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林批孔,批他奶奶。”
炮彈制造日期,是那段特殊時期,因為批斗運動,所以軍需品優先級并不高,軍工廠也陷入停滯,造出的炮彈的確有可能不合格,兩發炮彈是啞炮。
“是真的敢拍。”
這是譚總心中唯一的反應,要知道現在連反應紋革那段歷史的電影都很難過審,何況是這種正面硬懟。
韓一平也詫異,后來想明白,他聽說《高山下是花環》有很多原型,估計事情是真發生過,再加上沒有刻意為之,也沒有很突兀冒出來。
靳開來、小京城接連在戰場上犧牲,一向老好人的梁三喜也忍不住發怒,符合人設。
梁三喜一共怒過兩次,上一次是趙蒙生要臨陣脫逃,兩次都是因為連隊。
“最厲害的不是敢拍,最厲害的是居然還過審了。”蛋蛋心里佩服,接著看,至于《高山下的花環》拍攝周期短,會丟失水準的想法,早就不知道拋到什么犄角旮旯去了。
梁三喜找來一顆好的炮彈,把敵人火力點敲掉,然后趁此機會全連攻下主峰。
連長的軍事素養很過硬,即便拿下珠峰,也讓士兵們提高警戒,這是對的,有統計戰爭中很多傷亡,是結束后被地方傷兵偷襲。
戰場上補刀非常重要,看到梁三喜的安排蛋蛋也松了口氣,警戒好,總算不會再有人死。
心剛放下還沒落地,響起兩聲鴿子叫,并不明顯的背景音沒有引起影廳觀眾注意,也沒有引起九連戰士關注,但蛋蛋作為看電影好多年的老影評人,有些敏銳知道一些問題。
要是抗日神劇就不說什么了,那玩意沒有邏輯,《高山下的花環》布景、武器、服裝、動作,都細節還原,不可能有邏輯上的硬傷。
剛才進攻主峰,又是炮彈轟炸又是機槍掃射,不可能還有鳥類沒有停留,除非是死鳥。
此時無論什么鳥鳴都違和,所以——
“噠噠噠噠!”
如同蛋蛋所想,下一秒一連串的槍聲,方才不引人注意的鳥鳴,應該是敵軍暗號。
在主峰上,還有一處暗堡。
暗堡是隱秘的碉堡,借著地形所建造,會是入口處用植物遮蓋,很難發現,敵軍暗堡處高射機槍朝著打掃戰場的九連戰士射擊。
趙蒙生所站的位置正好是掃射范圍,梁三喜沖過去推開指導員,自己中槍。
地球上這段情節被不少人評價有問題,明明讓趙蒙生臥倒兩人都能活,為什么得要劇情殺多犧牲。
實際是拍攝問題,前面說過第四代導演,最大貢獻是讓電影脫離樣板戲,但一些鏡頭還是殘留樣板戲的表演和拍攝手法,再加上后期剪輯。
三者相加,影片呈現的效果是梁三喜發現從暗堡攻擊范圍,到推開趙蒙生停頓了挺長時間,其實是轉瞬之間。
楚舜處理上有點類似于北野武“即時暴力”,暴力都發生在眨眼間,相比之下戰爭更加突然,危險無時無刻。
從鳥鳴到硝煙彌漫,再到突然的槍響,梁三喜飛身把指導員推開,身體中彈,全部鏡頭不到三秒鐘。
快!太快了。
蛋蛋沒回過神,連長就死了,子彈穿透了胸腔,當場斃命,和小京城相同,一句遺言都沒有留下。
一語成讖,梁三喜和靳開來真的烈士陵園見。
“???”每當觀眾們心中有問號,都不是他們有問題,是劇情有問題,三個主角死了兩個。
趙蒙生前面是因為在動員大會被軍長點名,為面子和尊嚴上戰場,是一股子羞愧勁頭,但自副連長取甘蔗身亡,他就發生極大轉變,成為正真的戰士。
又目睹一直對他上心的連長為救他而犧牲,趙蒙生手持沖鋒槍,朝著暗堡沖了上去。
銀幕中沒出現,怒氣一開唰唰唰就能開無雙,把敵人都殺死,趙蒙生沖上去,被旁邊的排長連忙撲倒,拉回戰壕里,差點白給。
“真難相信飾演趙蒙生的演員是田均航,完全看不出一點田均航的樣子。”蛋蛋咂舌,很佩服導演的調教能力,他對田均航挺熟悉,因為前面還出了視頻解析了《藍列傳》。
蛋蛋說得其實不夠準確,準確來說現在的趙蒙生,和前面下放到連隊中高干子弟趙蒙生,都像是兩人。
趙蒙生為給連長報仇,在火力掩護下,逼近暗堡,一捆手榴彈送暗堡的敵軍歸西,自己臉上也被炸彈隨便劃傷了臉頰。
主峰戰斗結束,九連的穿插任務也完成,全連剩下的人直愣愣的看著地面上梁三喜的尸體,前面說過梁三喜是非常受到戰士們愛戴的,此刻戰士們都很傷心。
趙蒙生從連長的口袋中找出一張單據,上面是記錄欠戰友們的錢,伏筆對應上了,為什么經濟那么窘迫,連一雙像樣的鞋都不買,因為要攢錢還賬。
九連返回駐地,戰后的劇情才催淚,鏡頭定格在連長的尸體上,鏡頭漸漸拉遠,成為側拍的角度,然后虛化,輪廓變成一座山脈。
“這個轉場鏡頭絕佳,華夏的山河就是由這些戰士血肉之軀鑄成。”蛋蛋心情頗為沉重,但也沒忘夸一夸鏡頭。
電影《金福南殺人事件始末》也有類似的鏡頭,由群島轉為女主的身軀,但所表達點含義完全不同。
梁三喜的媳婦韓玉秀背著一捆柴回家,孩子才出生沒多久,就干活兒,婦女能頂半邊天,而軍嫂能頂整片天。
在回家時,韓玉秀發現自家院壩下有輛自行車,有人來家,玉秀進屋見到臉色凝重的村長,和臉上殘留著淚痕的梁大娘,心中明白了些什么,面如死灰。
一場戰爭結束,軍中也戰士們頒發勛章,趙蒙生獲得一等功勛章,幾個排長也獲得二等功勛章,但靳開來副連長,上面連三等功勛章都不批。
營里說是因為戰場偷拿甘蔗違反紀律,但實際是靳開來說真話得罪人,所以營里用偷甘蔗這事來處分,趙蒙生怒不可遏,說著要越級反映,要向區軍委反應。
犧牲戰士的家屬,都到部隊里領勛章,除了梁三喜的家屬,和小京城的家屬都聚集在一個大院。
授勛儀式,家屬一個個從指導員手中接過勛章,靳開來的家屬孤零零坐著,望向別人的勛章,他們母子什么也沒有。
摸著自己胸前的一等功勛章,趙蒙生覺得受之有愧,授勛結束后,他找到楊改花和老靳五歲大的孩子。
要把自己的一等功勛章給老靳妻子。
“指導員,我們家老靳是不是在戰場上犯了什么錯誤?”
