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黎山腳下,就是弱水。
這條源自祁連山上的遠古冰川的河流,一路向北,流向居延澤,并注入這個巨大的湖泊群之中。
水質清澈、甘甜,河中魚類繁多。
河流兩側,一個個村莊林立。
這些村莊不似中國內陸的農村,反倒與安東地區流行的屯墾團。
全部都是采用土磚和木頭搭建而成,而且,每一棟房子的大小、形狀和結構幾乎都是一模一樣的。
村莊外圍,是用籬笆圍起來的。
四周建有土木結構的箭樓,不時有著拿著武器在戒備的僰人士兵在箭樓上探頭。
劇孟騎著戰馬,在數十名騎兵的簇擁下,在這些村莊之間巡視。
僰國王子何剛與護羌將軍領義兵都尉事刀間敬陪左右。
一路上,無數羌人貴族和僰人武士首領紛紛出迎。
“將軍,最近數月,下官與王子率部在這弱水一側建立了十余個村莊,皆以屯墾團故事,列伍成隊,用軍法為綱,以漢官為骨…”刀間對劇孟介紹著這些村莊的現狀:“數月以來,諸羌民已經漸入正道,皆按軍法起居,習耕作之事,十余年后,此地將再無羌人之屬,唯有漢之郡縣而已…”
劇孟聽著點點頭,贊道:“刀將軍為社稷立了大功,翌日回朝,吾當上表天子,為將軍請功!”
然后,他看了看那個一直在期待著的僰國王子何剛,道:“王子亦然!吾已經上表朝廷,請加王子爵位,賜漢家官銜!”
何剛聽完大喜過望,若能得到漢朝天子賞賜和加爵,獲得漢朝官銜,那么,他的地位就穩如泰山。
況且,這兩個月他也沒有白干!
單單是他的武士們所抓的那數千羌人戰俘,就為僰國換來了數千萬五銖錢的收入!
可以在漢室購買足夠整個僰國上下三年之用的糧食與布帛!
賺死了!
僰國地貧而且多高山,產出很少。
自古以來僰人都只能靠著劫掠和強奪他人的食物與人口維系自身的存在。
是以,在很久以前,僰國就開始了訓練奴婢,出口到其他國家,以換取糧食等必須物資。
等到打開了漢朝市場后,僰人更是欣喜若狂。
一個訓練好的優質僰奴,常常就能換到數十石甚至數百石的糧食。
若是極品,更是可能換得數千石之多。
這可比自己去山里刨食要容易和快多了!
為了糧食和布帛以及其他漢朝商品,僰人從此踏上了不歸路。
在過去五年,他們南征北戰,幾乎全民皆兵,為臨邛的兩位漢朝大商人貢獻著自己的血與肉,換來富足的生活。
僰國王室本是阿姓,在去年朝覲長安后,為了表達對漢的臣服,僰王于是改其姓為何。
如今,僰國更是派出了其國中最精銳的兩千余名武士,在其王太子何剛的率領下,來到這數千萬的異域,繼續為了財帛與糧食而戰。
在這合黎山周圍的群山之間,僰人武士表現的異常出色。
他們冷血、殘忍,機敏而勇敢,在裝備了漢軍的制式武器后,打的羌人抬不起頭。
僅僅是僰國武士,就在過去的這兩個多月里攻破了十余個羌人部族,殺死千余人,俘虜五千余,讓羌人聽到僰人的腳步聲就嚇得落荒而逃。
但結果通常是沒有人能逃脫他們的追捕!
就連挑剔無比的刀劍,也對僰人的表現非常贊賞,認為他們比鮮卑和烏恒更適合當漢室的打手!
“將軍,聽說朝堂已經準備在這合黎山、姑臧山之間,廣泛的設置屯墾團?”刀間忽然問道。
“嗯…”劇孟點點頭:“就等大朝議上,天下共議了…”
刀間聽完,頓時就高興的手舞足蹈起來:“太好了!若能在此建立數個屯墾團,那么不出十年,此地便將永固為漢疆!”
再沒有比屯墾團這樣的制度更適合用來鞏固新疆土的了。
刀間在安東就是棘門軍屯墾團的校尉出身,在棘門軍屯墾團期間,他親眼見證了,諸夏的移民是如何將一片荒野、沼澤變成一個年產糧食以數十萬石的魚米之鄉的!
更讓人安心的是——屯墾團本身就是一臺戰爭機器。
只要屯墾團能在某地扎根下來,不過兩年,這個屯墾團本身就可以成為一個兵營。
平時,屯墾團的男丁們在屯墾團的教官和官吏指導下集體勞作、訓練并接受各種技能訓練。
一旦有事,狼煙一起,半天之內整個屯墾團就能武裝起來,在三天內就能完成組織和作戰準備。
當初,匈奴右賢王率其本部數萬騎入侵安東,結果被各大屯墾團圍觀了。
刀間至今依然記得當時的場面。
數萬匈奴騎兵,在屯墾團大軍面前,竟然不敢動彈,最終甚至只能屈膝投降,歸順漢室。
這比任何文字和語言,都更有說服力。
刀間毫不懷疑,一旦虎賁衛、羽林衛、細柳營等大型屯墾團來此,不消兩年,他們本身就足以彈壓地方了。
一切牛鬼蛇神都將再不能興風作浪!
大漢在此地的統治根基更將穩若泰山。
劇孟聽著也是贊同的點點頭,他雖然從未親眼見過安東的屯墾團的強大。
但他卻聽過無數人復述過那些可怕的屯墾團的威勢。
在安東,沒有任何游俠、罪犯敢在屯墾團的轄區內鬧事!
屯墾團的轄區之內,秩序井然,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人人皆奉法而行,所有敢在屯墾團內鬧事的人,不是被送去承恩島與倭奴為伍,就是已經被吊死在屯墾團的轅門前。
用屯墾團之制,確是漢家統治此地的關鍵!
只是…
朝堂上總有些人喜歡拿屯墾團太過依附和遵從軍方意志說事。
尤其是那些大地主出身的文官們,更是視屯墾團為死敵,恨不得將之全部解散,永不再設!
這時,遠方一騎忽然奔來,一個背負著象征緊急軍情的信使,一路狂奔,來到劇孟面前,翻身下馬稟報道:“將軍!西匈奴中細作急報!”
劇孟立刻接過那個情報看了看,臉色立刻就變了。
他對左右道:“走!回營,立刻召集各校尉議事!”
居延出事了!
就在半個月前,西匈奴的實際控制者,左大將且渠且雕難遭遇了一次未遂的刺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