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陳嬌所料,當兩翼的騎兵開始包抄后,那些匈奴騎兵就徹底崩潰了。
許多人哭爹喊娘的騎著戰馬,狼狽的逃出了漢軍步兵的陣前。
然后,他們就被羽林衛和細柳營的屯墾團騎兵,跟砍瓜切菜一樣,輕松的砍翻在地。
這些還活在三十年前的匈奴騎兵,睜開眼睛,發現這個世界早已經面目全非。
他們嚇得屁滾尿流,然后一潰千里。
屯墾團的騎兵銜尾追殺二三十里,直到有匈奴騎兵開始出現,接應,這才見好就收。
而這一路上,這些可憐的匈奴騎兵,尸橫遍野。
僅有不到一千騎能夠逃回自己的營地。
剩下的都成了漢軍的戰利品。
各個屯墾團樂的眉開眼笑,從校尉到士兵,人人喜不自勝。
光是這些斬獲的首級,就足足有兩千個!
在以前已經足夠封侯了。
即使是現在,大約夠得上封君的標準了。
至于士兵們,則是受益最大的!
因為,馬邑之戰后,朝廷調高了軍官的軍功計算方法,但卻依然保留了普通士卒的積功方法。
在爵位堆到公乘前,他們的軍功并沒有貶值。
反而因為他們是民兵,所以可以獲得加權。
而圍觀的游俠們,也樂得合不攏嘴。
這些入寇的匈奴騎兵孱弱的表現和漢軍的輝煌勝利,讓他們堅定了投軍之心。
特別是那些游俠中的巨頭們。
這些巨頭,已經在這幾年的淘金之旅中攢夠了足夠多的財富。
對他們來說,他們生命中剩余的時間,都將會用于追逐劇孟、刀間這兩位前輩的道路。
當下就有很多原本有些猶豫的家伙,立刻就打定了主意,就算傾其所有,也要投軍。
沒有人比這些游俠巨頭,更加渴望能正大光明的回歸家鄉桑梓!
但在呼揭王的大帳之中,且之卻是滿臉的彷徨和恐懼。
跪在他面前的那幾個貴族更是瑟瑟發抖。
“屠奢,漢朝人太可怕了…”一個僥幸逃回來的心腹哭著說道:“勇士們根本連跟他們肉搏的機會都沒有啊!”
“在我們面前的肯定是漢朝最精銳的細柳營、虎賁衛和羽林衛…”一個貴族恐懼的說道:“我曾經在單于庭見過漢朝的戰旗模樣,肯定不會認錯的!”
就如同漢室會關注和記錄所有可以掌握的匈奴大纛一樣,匈奴對于已知世界內唯一一個能與自己抗衡的強國,自然也是非常上心的。
漢家五大主力的戰旗以及地方上的難纏部隊,都在單于庭有備案。
至于鼎鼎大名,甚至可以說兇名遠播的細柳營、羽林衛、虎賁衛的戰旗,更是被匈奴人原樣復制,為的就是提醒匈奴貴族,遇到這三面戰旗——有多遠,跑多遠!
這三個敵人,都不是某一個部族可以對抗的。
而現在,在自己的正面,羽林衛、虎賁衛、細柳營三大王牌合體,棘門軍、灞上軍、飛狐軍等等強大的不像話的漢軍主力也全部聚齊。
這讓呼揭人怎么看,都覺得自己好像惹上了什么可怕的恐怖事務。
且之更是冷著一張臉。
原本,他以為此地的漢朝軍隊,應該跟綿羊差不多。
但誰知道,這特么就是一頭猛虎在臥啊!
不過,且之到底比下面的人要有見識一些。
他站起來說道:“細柳營?虎賁衛?羽林衛?哼,這些漢軍王牌,現在都在跟呼衍當屠作戰,哪里可能出現在此,在這安東的不過是一些打著這些漢朝強軍旗號的民兵團伙罷了…”
作為匈奴右賢王,且之雖然被單于庭排擠和打壓。
但蘭陀辛為了忽悠他,可沒少給他提供漢朝的情報。
他自然知道,在此地,有著漢朝皇帝搞出來的所謂屯墾團。
這些屯墾團是有資格使用那些漢軍強大部隊的戰旗的。
只是…
且之想到這里,心里的恐懼就更加深沉了。
他派出去的三千騎,雖然不是他的直屬萬騎,但也屬于呼揭部族的老兵了。
在金山,這樣的三千騎,足可橫壓一國,甚至讓康居人都下的屁滾尿流。
但是,在漢朝,卻被一幫漢朝的民兵給打的哭爹喊娘,打到抱頭鼠竄,打到毫無還手之力。
這漢朝,怎的如此可怕?
這民兵都如此厲害了,漢朝的正規軍豈非要上天了?至于那傳說中的神騎,豈非只要出動,就可橫掃一切?
這仗還怎么打啊?
