
何宏圖笑了笑。
“我一直對蘭小姐深感敬佩,不說女人,哪怕男人能與之相比的,也寥寥無幾。”
江辰沉默。
“不過江先生,蘭小姐既然已經拿到了一張賭牌,我覺得已經足夠,剩下來的賭牌對蘭小姐來說,意義并不大。花那么大的代價,得不償失。”
“何先生,你的意思我理解,蘭小姐確實也想過這個問題。不過就算蘭小姐退出,剩下還有那么多競爭者,他們沒有拿到賭牌,肯定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江辰把球拋給對方,與此同時,索性把窗戶紙捅破。
何宏圖沉吟了下。
“江先生說的也有道理。”
“賭牌對何先生以及貴家族的重要性,每個人都很清楚,只不過對于這次賭牌競拍,貴家族好像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
江辰友善中又不失鋒芒。
何宏圖沒有動怒,反而揚起笑容,“江先生這話可有失偏頗,不是我們沒有準備,只不過這次的對手,太厲害了。就比如蘭小姐,我們根本就沒想過她會感興趣。”
“蘭小姐沒有想要為難貴家族的意思,如果何先生想,我可以嘗試去勸勸蘭小姐,退出下面的競拍。”
何宏圖看向這個比幺妹還要年輕的年輕人。
好一手反客為主,以退為進啊。
“那倒不用。賭牌對我們何家固然重要,但它畢竟不是我們何家的私有物品,而且就像江先生所說,競爭者又不止蘭小姐一人,蘭小姐退出,并沒有關鍵影響。”
江辰適時的保持沉默。
“蘭小姐的品性,有口皆碑。如果蘭小姐真對這行感興趣,我想或許我們兩家,可以嘗試合作。”
正題終于來了。
江辰儼然將自己化身為蘭佩之的代言人,很快接話道:“何先生想怎么合作?”
何宏圖注視著他,沒再拐彎抹角,神情逐漸鄭重。
“第二張賭牌,無論最后成交價如何,我們愿意出資一半,拿下賭牌后的經營權,與蘭小姐平分共享。”
江辰面無波瀾。
何氏決定執行這種方案,與其說是壯士斷腕,不如說是及時止損。
第二張賭牌雖然還沒開拍,但價格勢必比第一張只高不低。
何氏第一張既然沒能拿下,第二張十有八九也沒能力保住。
在這種情況下,比起失去一整張,保住一半,起碼也是好的。
“無論最后的成交價如何?何先生,我有點不太明白你這句話的意思。”
江辰開口道:“如果最后的成交價過高呢?”
二人對視。
“江先生覺得最后的成交價會在多少?”
自己當然是認為多多益善。
但有錢,也不能過于任性。
一次性把剩下的九萬七千多億刷光,固然一勞永逸,可根本不現實。
“這個我不知道,畢竟每個競爭者不可能把底線給我。”
江辰道:“但是何先生既然提出了合作的想法,那我想知道,何先生剛才所說的‘無論成交價多少,出資一半’的極限在哪?”
這個問題合情合理,并且理所應當。
“四百億。”
何宏圖并沒有做太多猶豫,很快給出一個確切的回復,顯然對此次合作,抱有非常大的誠意。
這可與薇拉的口頭合伙不同。
和薇拉,那只是口頭協議,并且互相都沒提利益綁定的事,而何宏圖提出的方案,則是榮辱與共的深度合作了。
四百億。
也就是說,何氏對第二塊賭牌估價的極限,在八百億。
這個數字,已經相當驚人了。
要知道刷新記錄的第一塊賭牌,成交價也就在五百億出頭。
出資四百億也要占一半,以此也可以看出何氏想要保住賭牌的決心。
三張賭牌,如果能夠拿下“一塊半”,即使遠遠談不上理想,但勉強應該也能算是一場慘烈的勝利了。
江辰沒有立即回應,貌似陷入思考。
何宏圖沒有催促。
他今天既然能夠過來,坐在這里,自然已經與母親溝通過。
當然。
母子倆爆發了一場不為人知的爭執,很多年都沒發生過了。
但何太畢竟不是一個目光短淺的人,在深知現實嚴峻的情況下,最終還是放下了大半生的傲骨,選擇了向時局妥協。
“四百億,可是如果最后的競拍價,超過八百億呢?”
江辰開口。
何宏圖擰了擰眉,以一種不掩飾驚訝的語調,詢問道:“江先生覺得最后成交價會突破八百億?”
“沒發生的事,誰也沒法判斷。但既然是合作,理當把一切情況計算在內,何先生覺得對嗎。”
何宏圖沉默,然后點了點頭。
這么慎重,也看出對方對這場合作的意向也很真摯。
“如果超過八百億…”
哪怕根本沒想過會出現這種情況,但何宏圖還是明確回復道:“那么就按照最后的出資比例來分。”
他的意思很清晰。
何氏的極限,在四百億。
如果在八百億之內拿下賭牌,那么二人對半出錢,然后平分賭牌。
如果超出了八百億,那么何氏出四百億,然后按比例分權。
很公平。
這位何氏太子爺比那些奸詐油滑機關算盡的生意人,可真誠多了。
如果有這么一位大舅哥的話,應該不錯。
在瞎想什么。
江辰收斂思緒。
“我會把何先生的想法,轉告給蘭小姐。”
必要的形式還是要做的。
何宏圖也很配合,點了點頭道:“勞煩了。”
“何先生言重了,如果蘭小姐能同意,那么這是一樁合作共贏的美事。”
單純站在個人角度,江辰當然不愿意與任何人合作,何氏出不出資,壓根就不重要,相反會影響他“刷錢”。
但是現實不是打游戲。
游戲里開掛,也不能太明目張膽不是。
這次談判進行得很順利,也很圓滿。
“那江先生,我就不打擾了,你和以卉繼續聊。”
何宏圖起身,這位何氏太子很通情達理,此間事了后便打算獨自離開。
可江辰沒法接受他這份好意,比他動作還快,搶先一步挪起屁股離座,一本正經的道:“事不宜遲,我得抓緊時間去知會蘭小姐,得先走了。”
何宏圖也沒勉強,點了點頭。
“行。”
“何小姐,再見。”
臨走時,江辰還沒忘記同何以卉告別,相當有修養,然后轉身,走樓梯下樓。
居高臨下目送他逐漸消失,何宏圖轉頭。
“怎么不送送人家?”
在旁邊桌子坐著、當了半天無關群眾的何以卉以一種給何宏圖已經感到陌生的語調,道了句。
“怎么送?哥你難道沒看到,他熘得比兔子還快。”
曾幾何時。
這丫頭還是孩子的時候,好像也總愛這么說話。
傲嬌又俏皮。
何宏圖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