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書中自有黃金屋,我現在真后悔,當初沒好好學習。”
開車的方晴聞言忍俊不禁,扭過頭看了眼副駕上的閨蜜,調侃道:“你現在過得很差嗎?朋友圈里曬的都是世界各地的美照,這才是精致高端的生活,看看你朋友圈下面的評論,多少人羨慕。”
“切。我那只是騙騙外人而已,方晴,你難道還不知道我有多辛苦。再者說,我得干多少年,才買得起瑪莎拉蒂啊。”
童丹撫摸著棕紅色的真皮座椅,感慨萬千。
“我說了,這車不是我買的。”方晴目視前方,認真開車。
“那你倒是說,這車誰送你的?”
童丹扭頭,神情意味深長,“難道是那位丁大律師?”
瑪莎拉蒂總裁。
沒一兩百個w拿不下來。
就算律師的收入再高,方晴也只剛參加工作沒多久,不可能承擔的起這樣的豪車。
“你別胡說八道。”
方晴當即斥責。
“我怎么胡說八道了。方晴,我對男人,可比你了解。我敢保證,你那位領導,肯定對你有想法。”
“你再瞎說,我把你扔路邊了。”
“行行行,有車就是了不起,改天我也讓人給我送一臺。”
方晴笑著搖了搖頭,沒說話。
“不是那個丁律師,那到底是誰?方晴,咱們這么多年的姐妹,你沒必要瞞著我吧?我告訴你,現在的人可復雜的很,你不要被騙了。你說說是誰,我可以幫你參考參考。”
童丹追問不休。
認識這么久,彼此的性格雙方自然了解,方晴明白,要是不滿足她的好奇心,這妮子肯定會沒完沒了。
“江辰。”
“什么?”
童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這車是江辰送我的,他說我住得遠,上下班擠地鐵太辛苦。”
方晴澹然自若道。
童丹本就過人一等的大眼睛瞪得像燈泡。
“江辰送的?”
她面露不可思議之色,“真的假的?”
“不是他,你覺得還能是誰。”
方晴神色平靜。
看著好姐妹的表情,童丹震驚的心情慢慢平復。
也是。
以方晴的性格,這車換作其他任何人送,她肯定都不會要,除了那個負心漢。
“江辰那個家伙,不會真的被富婆包養了吧?”
童丹喃喃自語,不禁又想起當初在飛機上與對方邂后的一幕。
江辰的家境她很清楚,高中那會,可是還需要方晴“救濟”。
雖說莫欺少年窮。
她承認,那個家伙的身上,確實存在一些可貴的品質,以后混的可能不會太差,可成功是一個持之以恒的過程,換句話說,是需要時間的。
那家伙才畢業多久?
應該和方晴一樣,才不到一年吧?!
“這是他自己的錢。”
方晴只回了一句話,并沒有過多解釋。
童丹沒再質疑。
如果繼續在富婆這個問題上糾纏,就不僅僅是鄙夷江辰那個家伙了,而是在侮辱自己的好姐妹。
別說方晴了,但凡一個有點自尊的女人,恐怕都不會接受男人拿其他女人的錢給自己買的東西。
“那個家伙現在到底在干什么?居然這么厲害了?”
童丹驚疑。
方晴沉默。
見狀,童丹不禁推了推她的胳膊,“晴格格,和我說說唄。”
“我在開車呢!”
方晴笑罵,“你自己去問他。”
“我沒有他的聯系方式。”
方晴道:“我在你朋友圈底下看見他給你點贊了。”
童丹頓時語塞,繼而連忙解釋道:“你別誤會,我可是從來沒和他聊過天。”
“你和我說這些干什么,你們是朋友,聊聊天不是很正常。”
方晴面無異色。
“算了,不說我也不問了。”
童丹也知道好姐妹不是那種小肚雞腸,嘆息道:“還算那家伙有些良心。”
方晴置若罔聞,像是沒聽見。
燕郊。
毗鄰京都。
屬于外來務工人員的聚集地。
很多人來京都打工,可是承擔不起京都的高額房租,所以都會在這里租房子。
因此這里的人口來自全國各地,魚龍混雜,三教九流都有。
“好不容易休息幾天,還得陪你來工作。”
童丹關上車門。
“我可沒讓你跟著過來。”
開了一個多小時車的方晴拿出手機,打開導航,輸入一個地址,然后跟著指示向左邊走去。
“你一個人我怎么放心。”
童丹大義凜然,立即跟上,“話說你們的律師接活,不是坐在辦公室里就行了嗎?怎么還需要上門家訪的?”
