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妖嬈一斬,斷智絕靈(上)
虞國因緊鄰云京都城，封國面積不大。國內只一座國君所在的虞城，其余皆為鄉野村鎮。
穿過虞國境內，便是接壤的靠海封國岑國。總共算下來，岑國那處海灣，距云鼎山腳下不過百余里路程。
以段舍離此刻身法，若全力縱躍滑翔，十幾分鐘應當就能趕到。
但暗世剛剛開啟不久，他一來不想在人心惶惶之際，表現得太過驚世駭俗；二來也想沿途看看，鄉野間究竟實際狀況如何？
當下便只展開身法，并不離地縱躍。以閑庭信步，似緩實急的姿態，在虞國鄉野之中閃進穿行。
神山降臨，煞氣籠罩侵襲兩日兩夜。第一夜主要是植物全部衰敗枯死，各種邪祟異類新生成形，擇人而噬；
第二夜則主要是各類尸骨異變為煞尸，開始起尸尋覓血食。大安朝流行土葬，地下埋的歷代尸骨，可比地面上活人還多。更遠超過其他邪祟異類加在一起的數量。
如此恐怖的兩夜接連下來，幾乎村村鎮鎮，家家戶戶都有人死于異類之口。有些地方遭遇的異類比較強大，全家死絕，全村死光的情形也屢見不鮮。
當恐怖厄運驟然而至，根本無法反抗之際。人們的反應，也往往大相徑庭。
有些人選擇投親靠友，有些人選擇在家自守，有些地方選擇全村上路逃難，有些地方選擇封閉村寨防御。
當然，也有許多人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精神變得或恍惚、或瘋癲，任憑自己胡亂四處游蕩。
但無論人們此時作何選擇，等待著他們的，其實都是死路一條。
真正恐怖的厄運，絕不會給人留下絲毫機會。
機會只能靠自己先拿命去拼，才會偶爾閃現出它那稍縱即逝的身影。…
段舍離未進虞城，直插虞國鄉野而過，沿途所見所聞皆是如此。
他不斷默默估算，發覺鄉野間畢竟不如大城人煙稠密。死去人數的比例與云京城內相較，大概還是要低個三、四成。
雖然普天下同遭劫難，終歸離著那上千封太歲金書落點越遠的地方，受害也就相對越輕。
行至虞國邊界，即將進入岑國之際。段舍離忽聽身側不遠處，有人情不自禁發出“咦”的一聲。
他扭頭循聲看去，卻見道旁有間小小食肆，食肆外面支出個竹制涼棚。涼棚下正有四名路人喝水休憩，瞧衣飾模樣，像是一主三仆。
坐在上首財主般的胖大老者，本來正望著段舍離方向。剛剛那聲驚咦，就是從他口中發出。但此刻他見段舍離順聲音看過來，立刻轉頭錯開眼神，行若無事般繼續端起桌上水碗喝水。
段舍離見狀，心頭微微一動，當即停下身法，緩步朝涼棚下走去。
他眼下已晉階淵魔五爻境界，閃進身法施展開來，全無半分破綻。看在普通人眼中，只會覺得他在悠然漫步，僅僅是錯眼間就不見了而已，絕不會輕易看出異常。
換句話說，能一眼就看出他行路姿態有異的，就絕不可能是個普通人。甚至那些因煞氣浸潤，剛剛自行開悟的方士與武者也不成。
暗世開啟不過兩日兩夜，既非方士武者，又不是普通人。那么這位看似胖大財主的好眼光老者，身份也就呼之欲出。
暗晝里借皮藏形的邪祟異類！而且必定是邪祟異類中，真正的厲害角色！
從它驚動自己之后，立刻錯開眼神裝作無事，便能推斷出。先前應該是它乍見人族里，還有身法如此高明者，一時錯愕忍不住驚咦出聲。
但邪祟異類在暗晝里，盡量避免顯形動手乃是天性。所以它才趕緊又裝成無事模樣，想就這么蒙混過去。
段舍離心下透亮，走近涼棚下笑瞇瞇開口道：“這位老丈，是在叫我嗎？”
那胖大老者見終究還是驚動了對方，只得站起身來滿臉堆笑，裝模作樣道：
“這位賢士當真好風采呀！老夫遠遠看著，還以為見到了故人，故而驚咦出聲。誰知此刻近前一看，賢士風采更勝老夫那故人百倍！卻原來是老夫眼拙，認錯了人。”
段舍離原本就懷疑，這些邪祟異類借皮藏形之際，能夠吸收部分人皮原主記憶。此刻聽那胖大老者如此說，更是覺得八九不離十。
大安朝屬于貴族分封統治體系，階層間差距十分明顯，體現在日常服飾、用品、稱謂等方方面面，任何人都不敢輕易逾越。
段舍離因使團副使身份，衣著乃是標準的士族出訪公服。那胖大老者張口便稱呼他為“賢士”，這是士族彼此間稱謂，表明他雖身著便服，但同樣是士族身份。
比士族身份高的卿大夫、封爵諸侯等等，對貴族中地位較低的士族則可以隨意稱呼；而比士族地位低的平民和奴隸，則必須使用尊稱。
這種人族不同身份之間的服飾、稱謂細節，新生邪祟異類短時間內就能搞明白不出錯的概率極低。
大概那胖大老者生前的確是個士族，而且還很善于言辭。被邪祟異類借皮藏形之際，同時吸收了他的記憶。
段舍離選擇穿行鄉野前往岑國海灣，除去沿途了解鄉野情形之外，還存了找幾只邪祟異類試刀的心思。
此刻能明確對方是邪祟異類就好，他可沒閑心跟個假冒的胖大老頭子演戲。
段舍離根本沒理會那老者說辭，盯住他雙眼笑著提醒道：“這位老賢士，你人皮掉了！”
胖大老者聞言一驚，雙眼中陡然露出兇光。但隨即察覺段舍離是在詐他，臉上迅速翻出尬笑道：“真會說笑，人…”
但段舍離卻不再給他機會掩飾，手中“妖嬈”魔刀已成扇形向前，劃出一片刀芒。
那老者身旁三名仆役，完全不用老者提醒，口中嘶吼齊朝段舍離猛撲。
段舍離斗戰經驗何等豐富，此刻修為境界又已高到離譜。他魔刀去勢不變，只手腕輕抖間，炸起的刀光便將眼前四人身形全部圈在其內。
然而刀鋒過處，結果卻出乎在場所有人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