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園林,取何名方為合適?”
花了十多年時間,王獻臣和文徵明兩人投入了大量的精力,終于在大弘寺的原址上,建造出了一個充滿了野趣的園林。
這園林建筑不多,大部分的景觀并未大動,整個園林的景象鄉野自然,還真有那么一點寄情于鄉野田園的味道。
“野園如何?”
文徵明抬手捋了捋頜下的胡須,笑道,“這園林充滿野趣,稱之為野園,倒也名副其實。”
王獻臣沉吟了半晌,這才緩緩說道 “西晉潘岳在《閑居賦》中有言‘筑室種樹,逍遙自得…灌園鬻蔬,以供朝夕之膳…是亦拙者之為政也。’此番心境,與我何其相似,這園林,不如就叫‘拙政園’吧。”
拙政,也有“拙于政事”之意,這兩個字,實在太符合王獻臣的心境了。
他如果不是拙于政事,又怎么會三番兩次被東廠的那些太監誣陷,始終遠離皇帝的身邊,到最后心灰意冷之下,罷官還鄉呢?
“拙政園,拙政園…好一個拙政園!”
文徵明默念了兩遍,忽然笑道,“筑家種樹,逍遙自得,兄長取得好名,當浮一大白!”
“哈哈,好,你我兄弟,今晚不醉不歸。”
王獻臣也哈哈大笑起來,花了十多年時間,如今總算將這拙政園建出了個大致的模樣,更細致的改造,那還需要以后慢慢來,他怎能不高興?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
拙政園建成后沒多久,王獻臣就因病去世了,園子就留給了他的兒子。
王獻臣的兒子,是一個賭棍。他和蘇州府的徐家三少(徐家三少的侄子后來建了蘇州“留園”)玩得很好,經常一起出入賭場。
在一次豪賭中,王公子在他人的慫恿下,押上了整座拙政園,沒想到和他對賭的徐家三少暗地里作了弊,結果不問可知,在一夜之間就易了主。
王獻臣的兒子受此打擊,一蹶不振,家境日漸敗落,到了王獻臣孫子那一代,竟到了需要靠哭喪度日的困窘程度。
拙政園到了徐家的手里,并沒有得到很好的照料,百年時間里,園林逐漸荒廢。
到了明崇禎四年(1631年),徐家后人將拙政園一分為二,東邊一部分賣給了當時的刑部侍郎王心一。
王心一,字純甫,號玄珠,又號半禪野叟,吳縣人。
他擅長繪畫山水,將拙政園東部收入囊中之后,便將之改建成了“歸園田居”,一派自然風光。
到了清順治五年(1648年),剩下的拙政園西邊那部分,又被賣給了當時的太子太保、弘文院大學士陳之遴。
陳之遴是個很有情調的人,為了取悅自己的夫人,他將拙政園西邊的那部分的建筑翻修一新,又在周邊種滿了花花草草,將它變成了一個大花園。
自此之后,拙政園幾番易主,既住過吳三桂的女婿王永寧一家人,也住過太平天國忠王李秀成,還做過江蘇巡撫行轅…
四百多年來,拙政園幾番易主,園林也漸漸從王獻臣建園時的野趣自然、舒朗開闊,變成了如今的精致華麗,事實上,除了名字依舊是“拙政園”外,實際上,已經與王獻臣建園時的設計初衷相去甚遠。
但也正是這種風格變遷,才造就了如今的“華夏園林之母”的美譽,也給世人們留下了無數的故事可供探尋。
向南緩緩地從拙政園的故事中回過神來,才發現那個旅行團的人們早已經走遠了,連那個聲音甜美的女解說員也不見了蹤影。
他撓頭笑了笑,繼續邊走邊看了起來。
或許是透過“回溯時光之眼”看過了拙政園初建之時的模樣,向南沒走過一處,都依稀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這座園林無論再怎么改建,都抹不去王獻臣的影子了。
畢竟,這是他傾注了十多年心血,一點一點打造出來的私家園林。
在拙政園里逗留了半天時間,向南看了看天色漸暗,這才有些依依不舍地離開了這里。
回到停車場時,司機早就已經候在車里了。
向南沒打算這么早就回去,便邀了司機一起,找了一家當地的特色菜館吃了晚飯,然后又逛了逛據說是姑蘇夜市中名聲最響、規模最大的莫邪路相門后莊,一直到夜里九點多才坐著車回到了馬玉川的別墅里。
“逛了這么久?都玩什么好玩的了?”
看到向南這么晚才回來,張春君便笑著問了起來。
“就去了拙政園,吃了晚飯后又去逛了下夜市。”
向南一邊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一邊笑著說道,“拙政園太大了,逛了一下午,才逛了一半都不到。”
“沒事,反正這兩天都沒什么事,沒逛完明天可以接著逛。”
一旁正在泡功夫茶的馬玉川笑了起來,“姑蘇園林的名氣是大,但有意思的地方,也不只有園林,比如寒山寺啊,還有同里、周莊這些古鎮,都是很值得一看的。”
“嗯,向南是應該去看看,就當是休閑一下了。”
張春君點了點頭,說道,“等你正式開始跟著黃云軒學習紡織品文物修復技術以后,恐怕想出來逛一逛都沒時間了。”
他是知道向南的,這小子每次接觸一門新的文物修復技術時,恨不得把一天過成48個小時,只要條件允許,他能躲在文物修復室里幾天都不出去,連飯都能忙得沒時間吃,哪里還有時間出來玩?
“你,你說什么?”
馬玉川是第一次知道這事,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向南又要開始學習修復紡織品文物了?”
“是啊。”
張春君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點了點頭,說道,“怎么,你有意見?”
“我能有什么意見?”
馬玉川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開玩笑似的說道,“我是太吃驚了,向南現在馬上就要成為三料專家了,現在又要開始學習修復紡織品文物,這是不打算讓別人活了嗎?”
“你這叫什么話?”
張春君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轉而又有些得意地說道,“向南愿意學習紡織品文物修復技術,那是看得起紡織品文物修復界,要不然,他還不愿意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