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知道,越是貴族,越是對名不正言不順的血脈不在意。
就算是自己強了人家,可只要不是正室所出,于他們而言,都是奴仆一樣的存在。可眼前這個男人,竟似從京城專門為了小地瓜而來。這樣的看重,應是有些玄機吧?
可他越看重,豈不證明她想要回兒子的可能性就越小了?畢竟這世道,還是更重男方血統的。
葉秋腦子里急速轉動著,心情也是起伏不定。又驚又怒,又慌又急,倒是把那泰王世子,秦奕給晾著了。
本有心罵上幾句,可瞧著葉秋白著一張臉兒,未施半點脂粉,穿著那件秋香色高領盤花小襖,越發顯得臉色蒼白,頗有些楚楚可憐的動人之色。
秦奕如今雖是有心無力,但男人的本性仍在。對長得好看的年輕女子還是多幾分憐香惜玉。想想她也是受刺激狠了,一時有些接受不了,亦屬正常。
才想再寬慰她兩句,忽地一個年輕嬌俏的聲音說,“喲,好大面子,世子的話你聽清楚了嗎?聽清楚了還不趕緊跪下磕頭謝恩?難道說,你還要等著進了京城受了皇封才肯答應?”
這一嗓子,總算把葉秋的魂兒喊回來了。
抬眼再看,就見那女子穿一件淺紫色繡大朵深紫鳶尾花的斗篷,噙著抹似譏似諷的笑意,從門外進來。
頭上一支玳瑁云紋掛珠釵,垂著三綹寸許長的細細流蘇珠子,正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蕩啊蕩的。只是配合著那通身我很貴,我全家都很貴的氣派,倒象是示威的虎須一般。
再看一眼她身上的紫,葉秋忽地想起來了。
這不是那個當日彩樓上的紫衣貴女,管男人叫阿雍哥哥的沈輕塵么?
聽說她是泰王家的親戚,那眼前這貴公子的身份倒是不用懷疑。可他真是地瓜的爹?葉秋心中仍存著三分不信。
又想著沈輕塵剛剛故意刺她的話,不由得心思一動,便道,“你說你是我兒子的爹,可有什么憑證?否則光憑你嘴上這么一說,我可不會把兒子交給你。”
秦奕聽得倒是有些錯愕,“給爺當兒子,難道還委屈了他不成?你這女人是不是腦子壞掉了,居然還不肯相信?也不上京城好好打聽打聽,別說是爺的正經兒子,就算是能給爺當孫子,也不知多少人巴結不上呢!”
他自小因是獨子,便給慣出這么個紈绔性子,說話直白,卻也聽得出,不是什么心思復雜深沉之人。
葉秋眼珠子骨碌一轉,軟下口氣道,“我這樣身份,怎敢嫌棄大爺?只是這血脈之事,可不是小事。今日我若順桿子一爬,認下這好事。回頭府上再一查證,說是假的。那還不得治我們母子的罪?所以把這事查清楚些,不是對誰都有好處么?”
沈輕塵道,“表哥,這話說得很是,難道你忘了,臨出京前,舅舅的話了么?”
秦奕一哽,頗有些遲疑。
其實在他看來,不管地瓜是誰的兒子,最好都認下,省得自從他跌了那要命的地方之后,他爹成天看他頭不是頭,臉不是臉的。
不過臨出京前,腦子稍微冷靜些的泰王卻是再三告誡兒子,“寧肯空歡喜一場,也別弄個西貝貨回來糊弄老子。到時,你自己知道下場。”
也就是因此,泰王并沒有親自出京來尋這孫子,而是讓秦奕自己把孩子領回家。但等孩子回來,他肯定還是要驗的。
秦奕嘴上管地瓜兒子兒子的叫得肯定,但心里也不是完全肯定。
那天晚上他也多喝了兩杯,只記得伺候自己的是個挺標致的小娘子,還是個雛兒,但到底是不是葉秋,他哪里還記得?
