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我們只是想回家(上)(防盜章節)
段舍離初世里艱辛掙扎，說他血戰百年也好，狼狽逃竄百年也罷。
總而言之初世那百年歲月，太歲神山高懸于蒼穹之上，真真是威壓人間，橫鎮天下。
地表人族百年間所有痛苦絕望，都來自于太歲神山。所以要說心里沒有陰影，那肯定是假的。
此刻聽聞太歲諸族來人，專程找上門要見他。段舍離表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異常慎重。
曾經感覺所謂神山上的“天人”，就像迷夢一般。根本無法接觸，無從揣測。
沒想到今世重生，剛開始就跟太歲諸族打起了交道，眼下還主動送上門來。
這么好的機會，不充分利用，盡量榨取信息。豈不是對不起曾經人族的百年苦難？
至于能不能把太歲諸族給帶到溝里去，那就慢慢走著瞧好啦！
想到這里，段舍離雙眉微振。
他拍拍臉上受驚神色猶未褪去的虞有年肩頭，安慰道：“嚇著了吧？那家伙的確不是大安朝人。”
他說著，伸手指了指剛剛升上東邊天際的太歲神山，接著道：“那上面下來的，應該從心里不太把咱們地面上的人當人。
但他既然要來見我，便不會輕易把你們怎么樣。你以正常態度招呼他，請他到老宅演武場會面。就說：‘大地使徒段舍離，奉大地母神神諭，愿與太歲諸族相商。’”
虞有年聞聽倒吸一口涼氣，心想：跟著少東家是真長見識呀！連那天上神山里下來的天人，都能平等相商。
嘖嘖嘖，咱老虞以前，頂多也就傳個侯府夫人鈞命。現在都能轉達神諭了，這地位是眼瞅著蹭蹭往上漲呀！
想到自家背后可有真正的神明坐鎮，登時就覺得你天人再厲害，也沒啥了不起。氣也粗了，腰也直了，轉頭便去請那天人來相見。
虞有年侯府宦者出身，待人接物自然不用操心。段舍離安排其他大地行者，先將普通人暫時集中到主宅內院。再分出部分人手，到老宅四下里嚴密布防。
他只帶著白骨家臣莫叔在身邊，前往老宅演武場，等候那位“博雅·萬方”來會面。
演武場是老宅里地勢最為空曠的所在，平時用來訓練宴暖堂護衛，面積相當廣闊。
片刻之后，虞有年側身先導，引著個青衣小帽，穿著打扮極為普通的人進來。
但這人遠看形貌尋常，但等他走近一看，段舍離就明白虞有年為何被此人嚇到了。
青衣小帽之下，看似人形的軀體，實則是由無數碎石砂礫聚合而成。
它青衣長擺下雙腳離地三寸，始終凌空緩慢飄行。露出衣帽的手、臉、脖頸等部位，碎石沙礫時刻不停流轉。令人稍稍注目便覺頭暈眼花，感覺極為恐怖怪異。
來到距段舍離十米遠之外，它凌空懸停。不等虞有年引見，便以那“隨口輕言，無遠弗屆；如響耳畔，似在心頭。”的獨特天人之語傲然問道：
“你就是幻瓏·寒澈所說的那個上神使徒？看起來和地淵土著也沒什么不同，很尋常嘛！
莫非有些拿手的本事？不妨耍兩下，讓我好生瞧瞧。”
天人之語和白骨家臣莫叔的靈魂傳音差別很大，本身自帶威嚴肅穆之意。聽在耳中，響在心頭，令人倍覺玄妙。但那位博雅·萬方話里的意思，卻和這玄妙語聲完全不搭，顯得格外輕挑。
段舍離聞言，卻絲毫沒有被冒犯的憤怒。道理很簡單，太歲諸族派他專程找上門來，必然是有所圖謀。
那么雙方初見，這位博雅·萬方無論表現的前倨后恭，還是前恭后倨都無關緊要。全是為了試探，故意顯露出來的姿態而已。
既然如此，雙方彼此試探結束之前。不管它說什么、做什么，都是假招子。根本用不著在意。
段舍離先不開口，雙眼仔細觀察博雅·萬方臉部碎石沙礫流動變化。
