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是大黃弩!”領頭的呼揭貴族看著那數十個倒地慘嚎的倒霉蛋,嚇得亡魂大冒。
大黃弩的威名,哪怕是遠在金山的呼揭人也是如雷貫耳!
這種漢朝的可怕利器,就是死神的低語,就是不可名狀的恐怖!
超遠的射程,極具毀滅性的殺傷力和強大的貫穿動能,足以讓每一個知曉它威名的匈奴人忌憚不已!
尤其是貴族!
在馬邑之戰前,漢匈數十年的大戰中,超過八成的渠帥以上貴族軍官,都是死在這種可怕的武器之下。
甚至曾經有單于庭的大當戶,倒斃于漢朝大黃弩的獵殺之下。
那個大當戶死的很慘!
整個腦袋都被弩箭削掉一半,可怕的動能甚至帶著他的半邊腦袋,飛出了數步之遠!
從那以后,匈奴的高級貴族就再不敢在漢軍陣列之前露面,總是處于嚴格的保護中。
但,即使如此。
依然有很多人中招。
只要一個疏忽被漢朝射手抓到,立刻就會招致致命的遠程獵殺!
對匈奴人來說,唯一的好消息恐怕就是這種頂尖的武器,制造復雜、使用困難,造價昂貴。
所以,整個漢室僅有不過數百柄。
而能使用大黃弩的大力士,也從來沒有超過三百之數!
但是…
在此地,在這白雪皚皚的極北極東之地。
這漢朝的大黃弩射手怎么這么多?
仿佛好像漢朝人將全國的大黃弩射手都集中到了一起一般!
想到這里,那個呼揭貴族就臉色煞白,幾乎想要掉頭就跑。
開什么玩笑?!!!
漢朝的大黃弩射手,每一個都是國寶!每一個都是足可以一當十的猛將!
他們臂力發達,幾乎人人都能做到扛舉數百斤重的大鼎,一拳下去,能把人的腦漿迸裂!
曾經有匈奴騎兵圍攻一個落單的漢朝大黃弩射手,結果那人只帶著數十步卒,就殺死殺傷了上百騎兵,最后,匈奴人不得不派出射雕者與之對戰。
結果,先后派出的三個射雕者,都被那個漢朝大黃弩射手殺死。
最后,沒有辦法,匈奴人只能撕破臉皮不要,發動了數百騎圍攻,才將那個可怕的敵人磨死!
而從中箭者的數量判斷,方才至少有四百名大黃弩射手在齊射!
四百個足可力拔千斤的大力士?
恐怕,他們光是站起來,將體型展示出來,就可以嚇壞很多人了!
更別提,這些可怕的射手,一般情況下,是根本不會跟人肉搏的。
他們最喜歡的就是隔著數百步的距離,逐一點殺匈奴貴族。
任何冒頭的貴族都會被射死!
想到這里,帶隊的呼揭貴族立刻就將自己頭上戴著的貴族氈帽丟掉——天知道,這個氈帽會不會暴露自己的身份,從而給漢朝射手提供線索?
而不止貴族們被嚇壞了。
其他呼揭騎兵,也被嚇傻了。
在這些呼揭騎兵看來,方才的打擊,就跟天罰一般!
除了老天爺和鬼神,這個世界還有什么力量,可以隔著一百五十多步取人性命?
但,就在他們疑神疑鬼,舉步不前時。
神臂弓再次進行一次齊射。
這一次,由于呼揭人發呆的緣故,命中率提高了至少三成。
足足有一兩百個呼揭人被射落下馬。
“該死!!!”帶隊的呼揭貴族暴怒不已:“沖!沖過去,殺死這些卑鄙的漢朝人!”
他已經不敢在任由自己的軍隊停留在這個距離上了。
不然的話,漢朝的大黃弩射手,會一個一個的點殺。
雖然還不清楚,為何此地會有如此多的大黃弩射手。
但,直覺告訴他,假如再停留下去,恐怕,自己的軍隊連漢朝人的衣袖子都摸不到就要被一個個射死!
在漢軍陣中,當神臂弓射手們完成了第三次齊射后。
只聽到一聲聲咔嚓的聲音響起。
刀間一聽,頓時臉色尷尬起來。
這也是為什么這些神臂弓是試驗品的緣故。
這些試驗品,存在許多設計缺陷,其中最大的一個毛病,就是它的零件很容易在強大的拉力和壓力下磨損。
要知道,為了將弩箭射出兩百步,還能有殺傷力。
這種可怕的武器,最高可以做到像大黃弩那樣,蓄力十石之多。
十石的力量,相當于千斤之力。
一般的零件,很容易就會在這樣的力量下斷裂。
好在,在設計之初,墨苑就考慮到了這個問題。
所以,刀間手里有大量的備用零件!
