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
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書頁
前一段     暫停     繼續    停止    下一段

第一千五百七十六節 流血的單于庭(4)

  狐鹿涉自然是支持夏務運動的,而且是不惜一切的支持!

  馬邑之戰、高闕之戰與燕薊之戰,給匈奴的創傷太大太大了!

  前后三個右賢王,兩個大當戶,百余位骨都侯,身隕沙場,連單于都折了一個進去!

  匈奴幾乎所有的主力精銳萬騎,不是被殲滅,就是遭到重創。

  在戰爭中,匈奴帝國失去了大量人口和一半的牧場。

  就連作為王族的孿鞮氏,也死了上百人!

  錯非,還有西域諸國可以補血,還有西方諸國可以劫掠。

  今日之匈奴,必定是一片哀鴻遍野,生民十不存一的慘狀!

  這樣的失敗,比任何天災,任何劫難都更慘重!

  目睹和親身經歷了這一切后,狐鹿涉沒有辦法不支持夏務運動。

  狐鹿涉知道,匈奴人想要存續下去,就只能進行漢化,全面學習漢朝,甚至照搬漢朝的一切制度!

  漢人的祖先,能夠胡服騎射,強大自身。

  引弓之民也能冠帶漢服,學習漢人,強大自身!

  只是,開始改革后,狐鹿涉才明白,這到底有多難!

  不僅僅外人會詰難,會攻仵,會質疑,會反對。

  便是自身的嫡系與基本盤,也會反對、不滿和質疑。

  每走一步,都是艱難無比。

  狐鹿涉用了整整兩年時間,才說服了自己的嫡系和親信們,去學習和使用漢字,去嘗試穿戴漢服,用漢禮會面,說漢話看漢書。

  但一觸及漢制改革這個事情,就千難萬難了。

  也就是句犁湖,在西征途中,搞成了軍功勛爵制度。

  還是一個半成品,與漢朝相比,還相差甚遠。

  更沒有一個足可保障這個制度的法律體系和制度框架。

  僅僅只是一些口頭許諾和諾言而已。

  此刻,聽完陽罔的話,狐鹿涉忽然就明白了,為什么改革會如此艱難。

  因為…

  “本王太仁慈了…”狐鹿涉在心里幽幽念著。

  他想起了冒頓大單于當年的進取之旅,那時候,匈奴只是這草原上的一個小不點。

  根本無法與東胡、月氏這樣的超級勢力相比。

  頭曼單于軟弱無能,東胡人又咄咄逼人。

  冒頓大單于于是鳴鏑弒父,發動政變,用鐵與血清洗整個單于庭,樹立自己的威信。

  然后率領匈奴,向東胡開戰。

  不過十余年間,匈奴便拳打東胡,腳踢月氏,終于建立了有史以來第一個統一草原的帝國——匈奴帝國!

  現在回想,若冒頓大單于與自己這般,如婦人一樣心慈手軟,匈奴永不可能崛起!

  他又想起了老上大單于的改革。

  當初,老上大單于決定統一引弓之民,將各部統統同化為匈奴。

  結果遇到了內外的強大反對。

  甚至有部族悍然發起叛亂,老上大單于平定叛亂后,眼見反對聲太大,不得不終止了改革計劃。

  結果就是,匈奴帝國,繼續一盤散沙,各部各自為政,力量不能攢成拳頭。

  以至于,匈奴先敗馬邑,再敗高闕,終于在燕薊之戰丟掉了過去數十年積攢起來的全部底蘊與國力,只能蜷縮到幕北,依靠大漠天險,舔砥傷口,茍延殘喘。

  倘若當初老上大單于能如冒頓大單于一般,毅然決然,不惜代價,用血與火肅清不服,用弓與刀蕩平反對,以尸骨和鮮血鑄就改革之基。

  整個草原,盡為匈奴,匈奴也就可能不會遭遇馬邑、高闕、燕薊之敗。

  說不定還能入主長安,稱帝未央宮呢!

  至少,不會落到今日下場!

  他又想起了自己這些日子以來聽說的漢朝在幕南的動作。

  漢皇帝命其大將執金吾昌武侯郅都為護匈奴將軍,命樓煩將軍潁陰候灌何為幕南都護使,命其外戚堂邑候世子安東都護府西部都尉陳須為征東將軍,各率大軍,前往幕南,鎮壓不服,強力推行漢化和編戶齊民之政。

  大軍席卷萬余里,鎮壓數十部。

  據說蠕蠕、長林、林胡等大部族,盡為漢所破。

  其王首級被懸于漢軍營壘之上,傳首各部。

  幕南各部戰戰兢兢,恐懼不已,盡皆俯首臣服,聽從漢皇帝之令,跪列道路兩側。

  按照漢朝人的說法是:王師所過,千族皆服,萬部俯首,民皆簞食漿壺以迎王師。

  用鐵與火,漢朝人即將在幕南徹底建立穩固統治!

  “善!”狐鹿涉想到這里,手就已經握在了劍柄上,他舉步向前,望著匍匐在地上的那個奴才,那個折合馬。

  鏘!利劍出鞘的聲音響起來。

  “各國變法未聞有不流血而成功者!”

  “匈奴變法之成功,就以你這奴才流血開始吧!”

