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的燈光昏黃而又明亮,但余安的內心卻滿是陰霾。
怪不得工人們會瘋狂的在金雞制造廠圈定的架構下偏執的執行著所有的工作,想必是因為他們都曾體驗過那種無法入睡的痛苦。
“那你知道黃氏是依靠怎樣的手段來讓人們丟失自己的睡眠的嗎?”他迫切的追問。
“藥物。”花樂婷冷靜的吐出兩個字。
“藥物?”余安有些疑惑。
由不得他不疑惑,在從花樂婷的口中了解到一部分金雞制造廠內部的真相以后,他下意識的就已經認定了這背后存在著邪神作祟。
但此刻,從她口中得出一切的源頭居然只是因為藥物,他怎能不疑惑呢?
“就是這個。”花樂婷從上衣內的隱藏口袋取出一顆橙黃色的藥丸,“關于它的來歷,黃茍從來都沒有跟我透露過,為了確保安全,我也從來沒有問過他。
不過,這個藥物的作用機理我大概還是了解一些的。
當服下這種藥物之后,工人每天都要完成相當程度的勞動以后,他們才能安穩的在晚上入睡。
不然,他們的睡眠就會被剝奪。”說到這里,花樂婷的神色中有些后怕,
“那是一種相當恐怖的感覺,目前在日房中,已知能夠堅持最久不睡的人,也只是堅持了兩天兩夜。”
“如果工人們拒絕服藥呢?不是就能睡著了嗎?”余安提出了一個疑點。
“工人們并不知道這種藥物的存在,它們都是以打碎每天摻在伙食之中的情況流入工人們的身體中的,沒有人能夠不吃飯...”
提到吃飯,余安又想到白天在“食堂”里見到的那一幕來。
吃飯?那也叫吃飯?分明是對人格的侮辱與踐踏!哪個人能夠忍受這樣的侮辱?
余安心中的怒焰很快平息。
是啊,當人餓到一定程度的時候,為了活下去,拋棄自己做人的尊嚴,也不是什么無法理解的事情。
但,這種事情的發生本身就是一種罪惡,我不會容忍這種事情繼續在我眼前發生的,很快了...
“對了,日房是個怎樣的地方?”余安冷靜的繼續探尋著真相。
“那是給每一個剛剛進入廠內的新員工長規矩的地方。
其實就是一間密閉的大房間,所有人都被關在了里面的鐵柵欄內部,在鐵柵欄的外面,鋪滿了超大功率的日光燈。
那刺眼的光芒與高溫的炙烤,能夠迅速的消耗人的體力。
而在這個時候,廠子里會提供一些相對正常的飯菜給里面的新員工食用。
那些飯菜,也是摻了藥的,在新員工們食用這些飯菜以后,又沒有足夠的勞動,隨即便會陷入一個困倦無比,卻又無法入眠的噩夢之中。”
說到這里,花樂婷看著余安,“本來你們也是應該進去的,不過為了試一試你,我把你撈了出來。
至于另外一個,是為了防止太過刻意而捎帶的。”
張惟民這算不算是沾了我的光?余安苦笑一聲。
接過花樂婷手中的藥丸,余安拿起仔細的端詳了一下。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都是一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東西,甚至于他微微用了點力氣,用力的部位就已經變成了粉末。
為什么它會有如此強大的效果呢?甚至還特地限制了起效的范圍,只有服用之后沒有瘋狂的工作才會觸發它的效果,而瘋狂的工作它的效果就不會觸發。
而從宿舍門口那個侏儒的表現來看,他們這些主管也是需要服藥的,那么這種工作的程度是怎樣界定的?那些一天干十八個小時的普通工人與那一天只干十個小時的主管吃的是一種藥嗎?
如果是一種,工人們只干十個小時能否也能安然入睡?
外面夜色深沉,整個廠區也陷入了難得的寂靜,就像是那些辛苦了一整天的麻木工人們,終于有了一絲一毫的的喘息機會。
余安沒有留下疑問,而是把自己腦子里的問題一一拋出,而花樂婷也是十分配合的一一予以解答。
“整個廠區內沒有服藥的,就只有我跟黃茍。”花樂婷很是篤定,“藥物絕對只有一種,無論是那些所謂的主管,還是工人們,吃的都是差不多分量。
對了,你問這個干什么?”
余安搖搖頭:“我只是在奇怪,這個藥物的效果實在是太過‘智能’,智能到能夠篩選每一個服下他的工人一般。就好像這些不是藥物,而是一顆顆納米機器人。
但,以現在的科技水平來看,是不應該出現這種科幻里才會出現的程度的...”
余安的聲音越說越小。
“納米機器人,那是什么東西?”花樂婷長長的吐出一口煙氣,苦笑一聲,“真羨慕你們這些擁有高學歷的大人物,能夠學習一些我們壓根就沒機會接觸到的知識。”
“不用在乎這些細節。”余安笑道,“其實,你的個人素質,比我見到過絕大多數人都要強的,而且不是強的一丁半點。”
“謝謝你的夸獎。”花樂婷手指在煙灰缸上輕旋,捻掉自己的香煙,眼神里有些迷茫。
“我暫時沒有什么要問的了。”
余安需要仔細驗證一下手中的藥丸,但并不是在花樂婷的眼前。
“有需要可以隨時找我。”
“嗯。”余安點頭,退出門外。
...
“這玩意的口感,怎么這么像維生素C的那個泡騰片?”余安砸吧這嘴,感受著那據說能讓人失去睡眠的藥。
倒不是非要以身犯險,而是對許愿權柄有著充足的信心。
比如,現在鮮明展現在眼前的“提升污染度:0”便足以證明這玩意的危險度其實很低了。
況且,余安對剝奪人類睡眠能力可是相當的感興趣,那為什么不自己體驗一番呢?
抱著這樣的心態,余安走在了返回宿舍的路上。
天上灰蒙蒙的,瑩白的月盤被隱藏在烏云之下,讓人看不清楚腳下的路途。
只是,不知從哪吹來的一陣涼風,竟呼的一聲把烏云吹開了一個縫隙,一道皎潔的月光順著那點缺口,如水般投射進了廠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