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淵國所有人都知道,四十多年前,先王后在生產的時候因為難產大出血而亡。
嬰兒則因為久久未出母體,最后窒息而死。
貝魯特國王十分悲痛,因此大病一場,滄淵民眾也自發奔喪。
只因先王后本就是一個仁慈善良的國母,一直在盡力救濟生存困難的滄淵國民。
她在民間的威望也極高,一度甚至已經越過了貝魯特國王。
先王后過世之后,滄淵國民們也十分懷念她,每年在她祭日的時候,不少人都會前去拜祭。
但基本上沒有人知道,先王后根本就不是難產而死,而是被貝魯特國王害死的。
所有知情的人,也都被貝魯特國王秘密處死了。
倘若先王后還活著的消息被貝魯特國王先知曉了,那么后果不堪設想。
“夫人,貝魯特心狠手辣,連您和親生兒子都能下得去手,虎毒尚不食子!”侍女深吸了一口氣,“他根本不配當滄淵的王!”
“他以為我不知道大祭司的預言,我是知道的。”懷夕夫人神情淡淡,“所以我早就將孩子送出去了。”
她費盡力氣將她的孩子送到了陸地上,并且封印了他的血統,讓他變得和人類一樣。
“夫人…”侍女低聲道,“可陸地也兇險異常,人類的世界并不全然是安全的。”
“總比在亞特蘭蒂斯坐以待斃好。”懷夕夫人的聲音很輕,“只要他還活著,哪怕只是一個普通人,也很好…咳咳咳!”
說著,她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這病并非是生產的時候落下的,而是她護送她的孩子前去人類世界的時候,寒氣入體,席卷了四肢百骸,讓她差點凍僵。
這點寒氣對她來說,根本算不了什么。
但當時時間緊迫,她根本不可能進行醫治,久而久之,就成了頑疾,至今未好。
懷夕夫人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時候會死,她只希望在她死前,能夠再見她的孩子一面,確認他好好活著就足夠了。
可歸零社區關閉,她無法得到任何有關人類世界的新信息,只能在這間小屋子里茍延殘喘。
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四十多年過去了,貝魯特國王也沒想到先王后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夫人。”侍女擔憂地為她披上了外衣,“但那位神醫看起來是個很好的人,也只有她停下腳步為您醫治了。”
“是啊,而且不知為何,我總覺得方才那小姑娘有一種極其親近的感覺。”懷夕夫人喃喃,“就像是以前曾經見過她一樣。”
侍女有些驚訝:“夫人?”
“可能是錯覺吧。”懷夕夫人搖了搖頭,“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的身體也沒有那么容易垮掉。”
她也是Alpha級別的神賦血統者,否則也不會成為王后。
只是為了防止貝魯特國王發現她的蹤跡,她也將她的血統半封印了。
至少現在,還不到解開封印的時候。
懷夕夫人望著夜挽瀾留下來的藥瓶出神:“會在哪兒見過呢…”
尼普頓軍校。
百里長空的小島上。
晏聽風遞過去一串烤魚,柔聲問:“小挽可是懷疑,你救的那位夫人,便是先王后?”
“嗯。”夜挽瀾捏了捏眉心,“時間線有些巧,而且方才我給她治療的時候,她的身體強度明顯和所表現出來的情況不符。”
“既然伯父沒能在出生的時候被貝魯特殺掉,那么先王后的確也有可能還活著。”晏聽風微微一笑,“先王后聰慧多智,未必沒有辦法脫身。”
“我知道。”夜挽瀾頷首,“所以我才會明天繼續前去為她醫治。”
“貝魯特當年要殺先王后,不僅僅是因為語言。”晏聽風聲音淡淡,“也是因為先王后的威望太高了,讓他動了殺意。”
夜挽瀾冷冷地笑:“不配當父親,不配當丈夫,更不配當一個國家的王。”
“貝魯特定然不知道先王后還活著,否則早已出手。”晏聽風沉聲,“小挽,如果她的確是先王后,我們要保護好她。”
“預言的日子越來越近了,難不保貝魯特不會狗急跳墻。”夜挽瀾的眼眸微微瞇起,“他或許也沒有發現,預言是被他自己推動著前行的。”
這就是預言的恐怖之處了。
哪怕再想逃避預言,或者抹除能夠讓預言成真的一切可能性,這反而會使得預言成真。
無論如何,都只會出現預言中的結果。
晏聽風聞言,喃喃:“人又何嘗不是被命運推著往前走呢…”
容時的預言,也從未出錯。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黑色的紋絡若隱若現。
他或許無法決定他死亡的時間,但可以決定他死亡的方式。
至少,他死也要死得有價值。
第二日,夜挽瀾如約前去給懷夕夫人治療。
施完針之后,她抬頭:“夫人只需要按時服藥,七天之后,病情便可痊愈。”
“神醫當真是神了。”侍女欣喜若狂,“連四十多年的頑疾都能夠治療。”
懷夕夫人也感覺混身氣血通暢,她站起來,朝著夜挽瀾深深地鞠了一躬:“再次多謝小友相救,小友雖然說不要回報,但我一定要回報小友的。”
夜挽瀾忽然抬頭,一字一頓地問:“敢問夫人可是先王后,北堂辛夷。”
“唰——!”
話音還未落地,一枚短劍已經橫在了夜挽瀾的咽喉處。
劍刃鋒利,劍尖寒光閃爍。
懷夕夫人雖然病重四十多年,但身手竟然絲毫不減。
她到底從何將這把短劍抽出來的,速度快到連侍女都沒有看清。
懷夕夫人的手只需稍稍用力,進前一寸,就能夠輕而易舉地割斷夜挽瀾的喉嚨。
“別動!”她的神色也頃刻間轉冷,“我不是什么良善之輩,手上也沾染過數條人命。”
夜挽瀾神情沉穩,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畏懼,反而微笑:“北堂王后所殺的人,不都是奸邪之輩么?這些人,都該殺。”
懷夕夫人的眼神變了:“你、是、誰?!”
在她的注視下,夜挽瀾抬起手,緩緩地摘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