卻見它臉上所謂“五官”，其實只是模擬出來，稍具形狀的擺設。比如雙眼，不過是沙球般腦袋上的兩個淺坑，眼珠都沒有；鼻子，也不過是一點隆起，鼻孔都懶得呈現。
非但如此，連這“五官”的具體位置，也會隨著臉部碎石沙礫流動，不斷微微扭曲挪動。
段舍離越看越覺得有意思，其全身碎石沙礫聚合流動方式極其奧妙，而且和云京所見那位幻瓏·寒澈的霧狀軀體，流轉軌跡大相徑庭。
然而他這種帶著三分學術研究態度的審視目光，卻似乎令博雅·萬方感覺到了極大的侮辱。
它渾身上下組成軀體的碎石沙礫，幾乎同時向外炸出幾厘米。看起來就像整個陡然軀體脹大了一圈，而后又瞬間重新聚合。
隨即，滾滾炙熱浪潮以它為中心，朝著四面八方席卷。
虞有年離它最近，竟被無形熱浪頂飛出去。急運體內魔力自控，才勉強安然落地。
那無形熱浪同樣朝段舍離這邊撲面而來，白骨家臣莫叔想要擋在前面，卻被段舍離攔住。
他直接將靈魂內神秘九色光芒，沿體內七海通路導入大地。演武場中大地隆隆震動開裂，魔刀“妖嬈”頂破地面具現而出。
博雅·萬方見狀警覺，天人之語發聲追問道：“這就是幻瓏·寒澈所說，你侍奉的那位地淵上神，賜予的那件魔神兵？”
段舍離溫雅一笑，右手握住魔神形象握柄。大地標記異術瞬間發動，把博雅·萬方當作了目標。
大地標記無形無質，正常情況下，被標記者完全不會感覺到任何異樣。
但博雅·萬方真實修為還在段舍離之上，體質又極為特殊。他在被標記的瞬間，立刻如同芒刺在背般，感到異常難受。
它當即反應過來，這是被某種強大異術，當成了準備打擊的目標。
博雅·萬方應變奇快，直接全身化為流沙，甩掉喬裝衣帽，平鋪在地面流淌遁走。
然而大地標記屬于魔刀“妖嬈”自帶，三大使徒權柄異術之一。
魔刀“妖嬈”并非針對軀體，而是針對所有智慧生物的零維智慧通路。
所以只要目標是有智慧生物，那不管你體型體質如何改變，也無法擺脫大地標記。
段舍離晉階為淵魔五爻“淵海”境界后，大地標記追蹤范圍，從百里直接擴展到萬里。
博雅·萬方單靠化為流沙遁走，怎么可能脫離標記追蹤范圍。
它眼見應變第一招無效，馬上化為龍卷飛沙，卷到半空四處飛旋。再后來甚至主動炸散成無數沙粒，一點點重新聚合出軀體。
段舍離手握魔刀妖嬈，隨時能施展出另一項使徒權柄異術“大地挪移”。瞬間出現在被標記目標身后，將博雅·萬方斬到斷智絕靈。
但他就是引而不發，站在原地靜靜看著它到處亂竄瞎忙活。
別說，那位博雅·萬方還真能忙出花兒來。
它折騰了足足一個多小時，嘗試把自己變成各種各樣能想象到的奇怪形態。
比如偽裝成一塊石頭、偽裝成一大塊土坷垃、偽裝成一朵栩栩如生的巨大蓮花，甚至一片隨風飄飛的巨大落葉等等。
前前后后總共嘗試過數百種形態，也真難為它，每個形態都模擬得相當逼真。
以至于到后來，段舍離、白骨家臣莫叔和虞有年三人，都湊到一起品評閑聊。
這個變得特別生動，細節真心不錯；那個變得稍微差了一丟丟…。就和鄉下趕集時，圍觀看人變戲法差不多。
等到博雅·萬方體內法力消耗過巨，連維持完整形態都有些費力之際。
它才不得不放棄嘗試，匍匐在地向段舍離表示拜服。
段舍離搖搖頭，不禁替它的智商感到捉急。像變幻形態這種嘗試，試上個十次八次就行了。有必要把自己搞到如此狼狽不堪？
裝成石頭不管用，難倒裝成一大塊土坷垃，能有什么重大區別？
裝成蓮花沒效果，難倒裝成片大葉子，便能有效果了？
看來這位太歲諸族，其實膽子小的很。一害怕就沒腦子瞎胡搞，跟斷智絕靈也差不太遠。
博雅·萬方匍匐癱軟在地上，以一塊類似巨大肉餅的模樣，不住喘息恢復法力。良久才勉強發出天人之語道：
“太歲星君治下，博雅一族，博雅·萬方。向妖嬈上神庭下，大地使徒段舍離致歉拜服。
