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興侯,殿下已經派人告知末將了,接下來就由我帶著侯爺挑選。”
講武堂里面,瞿陶奉命接待耿炳文,他明白朱允熥的心意,而且他對講武堂的學生了解得最為通透徹底,由他帶領最為恰當。
“哈哈哈,好,那就有勞了!”
耿炳文怎么也沒有想到,朱允熥會讓瞿陶親自帶領自己挑選士卒。
從自己兒子口中得知,瞿陶在講武堂主管軍紀,以及學生的風貌,也和他們打的火熱,
對每一個學員,性格如何,能力如何,有什么習慣,有什么特長,是擅長出謀劃策,還是臨場指揮,能夠帶領多少匹馬,喜歡采取何種戰法,他都了如指掌。
別看講武堂是由盛庸和耿睿二人主持的,可說起對學生的掌控,二人卻遠不及他。
瞿陶在講武堂更像是皇太孫殿下的眼線,是傳達殿下思想和旨意的人物,也通過日常的接觸,讓學員對皇太孫心生景仰之情!
瞿陶帶著他一邊往里面走,一邊說道:“長興侯有所不知,在講武堂之中,若是沒有什么緊急之事,是不允許騎馬奔跑的,一切都是按照軍營的規矩行事,所以只有委屈侯爺和我一同前行了。”
耿炳文本來也沒有注意,這么一說才發現無論是誰,都是步行進入軍營。
就連瞿陶也是一身鎧甲,沒有例外,殿下既然都派他迎接自己了,又何必在騎馬這件小事上為難自己呢?
看來講武堂真的是治軍森嚴,軍規如此。
“我也非有什么緊急之事,正好可以一睹講武堂學生的風采。”
剛剛進入軍營,就看到一處處正在訓練的兵馬,軍容整齊,面色剛毅,隨著號令而行。
“殺!殺!殺!…”
眾位士卒一邊極為賣力的訓練,口中一邊呼喊著齊整的口號。
這是一支火槍隊,在號令之下非常引起有力的訓練著。
“向后轉!殺!殺!殺!向前一步走!殺!…”
“后面有敵人殺來!全體都有!后面三列向后轉,裝填彈藥備戰!舉槍!預備!射擊!”
“啪啪啪…”
一陣整齊有序聲響,火槍里面的彈丸源源不斷的噴射而出,打中前面所立的靶子。
“哦,這這…”
耿炳文面露驚訝之色,他什么也沒有想到眼前那些靶子上布滿了彈孔!雖然也有脫靶的現象,可絕對不到兩成!
這個距離,這個精確度,已經是非常可貴!甚至出人意料了!
要知道傳統的火銃是沒有辦法瞄準的,就算你瞄準了彈丸飛出去之后變得有多么離譜,也不是人力可以操控的!
因為火銃的彈丸是圓的,火銃的銃管里面塞不那么嚴實,而且出去以后就不會沿著自己所料想的軌道去飛,因此就沒什么準頭了。
所以在使用火銃的時候,都會采用密集戰術,依靠火銃數量極多,從而提高精確度,
畢竟打出去的彈丸多了,瞎貓總會碰上死耗子…
除了密集戰術之外,想要提高精確度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增加槍管的長度,火銃的彈丸盡可能的沿著一個方向飛,
只是槍管太長的話,不說浪費材料,也不說打造的工藝加倍,就是操作起來也非常不容易呀!
如果好幾個人才能操控一桿火銃,殺傷力還不如直接上去拼命呢!
“瞿陶啊,這是…”耿炳文不解的問道…
“侯爺,這就是殿下讓人所研制的新式火槍,現在學生們正在打靶訓練,還不純熟,讓侯爺見笑了…”瞿陶謙虛的說道。
“呃…”
耿炳文瞬間覺得嗓子里面堵得慌!
這叫不熟練?
好吧,我孤陋寡聞了…
接下來所看的學生,正在操練戰場上運動作戰。
可無論是變換到哪一個方向作戰,無論是攻打前后左右,都能夠立刻轉換隊形,竟然能夠做到紋絲不亂!
這實在令耿炳文大大的驚訝!