如今這樣一說,他便是問起葉秋,“那你說,要怎么查?”
葉秋已經有了主意,“眼下蘭閻羅蘭神醫就在八角鎮,不如我們回去,請他來查驗一番,如何?”
“什么藍神醫綠神醫的,爺不認得。”秦奕久居京城,熟識的都是宮里的太醫,可眼下遠水也解不了近渴啊。
那沈輕塵卻是聽說過蘭閻羅的大名,湊近低語,“表哥,那蘭大夫確實大名鼎鼎。不過既跟這葉氏交好,倒不好找他驗了。萬一作假,豈不坑了咱們?眼下咱們離潞州最近,莫若就去那兒請個大夫來滴血驗親,你看可好?反正這會子人已尋到,不必著急回去,不如就到潞州歇歇腳。咱們來時這一路快馬加鞭,人馬確實也都累得不輕。”
秦奕想想,確實有道理,“行,那就這么辦。去潞州!”
不過他再看沈輕塵一眼,“你自己想要去招惹誰,不關我的事,卻別把我的消息走漏出去,省得節外生枝。”
他也不笨,在來京的路上,就找人把葉秋的事私下打聽了一番。知道她跟李雍交好,雖不知好到什么程度,可李雍那個活閻羅,卻是他極不愿意招惹的。
否則他搶了孩子,直接上京就行,哪里還會管葉秋死活?就因為忌憚著李雍,才對葉秋客客氣氣。
但表妹對李雍的那番心思,卻是人盡皆知。眼下明知李雍在潞州,她又要跑去,自然知道安的什么心。
秦奕沒興趣拆穿沈輕塵的小把戲,卻也不想因為她,連累到自己。
他這么一說,卻正合沈輕塵的心意。道一聲,“我知道分寸。”便斜睨著葉秋,帶著三分得意三分輕蔑還有三分意味深長走了。
你說這對表兄妹倆怎么就沒勾搭成奸呢?葉秋心中腹誹,方才這二人嘀嘀咕咕,竊竊私語,她是一字沒聽清。
不過她有兒子在手,又能去潞州,倒也不怕他們搗亂。等到尋機會給李雍送個信,她和兒子也就有救了。
否則真給拉到京城,葉秋可不想去當什么側妃。大戶人家宅斗的戲碼都那么兇殘,她還不如當個村長來得威武霸氣。
這邊一路無話,那邊八角鎮可是炸開了鍋。
葉秋去了陶家一夜,竟然人就莫名其妙的丟了,還連同小地瓜一起,就算陶家再怎么解釋是被人深夜之中,明火執仗的搶走的,可誰肯信?
朱方氏再也按捺不住,頭一個就鬧上門去,在那里呼天搶地,逼著陶家把人還回來。
陶家給鬧得一個頭兩個大,無論說多少好話,也沒人肯信。
隨后朱長富他們也得知消息,連周邊的鄉親們都驚動了。
人人都道是陶家眼看葉村長要帶領大家致富,所以使了壞心眼,把人弄走了。否則,怎么偏偏這個時候出事?出于義憤的鄉親們很快把陶家團團圍住,逼著陶家把人還回來。
可陶家哪里還得出人來?
最后還是秦奕派了下人來大罵陶家一頓,反倒讓陶家如獲至寶,拉著到百姓跟前去說,人實在是被京里來貴人帶走的,不關他家的事。
百姓們雖是將信將疑,但聽著葉秋母子有了好歸宿,卻還是祝福的多。只是私下嘆息,好容易有個心思靈巧,又肯帶著大伙致富的人,卻偏偏又飛到高枝上去了。他們這樣的窮日子,也不知哪日才得出頭。
只是朱長富老兩口及連升幾個熟知葉秋脾性之人,卻不覺得這是葉秋要過的日子。也不知是哪家貴人把人帶走了,說不定掰扯清楚之后,她還是要回來的。
故此商量一番之后,找到鄭亭長,希望在他離任之前,把本已商量好的通渠修路之事,還是做起來。
鄭亭長倒也愿意積這功德,主動找薛少卿表示,就是掛了職,他也愿不領俸祿的把此事辦成。于是很快,八角鎮周邊六個村,全熱熱鬧鬧的成了大工地。
因是在給百姓辦好事,別說家中閑著的青壯年漢子,就是稍能干些活的半大小子,還有手腳利索的老人媳婦,全都出來幫忙了。
一擔擔的淤泥挖出來,流水般的送到周邊農田里。好些老人家看著直念佛,這樣的盛況可是有多少年沒出現過了?