且之甚至已經感覺自己已經落入了一個可怕的陷阱。
“本屠奢就知道,單于庭的人一個都不能信!”且之在心里狠狠的想道。
本來,他在南池過的小日子不要太舒服了。
南池氣候比金山溫暖多了,還有著碧波蕩漾的大湖,豐盛的水草和無邊無際的牛羊。
呼揭人哪怕不擅長放牧,但守著這樣的聚寶盆,也足可強大起來。
但偏偏他卻被蘭陀辛鼓動,來到了這漢朝的安東之地,踏入了這個可怕的地方。
“屠奢,要不我們撤吧…”一個貴族小心翼翼的說道:“漢朝人不好惹,我們還是回南池吧…”
撤軍?
且之想了想,這個提議讓他頗為意動。
這次出擊,呼揭人雖然沒有攻入傳說中富得流油的漢朝城市。
但是,在進軍過程中,掃蕩的那些游離在匈奴之外的部族,以及打著進攻漢朝的名義裹脅起來的部族,讓且之也是吃的滿嘴流油。
單單是牛羊就撈了將近十萬頭!
更有馬匹上萬!
而其后在饒樂水,鮮卑人看到他的大纛,嚇得落荒而逃,將其祖庭和饒樂水附近的牲畜、糧食全部拱手讓給他。
呼揭人僅僅在鮮卑人身上就搶掠到了足足數十萬石的粟米和小麥,還有大量的青銅甚至鐵器,此外還有不計其數的食鹽和布帛。
講道理的話,哪怕撤軍,哪怕損失了兩千多騎,但這次行動都已經大賺特賺了。
只是…
且之不是過去的呼揭王了。
做呼揭王的時候,他可以想進軍就進軍,想撤軍就撤軍。
但他現在是匈奴右賢王,而且還是宗種,享有單于繼承權力的高級貴族,匈奴帝國的四柱之一。
盡管單于庭和攣鞮氏對他不是很友好。
但且之很清楚,假如他現在就撤軍,在漢朝人面前狼狽奔逃。
一旦被單于庭知道了,那他的這個右賢王也就當到頭了。
更可怕的是,一旦他的右賢王王位被否定。
那么,他和他呼揭部族,必定會被人撕成碎片!
要知道,那些尹稚斜的舊部,攣鞮氏內部的野心家,還有幕南的部族首領,可都是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一旦沒有了右賢王這個身份,那么,這些敵人一定會將他和他的部族斬盡殺絕。
特別是尹稚斜的舊部,那些尹稚斜的忠臣孝子,可是一直責怪他‘害死’了烏維,致使他們的少主早夭。
而這些人的力量,非常強大。
更何況,成為右賢王,又不是單于的弟弟或者兒子,這等于他實際上已經踏上了單于之位的爭奪戰。
在這個戰場上,可沒有退路一說。
不能前進,就意味著死亡!
與其回去后,被人綁在祭臺上,剝皮抽筋,倒不如戰死在戰場上。
而且,且之并不覺得,這場戰爭,他和他的軍隊就完全沒得打。
他還是很有自信的。
“傳令下去,全軍拔營,后撤一百里!”且之站起來說道:“本屠奢就不信了!偉大呼揭騎兵,打不過漢朝的民兵?笑話!呼揭騎兵是戰無不勝的!”
且之現在就像一個被人忽悠著進了賭場的無知少年。
他已經坐在了這張賭桌上,而且,還被強制下注了。
假如就此離去,他就要把命都輸給莊家。
他當然不樂意。
所以,他決定豪賭一把!
就賭漢朝人騎兵少——他通過剛才的觀察發現,漢朝軍隊好像只有兩三千騎,這也正常,要是民兵都有上萬騎了,那這個游戲也就不需要玩了。
就賭漢朝人不如呼揭人耐寒——呼揭人已經習慣了在呵氣成冰的冬天和敵人作戰,他們甚至已經習慣了在高原缺氧的寒風中作戰。
且之覺得,以他掌握的情報來說,漢朝人生活的世界,是溫暖的南方。
肯定是無法適應寒冷的氣候。
離開了城市的依托,又缺少騎兵。
漢朝的步兵只要敢跟過來,且之就讓他們好看!
當然,倘若漢朝人不跟過來怎么辦?
且之想了想,下令道:“渾力,我命令你,驅趕五千頭牛,跟在大軍身后!”
在南池待了這么久,且之也知道了有些事情,對漢朝來說,是魔鬼的誘、惑。
譬如牛群…
漢朝對牛的渴望,就像游牧民對于牧場的渴望一樣,這似乎是根深蒂固的。
且之相信,有了一個五千頭牛的誘餌,漢朝人肯定會咬鉤!
于是,在當天下午,匈奴騎兵開始拔營后撤。
這讓屯墾團的民兵和游俠兒以及陳嬌陳須都嚇得跳了起來。
還好,最終,大家發現了這些匈奴人將一個牛群放在身后,似乎在跟漢軍說:“有種嗎?想要嗎?那就跟過來吧?”
“低劣的激將法…”陳嬌嘆了口氣,同時將懸著的心放回肚子里,匈奴人只要沒有被嚇得逃跑,那就還有機會!
三萬多個首級啊!
足可孕育十幾個列侯的爵位了!
可不能白白放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