“你沒看過電視劇?有時候律師還要跟著一起查桉子。”
方晴邊尋路邊道。
童丹啞口無言。
“是這么?”
跟著方晴停下,童丹抬頭,看向小區的大門。
麗景花園。
房主都不住在這里,里面絕大部分都是外來住戶,小區的環境不怎么樣,連個門衛都沒有。
方晴點了點頭,朝小區里走去。
“七棟,那。”
童丹抬手指道。
按照地址,方晴帶著童丹,來到七棟604門口。
過道雜亂不堪,鞋架垃圾都堆放在外面,地面也長時間沒清理過。
童丹忍不住皺了皺眉。
方晴視若無睹,抬手敲了敲門。
“篤篤篤…”
沒人回應。
“有人嗎?”
童丹上前,也敲了敲門,依舊石沉大海。
“打個電話。”
她扭頭看向方晴。
“我打過很多次,沒人接。”
童丹一愣,不明所以,“那你過來干什么?”
方晴還沒解釋,隔壁的門突然打開,出來的是一個年輕女人。
“你好,請問你知道住在這的管利兵去哪里了嗎?”
方晴友好的問道。
“他應該出攤去了吧。”
“出攤?在哪?”
童丹追問。
“就在后門那一塊,你們去找找吧。”
年輕女人沒有多聊,畢竟都是租戶,肯定談不上多熟,說完就把垃圾放在門口然后關上了門,讓方晴連謝謝都來不及說。
“走。”
方晴轉身。
“究竟什么桉子?這個人是干嘛的?”
電梯里,童丹好奇的問。
“不是什么桉子。這個管利兵之前找我咨詢過關于一個高利貸的問題。”
“高利貸?”
“他在一個網貸平臺借了錢,咨詢我如果不還的話,違不違反法律。后來他就聯系不上了,所以我才過來看看。”
童丹訝異,“我說方晴,你是律師,不是警察,我還以為多大的桉子呢,你這不是多管閑事嗎,還跑這么遠。”
“叮。”
電梯門打開。
兩女走出電梯。
“我查過這個叫解憂貸的網貸平臺,就是赤裸裸的高利貸,受害者絕對不止管利兵一個人。”
方晴邊走邊道。
“可是關你什么事?如果是高利貸,那他可以去報警啊。”
“他就是不確定自己欠錢不還違不違法,所以才會找我咨詢,我今天過來,就是建議他去報警。”
“你還真是敬業。”
童丹哭笑不得。
問路找到后門,在附近逛了半天,終于在一條街邊,找到了目標。
“就是他?”
方晴點了點頭。
看著站在街邊拿著鍋具正在炒飯的男人,以及旁邊豎著的十元一份的牌子,童丹臉色木然,道了句:“要是每個律師都像你這樣,那就好了。”
方晴置若罔聞,快步朝飯攤走去。
“管先生。”
這里都是些外地打工人,收入低微,所以這種便宜又方便的街邊炒飯很有市場。
管利兵的攤前就有幾個人在排隊。
聽到聲音,管利兵回頭,看到方晴,那張被油煙熏得黝黑的臉龐露出一抹驚愕。
“方、方律師?”
幾個顧客好奇的打量方晴,以及落后幾步的童丹。
這種地方可是很少看到這種氣質的美女,而且還是兩位。
“方律師,你怎么來了?”
“你留下的號碼一直聯系不上,所以我來看看。”
方晴看了眼鍋里的飯,“你先忙吧,忙完我們再聊。”
管利兵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尷尬的點了點頭,“那方律師,你先坐。”
旁邊有幾把椅子和桌子。
方晴和童丹坐下。
“我說方晴,你是不是閑的慌?這種人,出的起律師費嗎?”
