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深夜,又下著雨,幾乎看不清路會通向哪里,但安廷似乎已經背熟了路線,靈活地在各個小路口之間穿行,有時候走大路,有時候走小路,一會上坡,一會下坡,甚至走了一段鵝卵石鋪的道路。理查德在后面亦步亦趨,動作十分敏捷,讓安廷覺得有些意外。
“理查德,我可以這么叫你吧。”安廷邊走邊說。
理查德嗯了一聲。
安廷繼續說道:“我們這個小鎮平時不太見得到外面的人,又是這么晚,你是從哪里過來的?”
理查德答道:“我從落日城過來,本來是去另一個地方,受人所托帶個口信,所以就來了這里。”
看到安廷還想問問題,理查德截斷了他的話。
“你看起來不像這個小鎮上的人?”
“額?這么明顯嗎?”
“你的眼睛是藍色的,安第斯人可沒有這樣的眼睛,所以我猜你不是這里土生土長的。”
“是的,這個小鎮的人都知道,我是撿來的,據我老爹說,他有一天打烊后,正要關門,發現門口旁邊的桌上有個籃子,他打開一看,里面就是我。”
“是小鎮的人放的嗎?”
“肯定不是,小鎮上總共就這些人,誰大肚子了全鎮人都知道,所以肯定是某個過路的人把我放在那里的。”
“你有去找過你的父母嗎?”
“沒有,老爹對我很好,雖然他說不介意我去找,但是我有一次和他吵架,說要去找自己親生父母,后來我看見他在房間里偷偷地哭,我就打消這個念頭了。”
安廷自嘲地笑了笑,黑暗中理查德并未看見。
“何況,就算我找到了又能怎樣,當年他們不要我,難道現在機會要我?”
“你有沒有想過要出去闖闖?”
“我有幾個伙伴去了別的城市,但是他們來信說很辛苦,我除了調酒什么也不會,我想就守在這里吧。”
說起酒,理查德倒是想起一事。
“他們說那個就是你自己調的是嗎?”
“嗯。”安廷回應道。
“可是你怎么會調酒呢?這種調法我也從來沒見過。”
“我從小就對味道、氣味這些非常敏感,我老爹常說我長了一付狗鼻子和貓舌頭,所以有一次我覺得約克爺爺送來的威士忌有些沖,我就試著放些其他東西來中和一下,試的多了,我就知道這么來弄了。后來有個路過的大叔看見了,覺得很有意思,就教了我一些手法,我也把我覺得比較好的幾種混合的方法告訴了他。”
理查德沉思了一會,問道:“那人是不是叫斯普利特?”
安廷腳步一頓,抬起頭來,問道:“你也認識他?”
理查德嘴角彎起,說道:“當然,他現在可是落日城最炙手可熱的調酒師,即使是教會的大人們想喝都得預約,聽說最近還去了國王的宴會。”
“那位大叔這么厲害,有機會我還得向他學習一下。”安廷全然沒理解這件事情和他有什么關系。
走著走著,安廷突然停了下來,轉頭看向理查德。
“理查德,你就這么信任我?”
理查德嘿嘿一笑,說道:“飲馬鎮,又稱迷宮鎮,昔日赫赫有名的盜賊團,破曉大盜會的500名好手攻打,不僅沒打下來,一周后,在紅山,王國騎士團找了十幾年沒找到的秘密總部被一鍋端了,自此,飲馬鎮再無外界騷擾,連王國來征兵都客客氣氣的,對吧。”
安廷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問道:“你是誰?”
理查德回答道:“我可不是盜賊,我只是個傳信人,不是來惹麻煩的。”
安廷默默地打量了一下,沒有再問,兩人繼續向前走。
兩人走了大約一刻鐘,來到一所建筑前。
安廷指著建筑說:“這就是學校了,不過這么晚了恐怕沒人開門。”
學校看起來簡單而堅固,只有一棟三層樓房子,有一圈圍墻圍著,圍墻的大門緊閉。周圍的窗戶又高又窄,屋頂陡峭傾斜,在大門上方有個小小三角窗,窗子里透著光亮。
注意到里面的燈亮著。理查德指給安廷看,安廷一臉驚訝。
“也許里面還有人,”安廷說。
他們走到門口敲了敲門。片刻后,大門打開,一位容貌俏麗的女子拿著一盞昏暗的煤油燈出現,“我可以幫你們嗎?”
“瑪麗老師,是我。”安廷走近了些。
瑪麗愣了一下,眼睛瞇了起來,說道。“這么晚了有事嗎?”