要知道在戰場上,前隊變后隊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很容易引起恐慌和隊形的混亂,一旦亂了,還怎么去攻打敵人?
一個不注意就會造成防線潰敗,給敵人以可乘之機。
可是這支長槍兵,不但能夠前后變換作戰,而且還能一支兵馬同時應對前后夾擊!
這個就太難了!
到了戰場上,一旦面對前后夾擊,就是極為危險的情況!
“侯爺以為這支兵馬如何?”瞿陶面帶笑意詢問道。
耿炳文由衷的說道:“真的精銳之師,東宮講武堂里的學生,實在不容小覷啊。”
瞿陶欣慰的說道:“這些學生最近一批招募的,能夠入得了侯爺的法眼,也算是可喜可賀了。”
耿炳文點了點頭,確實如瞿陶所說的,講武堂的些人都是一年為一期,所以即便是待在這里時間最長的學員也才一年而已,
眼下這隊是才征召的,僅有不到半年…
短短時間能夠訓練到這樣的地步,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一路走來所看到的兵馬都在訓練,竟然沒有任何人給他們打招呼,這一點讓耿炳文非常佩服!
如果說朱允熥生為主上忙于政務之事,沒有親自到軍營里面,以至于那些學員不認識他,倒還說得過去。
可瞿陶大多數的時間都在講武堂,每一個學生都認識他,身為講武堂主要人物,一向負責風紀一事,這些學生豈有不認識他的道理?
可為什么沒有一個人向他們打招呼呢?
唯一的解釋就是規矩,
講武堂的規矩!
耿炳文感慨的說道:“專心訓練,努力御敵,不為任何人事物所動,佩服,佩服啊…”
在他所見過任何一只強悍的兵馬里面,只要主將來了,他們都會有意無意的看過去,或許手上的動作還在操練,可注意力早就不那么集中了。
可這里的學生即便是看到了他們,也沒有任何的反應,很快就轉開了目光,幾乎不會看他們第二眼!
這就是規矩的力量!
這樣訓練出來的兵馬,絕對是一支精銳之師!
瞿陶解釋說道:“殿下曾經說過,軍營之中軍令最大!有道是:軍令如山。沒有什么非常之事,不管是誰來了,他們都不會停下來訓練的,就算是任何人都不行!
而且此時誰要是敢懈怠,可是要受處罰的,學生亂就責罰學生,將領亂則處罰將領,將領縱容學生,兩者皆罰,
我等雖然愚鈍,達不到殿下所說的,可也有心勉力為之,只能照著殿下的旨意實行了…”
耿炳文點點頭道:“殿下治軍嚴格,講武堂能夠這般,所出來的將校必然是一等一的人才,朝廷后繼有人啊!”
瞿陶客氣了兩句,便說道:“侯爺,我讓他們去準備,咱們去大堂挑人吧…”
“還挑什么!這里隨便拎出來一個都行!況且我對講武堂也不熟悉,你就說哪些合適吧!”
耿炳文知道,既然是瞿陶帶著自己挑人,那么挑出來的肯定是已經報給殿下了的,自己這個時候只要全盤接收即可。
所以“挑人”的過程非常順利,基本上瞿陶說那個好,他就選那個,如果一會兒工夫,就已經把人挑好了。
“那個,殿下說賞賜給我五十桿火槍,你快帶我試試槍吧,我都迫不及待了!”
“侯爺稍等,來人!取火槍來!”
不過一會兒工夫幾個護衛就抬上來五個箱子,瞿陶打開其中一只,只見里面有十桿火槍,排列的整整齊齊,
拿起來一桿火槍笑著說道:“侯爺您看,這就是殿下給您的,您先驗驗貨!”
耿炳文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把火槍接了過來,握著冰涼的火槍槍管,心里有種非常踏實的感覺!
在手中把玩了一番,仔細看了看火槍的構造,就大概知道這東西是如何使用的了。
大明的將軍對于火銃都不陌生,他自然知道這桿火槍的寶貴之處!
似乎是害怕有人克扣賞賜,耿炳文趕緊把五十桿火槍全都要來了,數了一遍又一遍,仔細檢查了再檢查,生怕下面的人以次充好…
瞿陶看他這般認真,也不由得有些好笑,誰有膽子在火槍上動手腳!