“不能要,我們無功不能要這個勛章。”
所有犧牲的戰士都有勛章,唯獨靳開來沒有,妻子楊改花會這樣想理所應當,不是因為勛章有多值錢,那是對戰士貢獻的認可。
這兩句話,讓不少在場觀眾繃不住,也讓趙蒙生繃不住。
即使不提甘蔗救了全連隊命,靳開來也領著部隊打下兩座碉堡,打退三次敵人反撲,功勞實實在在,怎能因為一捆甘蔗,因為愛得罪人,就無功了呢?
不止是劇情揪心,細節也戳人,虎頭虎腦的孩子問爸爸到底去什么地方來,母親回答去很遠的地方打壞人了,然后孩子拿著甘蔗作槍,說著要去打壞人。
還有孩子戴上趙蒙生放桌上的軍帽,詢問母親“像不像爸爸”,都讓人梗得慌。
下面劇情楚舜做了調動,先拍攝趙母到駐扎地,她和雷軍長是老戰友,她也知道認識到當時打電話去前沿指揮部不正確,但對老戰友在動員大會上,拿自己兒子開刀,也頗有微詞。
雷軍長看著有救命之恩的趙母,也不好意思,但他依舊堅持自己的主張。
“天下爹娘都一個樣,都疼愛自己孩子。像梁三喜、靳開來這些烈士,也是爹娘生養的,人家都有妻兒老小。”
“難道我們孩子當兵來,只是走個過場。要流血犧牲的時候,讓老百姓子弟上?這不是gcd!”
趙母不為所動,因為她流過血,也打過仗,深知戰場的殘酷,所以才會想找部隊開拔前,調走趙蒙生。
“gcd的字典里沒有功臣兩個字!”雷軍長一句話,將趙母懟到無話可說,但依舊忿忿不平。
此時門外進來送勛章的人,趙蒙生拿著勛章雙手交給雷軍長。
沒錯,從京城來,戰斗覺悟高,會背《戰爭論》,自稱要成為元帥的小京城,全名雷凱華,是雷軍長獨子。
趙母錯愕,她一再強調她只有趙蒙生一個孩子才會這樣做,而作為老戰友,她也清楚雷軍長家也是獨子。
剛才雷軍長話語還在耳邊回蕩,gcd的字典里,沒有功臣兩個字!
要知道小京城是被補充進尖刀連的十五名戰斗骨干之一。
趙母難以置信的看著雷軍長,雷軍長強忍著情緒,只說了一句“凱華,不在了”,趙母聞言也掩面哭了。
到晚上夜深人靜時,雷軍長才能給妻子寫信,回憶和兒子相處的時光。
[老太婆,凱華這么多日子沒給你取信了。
我想你會料到的。
我經得住,你也該經得住。
凱華回不來了,孩子犧牲了。
古人說忠孝不能雙全,凱華為國捐軀,有這樣的孩子,咱該感到光榮。
你放心,離休后,我陪你去菜場,買菜。]
那可是獨子,十幾二十年的感情,怎么可能經得住,雷軍長一邊寫著經得住,一邊取下老花鏡,淚水都模糊了鏡片。
雷軍長寫信的劇情,在原本中是安排在趙母來駐地前,楚舜把“小京城的家屬是誰”的疑惑保留到最后。
“這就是老一輩的革命人,說話整聾發聵。”譚總心道。
韓一平沒有想過小京城是雷軍長的獨子,之前他還覺得凱華如果是來和趙蒙生形成對比的高干子弟,有點草率,因為趙蒙生在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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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身份出來,連韓一平眼眶都有點濕潤,特別是看到雷軍長寫信的劇情。
本來小京城犧牲,觀眾的感觸并沒有梁三喜、靳開來犧牲時那么大,因為后兩者是開始用四十多分來刻畫的人物,小京城戲份不多。
但身份一揭曉,是真的忍不住,雷軍長得知凱華犧牲,什么也不能給妻子,只能說一句陪你去菜場買菜。
影院中都隱隱約約能夠聽到啜泣聲,畢竟在公共場合,不能哇哇大哭,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