一般來說,只要弓弦不斷,弓身不損,這些可怕的武器,就可以持續保持威懾。
只是,換零件總是需要時間的。
等神臂弓的射手們將自己的弩機損壞的零件拆卸下來,裝上備用零件,重新組裝起來時,呼揭騎兵也已經近在眼前了。
呼揭騎兵跟其他匈奴騎兵相比,他們的作戰方式更野蠻!
這支可怕的野蠻騎兵,依舊保持了他們的祖先的原始作戰方式。
因為沒有馬鐙和馬鞍,他們無法在馬背上解放自己的雙手。
而且,由于是跨騎在裸馬之上,所以,哪怕即使是很輕微的沖擊,都足以讓騎手失去平衡,而從馬背上掉落下來。
所以,呼揭騎兵一直以來,使得的就是最古老的騎兵戰術:利用戰馬的高速,進行沖撞。
一旦撞開敵人的陣列,既下馬與敵人白刃交戰。
在幾百年前,這種戰術風靡全球。
亞歷山大大帝和勝利王都使用過這個戰術。
不過現在嘛…
“這些匈奴人瘋了嗎?”前排的虎賁衛屯墾團校尉喃喃自語兩聲:“他們這是在自殺!”
這種古老的騎兵戰術,早在二十幾年前,匈奴人就再也不敢在嚴正以待的漢軍軍陣面前使用。
因為,他們曾經用這個戰術,在漢軍面前吃過大虧。
太宗孝文皇帝二年,丞相潁陰懿候灌嬰,率步騎八萬兩千人北上收復河南地。
一路逆推了匈奴右賢王的多個主力萬騎,使匈奴損失慘重。
從那以后,就再未有匈奴騎兵敢在漢軍面前這樣沖鋒!
因為那跟找死沒有區別。
灌嬰只用了一個簡單的戰術變動,就使得匈奴人在漢軍面前屢戰屢敗,一路潰不成軍。
灌嬰的做法很簡單。
他將過去漢軍將騎兵放在正面,改成放在兩翼,同時在自己正面的擺上一個厚實的長戟軍陣。
匈奴騎兵倘若傻乎乎的沖過來,那就利用這些家伙在馬背上不穩定的劣勢,將他們挑落下馬。
同時,利用長戟重步兵堅固的防御,消耗他們的體力,等到匈奴騎兵的體力消耗的差不多了,兩翼的漢軍輕騎趁機殺出。
利用這個戰法,漢軍完成了收復河南地,筑城云中城的歷史使命。
更徹底的清除了盤踞在長城之內的匈奴勢力。
而自那一戰后,漢軍就再沒有遇到過這么傻,這么天真的匈奴騎兵了。
很多匈奴部族,都因為那一戰的教訓實在太過深刻,所以摒棄了那一套古老的戰術,轉而開發出了針對漢軍重步兵的各種全新戰法。
矛與盾的較量才再次回到原點。
而在今天,在這白雪皚皚的安東邊墻,居然再次看到了二十幾年前就已經被掃進歷史垃圾堆的騎兵和騎兵戰術。
這不僅僅讓漢軍的軍官們目瞪口呆。
即使是漢軍的民兵,也都嚇了一跳。
這種老古董騎兵,不是早就被淘汰了嗎?
現在的匈奴騎兵,不是早就不玩這一套了嗎?
這是怎么回事?
雖然心里面疑惑不已,但前排的民兵還是跟隨著自己的長官,按照訓練中的要求,緊緊的抓住粗糙帶刺的刀柄,然后就迎上了匈奴騎兵的沖擊。
“這就是一場屠殺…”站在崇化城頭上,眺望戰場的陳嬌都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這些匈奴人似乎還活在三十年前,甚至還活在平城之戰的時代里!
他們難道不知道,這種垃圾一樣的傻瓜戰術,早就已經被漢軍全方位的破解和吊打了嗎?
“這是哪來的逗逼?”就連陳須也忍不住說道:“若這些入寇的匈奴人都是這樣傻,恐怕不需要等都督來了…”
陳嬌也點點頭,道:“確實!”