楊靖和齊泰、鐵鉉三人作為欽差大臣,一路行趕慢趕來到了西安府。
當進入城中的時候,齊泰撩起了馬車的簾子,看到城中百姓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在他們的臉上看不到秦王薨逝的悲傷,似乎這對他們的生活沒有任何影響。
齊泰隱隱的感覺到,這些百姓對于秦王之死甚至還有些暗自欣喜,因為他從一些人的臉上看出了輕松的神情…
即便不是所有人,起碼也是一部分…
按理來說,秦王封在西安,那么西安就是秦王府的轄區,作為生活在這里的百姓,只要上面的人還說得過去,他們哪怕是演戲,也會配合著表現出來悲傷,
畢竟他們還要在這里討生活,要是被貴人記恨,那不是給自己惹麻煩嗎!
可齊泰看到的情形卻是,街道的門樓上雖然掛著白燈籠,可并沒有人關門歇業,反而人數還很多…
鐵鉉靠在馬車上說道:“看明白了嗎,西安的百姓對于秦王的薨逝,到底是個什么態度?”
齊泰動了動嘴唇,卻沒有說出任何話來。
他是個謹慎的人,在說話上也很嚴謹,可要照著自己所觀察的事實來說,難免有些不好聽,索性也就不說了。
鐵鉉又說道:“殿下讓我們處置秦王府的官吏下人,有誰仗著秦王的權勢為非作歹,這件事你怎么看?是大查還是小查?”
小查是找幾個窮兇極惡的殺了,把罪名推到他們身上,為了給百姓一個交代,
畢竟不能讓皇家的人,死了還要背負罵名嘛…
而大查,就是要澄清吏治,徹底根治關中地區的作奸犯科之事了!
可如果查的太厲害,懲治的人太多,到時候必然天下皆知,這又顯得秦王治理地方無能!
“別問我,你怎么看?”齊泰反問道。
鐵鉉說道:“查,肯定是要查的,如果能夠徹底根治西安府的頑疾,殿下肯定樂成此事,只是在查的時候我們得有些分寸,不能讓壞名聲牽涉到皇家…”
齊泰的眉頭立即緊皺了起來!
說的容易,做起來卻難啊!
“除此以外,還有一個辦法…”鐵鉉臉上帶著一絲笑容,神神秘秘的說道。
“什么辦法?別藏著掖著,快說!”
齊泰不耐煩了,趕緊催促。
鐵鉉瞟了一眼窗外的百姓,說道:“可以讓西安府的那些犯事的官吏調往他處,
然后在其他地方處置了就是,這樣一來既不會影響秦王的名聲,也能夠澄清這里的污濁之氣…”
“那百姓的冤屈呢?”
“隨后陸陸續續告知受害的百姓即可…”
齊泰臉上這才露出一絲笑容,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兩全其美!只是這件事還要與刑部楊大人商議商議。”
“這個自然。”
“不過王府屬官還是要清理一番的,不殺一些人,百姓那邊說不過去…”
心里的郁結解開了,齊泰的狀態隨之也輕松了起來。
一路上他都在考慮怎么做才好,大刀闊斧,殺人流血,固然快意,固然能夠快速贏得百姓的好感,
可皇家的臉面呢?
到時候天下人都知道秦王做的惡事,都知道他是個無能之人,這對天家的名聲不利!
來到秦王府大門,秦王世子已經帶領家人在門外等候了,雙方見過禮之后,一行人這才進入王府。
來到大堂,秦王朱樉的棺材就擺在那里,楊靖三人作為欽差,奉旨吊唁,便祭奠了一番。
接著誦讀了一篇表文,表達了悲傷之情,感嘆之意。
然后宣讀到秦王朱樉謚號為“幽”的時候,世子也只是抬頭看看,接著又低下了頭,其他人也都一樣。
他們誰都知道這樣的謚號是貼切的,即便想為父親爭,在這件事上也沒有辦法呀…
在旨意里面,有一句讓秦王世子善待長輩,孝敬母親,以慰秦王在天之靈…
這句話讓秦王世子眉頭一皺,這里的母親可不是他的生母!
而是王保保的妹妹觀音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