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輪回(七)
神明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存在？
若是放在以前，張綺夢甚至想都不會想這樣的問題。
可在這樣的境遇之下，當她手握火焰，站在這個愚昧的、野蠻的聚落首領面前時，這個問題又不知不覺間侵占了她所有的思緒。
榮耀，尊貴，全能，仁愛，創造了萬有...
這些從小到大便灌輸在張綺夢腦海里的詞匯化作了一頂又一頂的帽子，齊齊按在了張綺夢的頭上，這讓她不自覺的望向了自己的右手。
除了第一世的特殊情況，張綺夢一向很討厭看這個非原本的軀體。
粗糙、丑陋，牙齒往前突起，與其說是人類，倒不如是一猴子。
這樣的自己，怎么能夠被安上“神”的名字？
我只是手握著你們所不了解的東西罷了，其實它很簡單，也很常見...
張綺夢莫名打了個寒顫，她看那些高高在上神明的視線，是否與趴在地上的野人一模一樣呢？
而神明，是否也像現在的她一樣，如此的丑陋、粗鄙，只是手握著她無法理解事物的“野人”呢？
猛地搖搖頭，張綺夢咬著牙，把這種褻瀆的思緒從腦海里拋出去。
她不敢想，也不愿意繼續思考下去。
聚落成員翹首以盼，當他們看到林間的光亮朝著這邊擴散的時候，所有人都歡呼尖叫起來。
狩獵隊完成了夜晚的狩獵，平安歸來了。
這意味著人類踏出了征服夜晚的第一步。
野人并不明白其中的意義，他們只是望著狩獵隊背上的野獸，饞涎欲滴。
張綺夢架起了火堆，召開了一場別開生面的篝火大會。
火焰鼓震擴散，猛地向上升騰，那微風卷起的幾點火星，比那天上的星辰還要美麗幾分。
在火光的搖曳之中，排列緊密的影子熱切的望著中央熊熊燃燒的柴垛，肆意舞動，大聲歡呼。
“火！火！火！”
它驅散了黑暗，趕走了寒冷，帶來了將生變熟的偉大力量。
大家對這樣神圣的事物頂禮膜拜，由此表達自己內心的喜悅之情。
張綺夢對眼前的一幕感到由衷的喜悅，既是帶來文明的一種滿足，也有對以后不用再吃生食的感慨。
雖然已經熟悉了那種腥臊，但誰又能拒絕自己的生活一步步變好呢？
瘦肉在火焰的炙烤下，滋滋落下幾點油星，一股特殊的香味順著空氣流淌。
望著那一雙雙渴望的眼眸，一場盛宴就此開始。
當咬上那香氣騰騰的熟肉，一聲聲驚呼在人群之中炸開。
音調各異，音色不同，卻又此起彼伏。
這連接在一起，居然像是一首難聽的歌曲。
而伴隨著食物的吃盡，宴會也落下了帷幕。
對抗野獸，食物獲取更多更易；食物熟制，減少疾病提高壽命；驅散黑暗，擴大活動的范圍...
火焰的到來將人類的生存能力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在這樣的蓬勃發展之下，這個擁有火焰的聚落人口數量迎來了一個爆炸般的發展。
再這樣的前提條件之下，洞穴內的空間，已然是捉襟見肘。
與其同時。
火焰的維持需要燃料，而周邊最好采集的燃料，自然是木頭。
面對這能夠幫助自己消滅野獸的神物，大家自然不可能讓它熄滅，一個新的“工作”在野人的群體中誕生了，那就是采木。
首先是散落在樹林中墜落的枝葉，當枝葉被采集完了以后，野人選擇爬上樹梢，用身體把纖細的樹枝坐斷，當樹枝也一干二凈以后，野人把目光投向了更難啃的骨頭——樹干。
日子就這樣如火如荼的發展著，
在張綺夢二十九歲那年，一場疾病無情的奪走了她的生命，在這突發的疾病之中，她甚至來不及多說什么，就喪失了意識。
望著熟悉的黑白空間，張綺夢平靜的起身，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回憶”的上面。
說來也好笑，曾經對那個原始世界是那么的厭惡，現在突然結束一世，內心居然還充斥著諸多不舍。
她還有很多很多想做的事情沒有做，怎么一下就結束了呢？
她的聚落，她的同伴，她的火焰，就這樣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嗎？
張綺夢的心中空落落的。
這種在原始世界的空落，吸引著張綺夢，吸引著她重返那片土地。
沒有任何猶豫的，她又走了進去。
不是對黑白世界的妥協，不是將就，而是她自己很想進去。
當張綺夢再一次降臨到這個世界，感受到的不是刺骨的寒冷而是熟悉的溫暖以后，她的內心便閃爍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欣喜。
火焰流傳了下來。
雖然它那么的強大，強大的可以改變這個世界，但它也是那么的虛弱，虛弱的只要燃燒殆盡就再也找不著了。
它現在能夠留下，真好。
等到她有了自己獨立的意識以后。
“我怎么是個殘廢...”張綺夢一臉驚詫的看著自己萎縮的右手。
以前每次輪回，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身體強壯，至少能夠平安健康的長大，可這次...
“等等...”
張綺夢微微一愣，忽然發現了一個東西。
“變了！”
是的，變了，這一成不變的穿梭出現了變化。
即便只有一條手發生了改變，那也是改變！
張綺夢欣喜若狂，覺得自己可能已經找到了改變的方法。
“讓我想想...為什么會發生變化。
我做的事情跟前面很多很多世都沒有什么不一樣，唯一出現變化的，就只有‘火’。
火焰帶來了發展，而發展意味著變化。
這是否意味著，幕后那人希望我帶領人類持續不斷的朝前發展？”
張綺夢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當然，猜想沒有任何的意義，最重要的事情還是去實踐。
帶著這樣的想法，張綺夢很快就吃到了閉門羹。
手臂的缺陷是一道繞不開的關卡，雖然他也能進行野果的采摘工作，但效率自然大減，至于狩獵，更是想也別想。
這樣的她，又怎樣帶領聚落朝前發展呢？
張綺夢陷入了困頓，最讓她難受的事情在于，如果沒有變化，她現在這具有缺陷的軀體也不可能有任何的改變。
一切好像陷入了一個死循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