還請段使徒高抬貴手，放過博雅·萬方。太歲諸族對段使徒并無惡意，先前只是我自己愚鈍，想要試探段使徒實力而已。我愿意為自己的錯誤，接受懲罰。”
段舍離聞聽點點頭：“懲罰倒也不必，我待會兒問你三個問題，你如實回答，不說謊言便好。否則我隨時取你性命！”
博雅·萬方連忙道：“您請問，我一定如實作答，不敢謊言相欺。”
段舍離搖搖頭：“問題最后再問不遲，你先將此行要見我的來意說清楚吧！”
博雅·萬方這時候變得非常恭順謙卑，聞言連忙接口：“當然可以，此行本就是奉命，來向您轉達我太歲諸族，決定和地淵上神麾下勢力合作的誠意。
幻瓏·寒澈回歸神山之后，將與您相遇的經過，原原本本告知。
我太歲諸族在神山之上的長老團合議，愿意同您所在勢力合作，不侵犯地淵上神神廷的利益。
當然，我們也有幾個條件要提出。因此知曉您到達宴國薊都后，神山上命我前來相商具體細節。
首先要向您表明，并請您轉呈地淵上神。我等太歲諸族乘太歲神山來到地淵上空，純屬是個錯誤的意外。
我們只在此停留百年，百年期滿立刻離去。絕不會起霸占地淵為己有的心思，請上神和您放心。”
段舍離聞言心中冷笑：錯誤的意外？嘿嘿，你們只是忘記了自己，為什么要來這里而已。估計在回到生機宇宙之前，你們永遠都搞不清楚。到底為什么會駕御神山，莫名其妙跑到這里來。
至于百年之期離去？就你們那相當于一千多年的歲星百年之期。等你們離開，地球上毛都剩不下一根。
你們還要提出幾個條件？呵呵，那就商量唄！坑不死你們我都不姓段！
表面上段舍離卻笑意盎然道：“地淵妖嬈上神，并非生于地淵的土著，對這里沒有特別的歸屬感。
因此只要你們神山太歲諸族，能確保我大地神廷勢力不受侵犯。那么雙方合作就有很好的基礎，很廣闊的前景，一切條件都可以攤開來直接談。”
博雅·萬方聽段舍離這樣講，心底真正大大松了一口氣。
來之前神山上太歲諸族長老團合議，最怕的就是這位地淵上神，是本地土著成神。
要知道家鄉情節這個沒道理好講，土著神明往往會將誕生地，當作自己至關重要的私產。
如果真是這樣，神山上太歲諸族別無選擇。只能不惜一切代價，設法令神明隕落。
但那樣的代價實在太大，成功幾率也小到可憐。非逼到萬不得已，沒人愿意做出如此糟糕的選擇。
現在段舍離給出的答案，恰恰是他們最希望聽到的答案。
單憑這個收獲，他博雅·萬方就沒白來，已經算是給長老團立下了大功。
博雅·萬方當即精神振奮許多，繼續以天人之語道：“簡直太棒了！這樣一來，我們雙方合作前景的確相當廣闊。
太歲諸族完全可以和大地神廷攜手并進，共同對付那些，早就潛伏在地淵的其他墟宇異族。
比如眼下在薊都城內，宴王閡族勢力很強，宦者令那方天妖一族勢力也不小。
可只要我們雙方能聯手對敵，便足以把他們全都拿下！”
段舍離聽到這里，險些直接笑出聲來。真是打瞌睡就有人跑來送枕頭，太歲諸族好貼心呀！
正愁薊都三大勢力都不弱，還彼此牽制均衡，很難找到下手的最佳切入點。結果這位博雅·萬方，就直接找上門來。
要知道他可是有太歲金書在手，影響控制著城內幾乎所有邪祟異類。
少說也該有個十幾二十萬吧？這么量大管飽的炮灰，不充分利用就太可惜啦！
而且事后還能白得大批異類精粹，自己和其他人晉階所需，不是又有著落了嗎？
當然，在此之前。要先搞清太歲神山以煞氣籠罩人間，催生無數邪祟異類的背后原因。以及神山為何要定下百年離去期限等等。
這些可都是從初世開始，就困擾了段舍離兩百多年，直到現在依然困惑的絕大謎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