“這位理查德先生有個口信要帶給瑞吉校長。”安廷有些詫異,往旁邊挪了挪,露出背后的理查德。
瑪麗并沒有讓開,說道:“校長已經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在來吧。”說完就要關門。
理查德上前一步,擋在大門之前,沉聲說道:“我來自落日城,有學校的消息,我需要立即見到瑞吉先生。”
瑪麗看向理查德,眼神微縮,但還是將理查德請了進去。
安廷站在門口,說道:“瑪麗老師,我就不進去了,下次我給你帶我新做的飲料來。”
瑪麗應了一聲,理查德收起傘,遞給安廷,安廷擺擺手,說道:“你拿著吧,如果你走的時候雨停了,就留在學校就行。”
然后他又朝兩人揮揮手,換身離開。
理查德凝視了一會他的背影,看著他走遠,被黑暗籠罩看不見了,才轉向瑪麗,說道:“還請帶路,多謝。”
瑪麗點點頭,關上門,向里面走去。
安廷離開后,走了一段,突然覺得哪里不對勁,瑪麗老師有些奇怪。
瑪麗老師曾經教了他3年,彼此之間可以說非常熟悉,也常去小酒館,雖然不喝酒,但非常喜歡安廷調出來的各種奇怪的飲料。
要是在以前,瑪麗老師一定會揉著她的頭發笑著叫他小安廷,可是今天完全沒有。
更何況,每次瑪麗老師都會調戲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守得嚴實,只怕現在孩子都有了,但是今天完全沒有這種感覺,而且,感覺氣味也變了。
該說不說,安廷調酒這么多年,對于氣味是非常的敏感,瑪麗老師以前都是一股梔子花味道,今天不僅沒有,還有些血腥味,可是她又不喝血腥瑪麗。
另外,瑪麗老師住的房間在三樓,就算她聽到聲音就下來開門,也不可能這么快,更奇怪的是那個煤油燈,并不是老師房間用的,而是學校一樓用于學生晚歸時拿走的。
那就是說,瑪麗老師剛才并不在三樓,而是在一樓。
可是明明三樓亮著燈,為什么瑪麗老師反而在一樓?
安廷越想越不對勁,慢慢停了下來,他看了一眼學校,已經有些遠了,但還是依稀能看見學校門口的燈。這時,學校突然冒出耀眼的紅光,籠罩著學校,霎那間又消散了。
安廷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他向學校的方向跑去,到了門口,猶豫了一下,沒有敲門,而是轉到學校后面,這里有一段矮墻,小時候安廷和伙伴們經常從這里爬出去。
矮墻還在,安廷用手一撐,身體便飛起來,落在墻內的草地上。
周圍很安靜,寂靜得幾乎令人毛骨悚然,只有雨水沙沙的聲音。安廷的心怦怦直跳,他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意識也變得更加敏銳。這里是再熟悉不過的校園,他曾經和朋友們一起玩耍和歡笑的地方,現在卻感到陌生和不祥。燈光投下的影子在地上舞動,顯得格外不安。
安廷迅速而安靜地靠近房子,以免被發現。當他靠近時,他注意到一扇窗戶微開著。安廷小心翼翼的從縫隙中窺視,想要一窺里面的情況。房子里燈光昏暗,只有幾盞蠟燭在大廳搖曳。他看到一個身影的輪廓。
那人影披著斗篷,在大廳里來回踱步,似乎在尋找什么。安廷的心猛地一跳,他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他悄悄離開窗戶,雨下得更大了,幾乎聽不見任何聲音。突然,他聽到大樓內傳來一聲巨響。安廷心猛地一跳,再次靠近窗戶,這一次,安廷緩緩推開窗戶,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響。
當他一抬頭,赫然發現一雙紅色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著他,是理查德,此刻他仿佛一個魔神,斗篷也散發著紅光。
看著他的眼睛,安廷神志開始恍惚,等他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一張床上。
安廷霍然起身,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在一個小房間里,有一扇小窗,透進來微弱的光。安廷坐起身,揉了揉腦袋,努力回想剛才的事情。突然,記憶涌上心頭,宛如魔神一般的理查德,雙眼通紅地盯著自己。
安廷從床上起來,走到門口。他試圖打開它,但它是鎖著的。他敲了敲門,但沒有回應。他開始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理查德怎么了?他還在外面嗎?
安廷走到窗前,往外看。依然是深夜,天還在下著大雨,街道上空無一人,顯然他現在是在學校三樓的一個房間。
突然,他看到陰影中有一個人影顯露出來,是理查德,還穿著他的斗篷。
安廷心中感覺到強烈的不安,問道:“理查德,發生什么事了?”
理查德轉過身,抬頭看著窗外。他的臉色蒼白,雙眼通紅。
“我得走了,”他低聲說。“你也要走了。”
“什么意思?”安廷問道。
“有一些事情發生了,本來和你無關,但很抱歉現在你也牽涉進來了,”理查德說。“萊恩和瑪麗老師都已經死了,我需要去追查,不能久留。”
安廷只覺脊背發涼,這里是飲馬鎮,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事情。“怎么會這樣?”他問。
“你需要一個身份,對了,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覺醒者?”理查德問道。
安廷搖搖頭,有些失落和迷茫。“不,我不確定你的意思,”他回答道。
理查德嘆了口氣,眼睛盯著他。
“覺醒者,就是能夠體內擁有超凡力量的人,是一種稀有的強大能力,我在這里感覺到了這樣的氣息。”
安廷皺著眉頭,努力試圖理解理查德的話。“所以你認為是有人殺了他們?”他問。
“也許吧,”理查德壓低聲音說。“或者他們只是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了錯誤的地方。無論哪種方式,我都需要找出幕后黑手,并在其他人受到傷害之前阻止他們。”
安廷緩緩點頭,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他以前從未參與過這樣的事情。
“我能幫上什么忙?”他問,聲音弱的像秋后的蟬鳴。
理查德看著他,眸光微微收縮。“你也是覺醒者,但還無法確定是哪一條路的人,”他說。“我不想讓你受傷,你先回去,我會處理好這一切,盡量避免你被人懷疑。”
安廷一瞬間詫異之極,我也是覺醒者?我怎么不知道?覺醒者能做什么?
安廷的大腦幾乎停止了轉動,這一切已經遠遠超出他的理解能力,此刻,他不想卷入這一切,只想盡快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