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月光下的坦白
深夜的市郊，山腰觀景臺上。
一男一女坐在護欄上，任由清風不斷拂過臉龐，身后的馬路偶爾有汽車閃爍著大燈穿過。
甘言雨看起來很享受。
她張開雙手，完全放空了。
臉上帶著微微笑意。
世界，就在她的面前，仿佛再也沒有什么東西，能夠摧毀她此時此刻，所擁有的一切。
現在就死在這里，死在這個溫柔鄉里的話。
也算畫上了一個不錯的結局吧！
如果說，還有什么值得自己再去了解的話......
“林天，你剛才說的‘好一半’，是什么意思？”
甘言雨側過臉，詢問道。
對于林天，她還是一無所知。
一個人生活，一個人打工，明明自己已經足夠艱難，卻還能對他人伸出援手.......
這些放在一個高中生身上本應該很不正常的事情，在林天的身上，似乎他從未覺得有什么不妥。
對他來說，好像他的世界，本應這樣。
“什么‘一半’？”
“就是我剛才說我小時候事情的時候，你說的'好一半'。”
“你說這個啊。”
林天望著夜空，一副無所吊謂的模樣。
他仰起頭，開始娓娓道來：
“我出生于一個本來不應該存在的家庭——我媽懷孕，我爸迫不得已娶了我媽。”
“我三歲那年，我媽提桶跑路，剩下我和我老爹一起生活......”
“什么叫‘提桶跑路’？你媽媽為什么要帶著你們家的桶跑了？”甘言雨問。
“你就理解成她帶著所有行李跑了就行。”
林天不知道怎么跟甘言雨解釋這個帶有著濃厚歷史和社會背景的名詞。
繼續說道：
“然后我15歲的時候，我爹對我說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話，從那以后，我就開始自己生活了.......”
“什么莫名其妙的話？”甘言雨忍不住打斷。
“他對我說‘老爹也有自己的理想要追逐，不能一直被這兒女情長的事情所束縛了，作為林氏一族，想要有一番作為，首先就得沒有雙親，老爹這也是幫你一把.......’”
“于是，他也跑了。”
“啊？”
甘言雨聽呆了。
林天的話，每一句單獨拿出來，她都能聽懂。
串在一起，她怎么就聽不明白呢？？
但是......
好可憐！
甘言雨沒想到，林天竟然有一個這樣不堪回首的童年。
可他明明，那么堅強......
想到這里，甘言雨很快變得沮喪起來，眼睛漸漸垂了下去。
看到甘言雨的氣場變得不對勁起來，林天連忙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笑。
“都過去了！”
“我還要感謝他們呢，如果不是他們，我不會這么快明確自己的人生目標.....一個人生活，沒什么不好的。”
明明是自己的經歷，怎么反倒還要自己來安慰甘言雨了。
“那你有在哪個瞬間，想過放棄自己的生命嗎？”甘言雨抬起頭，凝視著林天。
聽到這句話，林天深吸了一口氣。
甘言雨為什么問這個問題，他再清楚不過。
“杰奎琳·杜普雷。”
“嗯？”
“一個英國的大提琴家。”林天說道。
“我怎么不知道，英國有這個大提琴家......”
“英國歷史那么長，有你沒聽過的音樂家也很正常。”林天連忙打了補丁。
畢竟，前世的英國，和這個世界的英國，也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歷史。
“也是。”
“杰奎琳·杜普雷五歲開始學習大提琴，20歲的時候通過演奏埃爾加的大提琴協奏曲一戰成名，成為了那個時代最優秀的大提琴手，她讓全世界，都記住了這個美麗的天才大提琴家。”
“20歲，好厲害......”
甘言雨喃喃道。
今年已經18歲的她，還什么都不是。
林天接著講道：
“杰奎琳26歲的時候，她患上了多發性硬化癥。從此，她退出了音樂舞臺，最后在42歲英年早逝.......”
“怎么會？！”甘言雨忍不住叫出聲。她的心，也在此刻隨之一顫。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世人都只記住了她23歲患病，但事實上，之后的十多年時間里，她仍然拖著病重的身體，進行著小規模的地下演出。”
“只要，還有演奏的機會，她就絕不錯過，哪怕已經行將就木，她幾乎將大提琴演奏到了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
林天平靜地將這個故事講完。
看向了少女。
他講這個故事的目的很明顯了。
杰奎琳·杜普雷，一個偉大的天才大提琴家，令人惋惜。
在甘言雨的身上，林天看到了那位女士的幾分影子.....
同樣是天賦異稟，同樣是年紀輕輕便小有所成。
也同樣的，在年輕的時候，就患上了絕癥。
可能，這就是天妒英才吧.....
只是，甘言雨現在的成就，還遠遠沒有達到她所追求的理想。
林天希望，甘言雨能振作起來。
既然，喜歡，那就去做啊！
既然想一直演奏下去，那就演奏到死啊！
起碼，是不留遺憾地離去。
什么拿著照片去天堂那邊讓爺爺看，我要是你爺爺我先給你兩耳光子！
林天的情緒逐漸變得激動。
經過了一天的努力，卻發現自己還是不能改變少女的想法。
這種深深的無力感和自責感，早已經包裹住了他。
這，是他最后能為甘言雨做的事情。
如果還是不行，林天恐怕真的沒有辦法了......
“你說的對，林天......”
沉默了半響，甘言雨抬起了頭。
聽完剛才的故事，一雙美眸中，淚水在打轉。
“我不能就這樣走了，我不能對不起爺爺......”
“對啊！”
看到少女終于有了幾分精神，林天震聲道。
“我相信，爺爺總有醒過來的一天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都會等下去！”
“就是啊.....”林天動情道。
等一下？
“醒過來？”
“三天前，爺爺出了車禍，成了植物人......醫生說，可能很難有再醒來的一天。”
“啊......”
雖然很不道德，但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是很悲傷的事情。
聽到這個消息，林天居然有點欣慰。
原來沒死啊。
隨隨便便誤會人家死了，好像才更不道德......
但真的聽到了甘大爺出事故的消息，林天的心情還是變得沉重了起來。
畢竟，那可是植物人。現實沒有那么多小說情節，蘇醒的概率幾乎為0.....
不對，剛才甘言雨說，要等.......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不是，
你這絕癥挺拉跨啊！
甘言雨到這里，想起爺爺，鼻子一酸，眼淚很快流了出來。
為了不在林天面前失態，她連忙從護欄上下來，別過臉去。
“爺爺這個騙子，明明說好，要等我從英國治完哮喘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