  咔嚓!

  折合馬的頭顱飛到了王帳之中,鮮血嘩啦一下子噴涌而出,噴在了狐鹿涉的身上。

  他回過頭來,提起折合馬的頭顱,跪到句犁湖身前,道:“大單于,臣以為哲別王所言正是真理名言!”

  “若欲變法,必先血祭!”

  “舊弊不除,何以革新?”

  “請大單于當機立斷!”

  “斬不服以定匈奴變法之基,除舊弊以迎匈奴之盛世!”

  句犁湖都看傻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狐鹿涉居然忽然殺人。

  雖然殺的只是一個奴才而已,但是…

  他現在的態度,卻已然是在逼宮了!

  看他的意思,倘若自己不同意,那他就要單干了…

  句犁湖看向陽罔,他現在有些懵逼,需要得到專業意見。

  陽罔立刻挺身下拜:“大單于,臣以為左屠奢所言甚是!”

  “欲革新舊弊,必以血祭!”

  “且夫單于夏后氏之后,漢高帝之苗裔,神圣而高貴,單于若以雷霆之勢,除匈奴之弊,再布告天下,名申法令,制度條文,與父老約法,乃行變法,則中外皆必知單于之志,有志之士,必旋踵而來…”

  陽罔的話,終于打動了句犁湖。

  特別是那一句‘單于本夏后氏之后,漢高帝之苗裔…’讓他心花怒放。

  事實上,句犁湖之所以能坐在單于之位上,他的出身起了決定性作用。

  在經歷了馬邑、高闕和燕薊之敗后,匈奴各部都已經不得不承認自己不如漢朝,他們只能迎立一位有漢朝血統的單于,以作底蘊。

  句犁湖即位后,也從不掩飾自己的出身,甚至廣為宣揚,恨不得人人都知道,他們的單于是有漢朝血統,跟劉氏是親戚的關系!

  匈奴國內的宣傳口徑,也一直是漢匈同出一源的論調。

  這既是為了改革,也是為了給自己留條后路。

  萬一…萬一…將來匈奴窮途末路,至少還可以得到漢朝接納和安置。

  漢朝皇帝,再怎么樣,也不可能對一直大聲宣揚是自己親戚的孿鞮氏下死手。

  說不定,未來匈奴貴族尤其是孿鞮氏還可能在漢的扶持下,繼續在草原稱王稱霸。

  那且之不就可以依舊富貴嗎?

  漢朝人占了龍城,不也沒有去侮辱和侵害冒頓、老上、頭曼等匈奴先單于的陵寢,甚至派兵保護,派人祭祀、維護。

  所以呢,現在的漢匈戰爭,其實已經打到了一個很微妙的境地。

  一方面,兩國之間都知道,雙方是大敵,不死不休。

  但另一方面,兩國國內都在宣傳,漢匈同出一源的論調。

  不止匈奴王族之中,有流著漢朝血統的貴族,甚至是單于。

  劉氏皇族之內,現在也有了流著匈奴血統的皇子!

  看著雖然有些奇葩,但這正是國際政治的微妙之處。

  “既然左屠奢與哲別王,皆以為如今匈奴已經到了不流血不足以變法的地步…”句犁湖看著帳中的尸體,聞著那血腥味,似乎也被刺激了,他上前扶起狐鹿涉與陽罔,道:“那本單于又何惜此身?”

  殺人而已,匈奴人在這個方面可謂天賦卓絕!

  更何況,他句犁湖在事實上已經有了對各部動手的力量。

  西征的大勝和他麾下的死忠和那些哲別騎兵們,在事實上已經具備了對老舊貴族的壓倒性優勢!

  特別是在這姑衍山上,他的王庭之中。

  那些老舊貴族,不過待宰羔羊,砧板上的魚肉罷了!

  在句犁湖心中,一條裂痕,卻已經悄然生長。

  “狐鹿涉今日可以為了變法,不經我許可,就殺人…”

  “未來,他若為了其他事情,會不會也如此?甚至于…殺我?”

  句犁湖不知道,但他知道,在匈奴歷史上,類似的事務,層出不窮。

  冒頓大單于弒父,老上大單于更曾經親自囚禁了他。

  軍臣那個家伙,更是親手殺死了匈奴戰功卓絕的右賢王,使得漢朝坐大。

  以他所知,尹稚斜就更了不得了。

  這個混賬,甚至曾與漢皇帝有過密約!

  這些人,這些所有的匈奴名臣或者梟雄,都做過類似的事情。

  誰敢保證,狐鹿涉未來不會因為等的太急,實在等不下去,就拔刀砍了自己?

  想到這里,句犁湖就稍稍退后了一步,然后笑著道:“左屠奢、哲別王,本單于命令你們,立刻傳令各部,碲林大會明日召開,諸部頭人,皆當到會,本單于將有重要事情宣布!”

  “碲林大會之時,哲別王,你去安排哲別萬騎,保衛會場…”

  “左屠奢,你親自帶本部萬騎,在姑衍山下設防,戒備各部扈從…”

  一個個命令發下,這意味著,句犁湖已經決定動手了。

  這讓陽罔心潮澎湃。

  他感覺,自己距離蘇秦的歷史定位,更進了一步!

夢想島中文    我要做皇帝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