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寸頭,灰色古樸背心,臉上流露著未脫的稚氣。
望著街邊櫥窗玻璃反射的自己那張老實而又平凡的臉龐,余安滿意的點了點頭。
就這么張臉,就差沒在腦門上寫著人傻、老實、快來壓榨的字眼了,絕對是像黃茍那種黑心老板的心頭好。
簡單的辨認了一下自己所處的位置,余安趕往了金雞制造廠附近的中介市場。
臉上流露著憨傻的笑容,余安環顧了一圈,找了個人排隊最多的隊伍后插了進去。
身后突然多出一個人,余安前邊那個身材有些干瘦的年輕人一臉戒備的看了余安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余安精壯的身材、黝黑的皮膚,臉上流露出一絲的不滿。
這人是個勁敵。
余安現在偽裝的這個身份比他本人還要高上不少,接近一米九五,在人群中也稱得上鶴立雞群了。
自然,他很快就吸引了有心人的注意力。
一個臉上留著兩撇小胡須的奸詐男人默默的走到余安的背后,開口閑聊道:“兄弟,出來找工作啊?怎么稱呼?”
余安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憨憨一笑:“是啊,我叫王雨感,嘻嘻。”
奸詐男上下打量了余安一眼,嘖了兩聲:“雨感兄弟,有一把子力氣,老板肯定喜歡。”
“是啊,我爹也這么說,嘿嘿。”
“有沒有興趣來我們金雞制造廠?”
余安搖了搖頭,十分認真的說道:“不了,這里好多人排隊,肯定是最好的,我可不傻。”
奸詐男搖了搖頭,一臉義憤填膺:“雨感兄弟肯定不傻啊,但容易被騙嘛,你看這個廠子,表面上排隊排這么多人,實際上絕大部分都是托,實際上待遇很低的。
聽說它們一個月只有一千五百塊錢呢。”
“啊?這么少嗎?”余安臉上表情有些糾結。
“當然啊,但我們金雞制造廠就不同了,一個月有整整兩千塊錢呢,像兄弟你這樣的,還能加到兩千三。
而且啊,干了兩三年以后,如果干得好,還能升你當主管呢。到時候福利待遇就更好了。”
奸詐男激情澎湃的開始描繪打工人美好未來宏偉藍圖。
“兩千三?!”余安眼中閃爍著激動,“真的嗎?我能拿到兩千三的工資?!”
上鉤了...
奸詐男心里發笑,臉上卻滿是誠懇:“當然啦,黑紙白字寫在合同上面的東西還能有假?兄弟你要是想來,我們現在就可以簽合同了。”
“好,合同在哪里,我們現在就簽。”余安一臉迫不及待的模樣。
余安前頭的瘦弱男子嘴角的笑容怎么都壓制不住,金雞制造廠?名聲在附近早就臭大街了!不過沒人敢說而已。
走好吧您嘞。
正當奸詐男拿出合同,準備給余安簽字的時候,一只手卻突然搭上了余安的肩膀。
余安一個激靈差點應激反應就動手了,強行壓制住身體的悸動,余安扭頭一望,他想看看是誰干這么危險的事情。
飽經滄桑是這個男人給余安留下的第一印象,黑白相間的頭發,粗糙暗淡的膚色,干裂的嘴唇。
不過,當望向這個男人雙眸的一剎那,卻能夠深刻的感受到一種如同野草一般,倔強不屈的生命力。
“兄弟,你怎么在這?好久沒見了,老哥帶你去喝兩盅。”男人粗狂的吼著,像是牛皮大鼓一般的質感。
“張惟民有你啥事?”奸詐男人臉色一黑。
“怎么了,找我兄弟喝兩盅也不行啊?”張惟民說著,就硬掰余安的肩膀。
張惟民臉色一奇,他自詡有一把子力氣,一般人要在這早就被他硬拽走了,可這人卻還是一動不動的,真是沒有浪費這一副好體魄。
但,正是如此,卻也更不能讓他去淌金雞制造廠這龍潭虎穴了。
余安憨憨的看著張惟民:“你找我嗎?”
“對,我有點話想跟你說。”
“好的。”余安答應了下來。
奸詐男氣的有點跳腳,他指著張惟民憤怒的說道:“上次就警告過你不要過來挑事了,你等著吧!”
張惟民不以為意的沖他努了努嘴,領著余安走到一旁,小聲的開門見山:“兄弟,那金雞制造廠去不得,進去的就沒有出來的。”
“可他們給的工資高啊。”
張惟民似乎有些沒跟上余安的腦回路,愣了一會,道:“兄弟,出不來就是有命賺錢沒命花啊,就算工資給到一萬也沒用啊。”
“不懂。”
這兄弟,還真是軸的可怕...
張惟民莫名想起了自己那個進了金雞制造廠,再也沒出來過的朋友來。
兩個人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的軸,一樣的魁梧。
當初他因為臨時有事,沒有進金雞,卻是此生的最后一面,他也曾經上訴、公開舉報,卻都如同石沉大海,沒有驚起一絲波瀾。
有些心灰意冷的他想混入金雞,但他的樣貌已經被掛上了號,完全沒人用他。
于是,張惟民只能用著最簡單的方式——親自去勸說那些被忽悠進金雞的,能救一個算一個吧。
張惟民的回憶切斷,他想要救面前這個男人。
“我不會害你的,金雞去不得,旁邊的星星制造廠也很好啊。”張惟民苦口婆心的勸說道。
“我需要錢。”
張惟民的話瞬間被噎住了,錢...他多么希望自己有錢,然后就能一把甩在眼前這個人的臉上,讓他脫離苦海。
要是有錢,他當初跟朋友也不用出來找這種工作。
草他嗎的老板!
余安沒有回頭的走了,留下了還在原地黯然的張惟民。
兄弟啊,我知道你是想救我,但我就是想混進去啊...
他心底嘆了一聲,徑直走向那奸詐男。
那奸詐男原本以為手頭又要少個人頭了,還對張惟民暗恨著呢,沒想到這回柳暗花明,那叫王雨感的壯漢又回來了!
“兄弟怎樣,想清楚了吧,還是我們這待遇好。”奸詐男和和氣氣的笑著,拿出了手中的合同,生怕余安跑了。
“嗯,你們這工資高。”余安笑了一聲。
“那是。”奸詐男舉著合同,“你就在這里簽上你的名字吧。”
余安搖著頭:“我不識字,你能幫我簽嗎?”
“不識字?!”奸詐男抬起頭,仔細打量了一下余安。
余安心底有些發毛,心里卻暗道王雨感這廝不太靠譜,給自己安排個這個身份,
不過,余安不知道的是,實在是不識字的人身份才最好偽造,王雨感也是沒辦法。
正當余安要仔細展示自己的“優質性”,好讓這奸詐男放自己進去的時候,他卻突然開口了。
“兄弟,我們這都是初中畢業的,你這小學都沒讀過的...得降工資啊。”
降工資...
好吧,是我高估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