又有好些人因這渠,惦記起葉秋之父曾為他們做的好事。一時之間,龍王廟里葉清牌位前的香火是從早到晚,縈繞不絕。
謝過葉清的保佑,也希望他能保佑葉秋平安無事。當然,若能回來,那是鄉親們最高興的事了。
再說那日薛少卿給縣尊大人叫去,倒是真有一事。
因清水營接手了潞州防守,便給所有下轄縣鎮發了條軍令。
也不必勞民傷財,只要以每十戶人家為一組,平日無事時出幾個壯丁,由縣尉派人教習些簡單武藝,巡防鄉里,等到有事的時候,每個村子都有些懂武行軍的人,方不會手忙腳亂,只知跟個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
這是好事,也易操作,便是薛少卿這新任亭長也料理得來。
正好如今大家正在修渠,便知會各村村長,輪流派人來學習一番就是。
只是聽說葉秋莫名給京城來的貴人帶走,他倒是吃了一驚。那泰王家仆來傳話時,他沒趕上,也猜不透是哪家的人。
只不過薛少卿雖然總被他爹嫌棄“愚笨”,但該有的心眼中倒是不缺。
不管是哪個貴族人家,可李雍都不是好糊弄的。尤其他爹把他弄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來,要說跟葉秋半點沒關系,那才是出了奇了。
何況還有葉大天師那尊神仙在后頭杵著呢,要是讓他知道自己在他妹子出事時沒好好照應著,給他下幾個頭疼腦熱咒,他還活不活的?
故此薛少卿靈機一動,便去找朱長富商議了。建議他趕緊派幾個人,去跟李雍說一聲。
倒不是他不愿意派人,只是眼下八角鎮忙得厲害,亭舍里現有衙役恨不得一個劈成八個使,實在抽不出人來。
朱長富倒是有心派人去尋,但在剛得知葉秋母子被不知身份的貴人帶走后,小伍便追上去尋了,剩下的那幾個親兵又在仙人村幫忙挖窯洞。
葉秋之前還專門交待過,說潞州可能隨時要送傷兵過來,不能沒人招呼。仙人村位置又偏,這幾個兵就算是有什么事,最好還是不要抽離的好。
那這會子派誰去合適?朱長富一時也陷入無人可用的境地了。
倒是魯孝賢人小鬼大提醒了一句,“派我們家人去啊,反正我們家離潞州也近,我爹也是亭長,讓他去找大個子營長,不正好么?”
一語驚醒夢中人。
朱長富趕緊去找女兒,朱青青二話不說,便打發個家丁上路了。
說實在的,雖說已經有家丁回去報信,可她也挺惦記那邊的。尤其還有個大閨女獨自在家呢,朱青青一個當娘的,能不操心嗎?
上回李雍也沒能帶成信,這回倒是一好兩便了。
某豬:比起宅斗,還是種田的日子有前途!村長支持你。
某馬:你個沒出息的,宅斗美人多。村長,不要大意的去宅斗吧!
某豬:種田!
某馬:宅斗!
地瓜:不如去找姥爺求根簽?姥爺,你說我們到底去哪兒呢?
葉清:呵呵,乖孫兒,別著急,只要跟你母親在一起,就天不怕地不怕。
沖數:這話MS說反了吧?親媽,你出來作證。
親媽臉上過敏未消,拒絕見人。不過現在可以肯定,應該不是食物的問題。555,白扔了我的牛肉。心塞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