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誰還沒有過往呢
謝琳瑯聞言，臉上有被抓包的尷尬。
她確實已經琢磨出了應對的招數，但她猜長祁音事后肯定也琢磨了，那她也不算作弊啊…
就在她尷尬的時候，長祁音垂眸一笑，將棋子給一顆顆放上去了。
見他這么熟練，顯然在家也復盤過的，謝琳瑯頓時不虧心了，拿了白子。
她下了第一顆子，然后斟酌著說道。
“雖然這一次被你折騰得夠嗆，但長祁煜最終還是決定不殺你，他說…他會找個死刑犯代替你，你有什么特別想去的地方么？”
這一點謝琳瑯也很意外，照理來說，都城死了那么多人，長祁煜應該會當眾殺了長祁音來平息民怨，結果他沒有。
可能是因為死了太多兄弟吧？長祁煜現在除了長祁洛書，就只剩下長祁音這么一個弟弟。
而且澤國的隱患解決之后，他也不擔心長祁音以后再做什么，所以想顧念手足之情，放他一條生路，也算人之常情。
長祁音聞言，落下一枚黑子，他并沒有高興，也沒有意外，而是無所謂的，仿佛是別人的事一樣。
待謝琳瑯再落一顆子的時候，他突然說了另一件與之不相關的事。
“小時候，我很要強，因為我母族并不算強，我只有成為最出色的皇子，才能得到老皇帝的看重。
所以我事事都跟長祁煜比，比過了，我會很開心，比不過，我就會在暗中下十倍的努力，直到比過他為止。”
他說著，似是回憶起過往，下棋的速度也慢了很多。
“…有一年秋獵，老皇帝因為身體不適，所以要從皇子中，選一個騎術最好的，代替他在秋獵那日射旗。
為了公平起見，國子學舉行了一次比試，騎術第一的那個能夠獲此殊榮。
這方面是我的強項，我以為我可以拿下，結果最后，我卻以半個馬身的差距，輸給了長祁煜。
我很不甘心，不僅是因為失去了機會，更因為我不應該輸！
所以即便名額已經定下來了，我還是一有空就去馬場，爭取下一次一定要贏回來。”
“結果就在秋獵的前一天，我去騎馬時，看見了長祁煜次日要騎的那匹神駒。
我心有不甘，便趁馬場的人不注意，騎了那匹馬去兜風，那白馬不愧是寶馬，速度奇快不說，身上還有種若有若無的異香，和別的馬完全不一樣。
但沒想到，它跑了兩刻鐘之后突然發瘋，我被甩了下來，折斷了腿。”
“這件事說到底是我年輕氣盛，咎由自取，但后來很多人來看我的時候，我在大皇兄身邊的幕僚身上，聞到了那匹馬身上一樣的異香，很淺，別人都聞不到。”
“我把這事告訴老皇帝，告訴母妃，可他們都覺得是我聞錯了，畢竟馬最后檢查并沒有問題，他們也沒有在馬身上聞到過什么香味。
加上當時大皇兄得勢，我又是一個被確定斷了腿的皇子，老皇帝會怎么處置這件事，你想想也知道。”
長祁音說起這些的時候，并沒有太多情緒上的起伏，反而有些譏諷的模樣，他又下了一顆棋，垂眸說道。
“大皇兄一心想做皇帝，但他年紀只比老皇帝差了十幾歲，為了長命百歲，他找了不少方士術士在家，企圖練出仙丹，延長壽命。
他也忌憚所有優秀的弟弟，其中最忌憚的，就是長祁煜，因為長祁煜不僅自己出色，還有強大的母族。”
“我這樣算是給長祁煜擋災了，所以…后來所有哥哥弟弟都或多或少的羞辱我，擠兌我，只有他沒有，他還讓長祁洛書沒事的話，就來找我玩，只是被我趕出去了。”
“這些年來，長祁煜對我也算照顧，雖然我們沒什么交情，他估計也知道我不想看到他，但該我有的，我就算不去要，都會有。”
“還有這一次，他明明應該殺了我，卻說要找個死刑犯代替我，放我一條生路，想必，還是一直記著當年那件事。”
謝琳瑯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么深的原由，難怪她之前說長祁音有嫌疑的時候，長祁煜百般給他找理由，她說要殺長祁音的時候，長祁煜也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可能覺得沒有長祁音，現在坐在輪椅上的，就是自己吧…
長祁音過了片刻，繼續說道。
“以前年紀小不懂事的時候，我最恨的就是長祁煜，而且變成廢人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府中發作下人，大喊大鬧的折騰自己。
那個時候的我應該是很嚇人的，所以母妃以為我著了魔，便請菩薩過來鎮壓我，并在宮中夜夜苦熬，為我抄寫佛經。
她寫了一本又一本，不停的送過來，但那些不僅沒有讓我‘恢復正常’，反而讓我更瘋狂了…然后沒過多久，她就憂思成疾，死掉了。”
“她死之后，很快，我舅舅就被查出來貪了軍餉，當時包括他在內其實很多人都要死，是長祁煜出面保住了他們，但即便沒死，我的母族也沒落了，全族遷去了北野。”
謝琳瑯聽著，心情頗有些沉重。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他們明知道什么不該做，但還是會去做。
一個家族的興敗往往就在這些人的一念之間，做錯了，他們整個家族也就永遠消逝在歷史的長河里了，連一個水花都不會出現。
謝琳瑯就是看過了太多這樣的興敗，所以才特別希望自己能留下點什么。
時間是無情的，知道的越多，就會越認識到自身的渺小。
但她又認為自己是特別的，她不希望特別的自己最后什么都沒留下，她希望哪怕是死后，也有很多人記得她，認識她，不枉她這么認真的活過。
此時棋已經下了大半，兩人旗鼓相當，但謝琳瑯覺得，等下完的時候，她應該可以贏個一子半子。
這時，長祁音話鋒一轉。。
“也罷，都是些陳年往事，也沒什么好說的，你來除了告訴我長祁煜的決定，還有就是想知道我的盟友是誰，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