童丹低聲道。
這樣的小販,之前讀書的時候,學校周邊到處都是,全是些貧苦人,連門面都租不起。
“我還不是正式律師,要什么律師費。”
童丹啞然。
“方律師,我還有三份飯,你們先喝水。”
將一份炒飯遞給一個顧客后,管利兵把手在身上的圍裙上擦了擦,端了兩杯水過來。
“沒關系,不著急。”
方晴起身,接過兩杯水。
管利兵拘謹的笑了笑,然后重新回去工作,或者更準確的說,求生。
方晴坐下,把一杯水放在童丹面前。
“人還挺不錯。”童丹念叨。
“他是一個退伍軍人。”
方晴輕聲道。
童丹睜大眼,驚訝的看著她。
方晴喝了口水。
“退伍軍人?這也混的太慘了吧。”童丹忍不住又朝那個男人看了看,還真別說,體格確實挺健碩,拿著鍋鏟的臂膀看上去很有力量。
“你覺得生活很容易嗎。你每天在飛機上看到的都是浮在云端的成功人士。而這才是世界真實面貌。”
童丹欲言又止,最后卻什么都沒說,拿起茶杯,想喝,可是又擔心不干凈。
方晴似乎沒有什么顧忌。
“要不我去給你去便利店買一瓶?”
方晴問道。
“我自己去。”
童丹正要起身,忽然看到一臺標注著城市管理的車開了過來。
“城管來了!”
對面炸串的攤販就像貓看見了老鼠,趕忙收拾攤子,打算逃跑。
管利兵也是一樣,鍋里半熟的牛肉炒飯也顧不上繼續炒了,慌忙關火。
他們這種攤子,都是推車,為的就是移動方便,可以隨時換地方。
“都別跑!”
“砰砰砰…”
城管們迅速下車,兵分多路,快跑著將正打算逃跑的攤販們給截停。
童丹大開眼界,像是回到了小時候。
這樣的場景,多少年沒見過了。
“管利兵,又是你。說過多少遍了,這里不準擺攤,你真是屢教不改。”
一名城管拽住他的攤車。
“霍哥,抽煙。”
眼見逃不掉,管利兵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包煙,堆起笑,遞過去一根。
“抽什么抽!”
對方不客氣的一把拍開。
管利兵笑容僵硬,不知所措。
“這種事不該你管,人家城管執法是合法合規的。”童丹提前小聲提醒。
方晴當然知道,坐在那里,沒有干預。
“管利兵,你說說,這是第幾次了,機會我已經給過你了,是你自己不珍惜。你的車沒收了。”
這位霍姓城管陰冷著臉道。
聽說要沒收自己的車,管利兵臉色頓時大變,趕忙抓住對方胳膊,“霍哥,這可是我全部家當,你沒收了我還怎么活?”
“關我屁事!把你的臟手拿開!”
霍姓城管蠻橫的把他的手推開,然后吆喝道:“把他的車拖走!”
幾個城管立即氣勢洶洶的走了過來。
“霍哥,霍哥,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管利兵臉色煞白,慌忙求饒。
這位霍哥置若罔聞,鐵面無私。
“撲騰!”
在童丹錯愕的目光下,只見那個退伍的漢子居然跪倒在了幾個城管面前。
“這是最后一次,我保證,我再也不在這里擺攤了,霍哥,你饒過我這一回,最后一回!”
不僅當街下跪,這位走投無路的漢子并且開始給幾個城管磕頭。
一下又一下。
方晴嘴唇抿緊。
“去你的,我饒過你,上面的領導會饒過我?把他的車收了!”
兩個城管要把管利兵的攤車推走。
見狀,管利兵趕忙從地上爬起來,額頭滿是灰塵,使勁拉住自己賴以生存的家當。
“罰錢!罰錢行不行?我愿意罰錢!”
“媽的。”
霍哥扶了扶帽子。
“給臉不要臉是吧!”
他當即一腳朝攤車踹去。
“給我砸!把這破車砸了!”
“霹靂哐當…”
幾個城管頓時開始一頓亂砸。
“不要!不要砸了!求求你們不要砸了!”
一個堂堂的漢子張開雙臂,不斷祈求,可是根本護不住自己的攤車。
飯桶、油桶、鹽罐、醬油瓶…接連倒地碎裂。
霍哥的笑容越發猖獗。
管利兵臉色呆滯,眼神卻開始逐漸充血。
“方晴…”
童丹都有點看不下去。
就在方晴忍不住要站起來,打算制止這種暴力執法的時候,那句“住手”還沒喊出,整條街似乎被定住,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靜。
只見管利兵從打火灶下抽出一把應該用來切肉或者是火腿腸的尖刀,狠狠的捅向了那個霍哥。
“我只是想生存下去,為什么連條生路都不給我!為什么!”
整條街回蕩著絕望的嘶吼聲。
霍哥雙目圓睜,嘴里咕嚕咕嚕涌血,慢慢的后仰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