陳嬌和陳須這些年在安東可不是白呆的。
至少,他們起碼也能夠紙上談兵了。
這也很自然。
安東這里,沒有廷尉的耳目,也沒有御史的關注。
一切都遵循著拳頭最大的真理。
沒有幾把刷子的家伙,哪怕身份地位再高,會可能被下面的驕兵悍將架空。
想要坐穩這西北都尉和西部都尉的位置,哪怕是國舅爺,也需要花心思去學習和深造!
而實踐,永遠是最能磨礪一個人的手腕和眼光的。
眼前的事情,用著鐵一般的事實證明了,這些匈奴人,還真的是活在三十年前的世界。
呆板的戰術,傻瓜一樣的沖鋒,還有仿佛趕著送上門來送死一樣的沖擊。
哪怕是陳嬌和陳須是站在城頭上,也能清楚的看到,無數的匈奴騎兵,在沖到漢軍陣列之前的時候,就被前排的漢軍陌刀或斬落下馬,或因為躲避陌刀的攻擊而失去平衡掉落下馬。
而在陌刀兵的身后,漢軍千弩齊發,不斷的射向這些匈奴騎兵。
一時間,戰場上人揚馬嘶。
這些匈奴騎兵,在短時間內就遭遇了可怕的重創!
只能說是,他們還活在三十年前,但他們面對的對手,卻是未來的軍隊。
兩者之間不僅僅在裝備上存在了天地一般的鴻溝。
在戰術上更是被漢軍的屯墾團民兵遠遠的拉下。
屯墾團的民兵們,幾乎就跟吊打一樣,輕輕松松的就讓這些匈奴騎兵就像掉入了泥濘的沼澤之中一般,根本掙脫不開。
更可怕的是,兩翼的漢軍騎兵,已經拔出了自己的馬刀,準備沖鋒了。
“他們完蛋了…”陳嬌說道。
而跟在陳嬌陳須兄弟身后的鮮卑王丘可具和烏恒王槐里則是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怕的,恐怖的,號稱無敵的匈奴騎兵,被漢朝人的民兵,打的落花流水,甚至毫無反抗能力。
“這就是漢朝的民兵?”槐里喃喃自語:“太可怕了!”
丘可具更是慶幸不已,自己當初跪舔的及時。
不然的話,恐怕現在自己已經是一具枯骨了。
而且,漢朝的民兵就已經如此厲害了。
那正規軍呢?那傳說中的野戰兵團呢?那可怕的神騎呢?
豈不是要上天的節奏了?
這樣想著,丘可具就跪下來,對陳嬌說道:“都尉,請下令吧!奴才愿意為都尉去將那些匈奴人的腦袋割下來!”
烏恒王槐里也立刻跟著跪下來獻媚說道:“烏恒愿意立刻發動全族所有騎兵,封堵這些匈奴賊子的退路,不讓一個賊子逃回去!”
烏恒人因為他們的傳統祖庭不在匈奴騎兵的進軍路線上,所以依然有著一定的實力。
本來,烏恒王只是隨便來漢朝這邊看看情況的。
但現在,匈奴人連漢朝的民兵都不是對手。
那他們肯定要敗亡了。
對游牧民來說,雪中送炭這種事情是很少見的。
但落井下石,卻幾乎是所有游牧民共同的天賦!
更何況,對烏恒人來說,匈奴就是他們的世仇和敵人!
與鮮卑不同,烏恒部族是由東胡參與的本部貴族組成的,他們世代都有教訓,都有教育自己的人民,勿忘滅國之恨。
論起打匈奴的勁頭,烏恒跟小月氏都屬于那種只要喊一聲,絕對愿意自帶干糧幫忙作戰的部族!
陳嬌看了看遠方的戰場——其實已經沒有什么好看的了。
列在兩翼的騎兵,分別是來自于細柳營屯墾團和羽林衛屯墾團的騎兵。
他們接受的是最正規的漢軍訓練,甚至使用的都是現役的漢軍野戰騎兵標配裝備。
據說連護濊軍的騎兵,在與他們演練后,也自愧不如,認為這兩支騎兵已經擁有了可以充當漢軍主力的箭頭的資格。
當這兩支騎兵發起攻擊后,已經被漢軍步兵搞得生活不能自理的匈奴騎兵,基本上已經沒有掙扎的余力了。
關鍵就看他們能逃回去多少?
倒是烏恒王的提議,讓陳嬌更感興趣一些。
若能封堵住這些匈奴人的退路,將他們全部留在安東…
三萬多個人頭,就像魔鬼的低語,讓陳嬌根本把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