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來到仙人村的金求盜,可跟之前來征兵時大不同了。渾身上下都洋溢著一股精精神神的興頭勁兒,因還沒出正月,見面就問新年好。
葉秋知道他是為什么來的,那日她把陶世杰趕下山后,隨他去報案的小兵已經回來說了,陶世杰確實拿出一根木簪,到亭舍里報了案。但不是狀告葉秋,而是想請鄭亭長調解一番,讓葉秋回去成親,讓兒子認祖歸宗。
金求盜今日前來,就是走個過場,“不管怎么說,他家拿出了信物,我們也得做做樣子,葉村長你看哪天方便,到亭舍去走一趟吧。”
沒瞎眼的人都看得出來,葉秋是絕對不會再跟陶家人有任何瓜葛的。就算兒子是陶家的,可之前鬧成那樣,怎么也不可能和和氣氣坐下來當一家人了。
真搞不懂那位陶二公子,若是有心,早干嘛去了?這會子來鬧,還有什么意思?
說完那場讓人不太愉快的小小官司,金求盜立即換了話題,“鄭亭長還讓我來問一聲,之前就說過要把亭舍中的庫銀給你做善事的,你如今有想法了沒?”
喲,這事葉秋真快忘了,“那亭長有什么好建議?”
自從鄭亭長鬧出那樣丑聞,從準亭長變成代亭長之后,反而行事作風為之大變。
為了挽回名聲,讓全家有臉見人,他倒是真心實意開始做好這個亭長。為百姓辦好事起來。
在之前過去的那場雪災里,他雖然沒有直接參與到幫助葉秋收菘菜的行動中來,卻也積極的組織差役壯丁鏟雪修路。賑災施粥,很是得了些好評。
一個人沒了私心,品德總會變得高尚些。
金求盜再跟著鄭亭長辦起差來,就算是比從前還辛苦些,卻也忙得踏實開懷。成日紅光滿面,渾身都覺得有使不完的力氣。
鄭亭長既叫金求盜來,自是有所準備。當下一一告訴她知道。
“要說本鎮花錢的地方,還真不少。當年托你爹的福。給咱們修水渠的時候,也修了路,但好些路修得并不好,而且水渠用的也有好幾年了。這趁著開春之前,要能疏通一下就更好了。還有今年你幫著收了那么些菘菜,替好幾個村子掙到了錢,可還有其他幾個村子也在打聽,你今年還要收點別的么?他們好去種。”
呃…葉秋沒想到,一下子竟給自己出了這么大個難題。那讓她怎么選?
金求盜也不催她,“要不你先好生生想想,等過兩日閑了到鎮上來,再讓亭長跟你好生說說。哦。對了。”
他從懷里取出一枝木簪,“這是陶家拿來的信物,是你的東西么?”
葉秋哪里認得?瞪大眼睛望著手上這枝形質古樸的木簪。看了半天只能確認一樣,這木簪跟葉玄送地瓜的小木劍一樣,都是桃木的。那應該…是真的吧?
旁邊忽地伸出一只小手,把那根簪子搶了去。
葉秋一下皺了眉,“搗什么亂?拿回來!”
剛闖進來的小地瓜卻不給她,抓著那只簪子左看右看。把自己脖子上的玉佩抓了出來,“這個。跟我上面這個是一樣的。”
葉秋定睛細看,還真是。
玉佩背面刻著一只很古怪的獸頭,跟簪頭那里刻著的獸面紋幾乎一模一樣。要說區別,也只在細微之處。
跟著地瓜進來的李雍伸手接過了那支簪,只一眼就遞給了葉秋,“這是你家供奉的神獸白澤,相傳能預言吉兇,通鬼神。我曾在京城天師府見過,也曾聽聞葉氏子弟,男子配玉,女子配木,原來無休止是這樣的。”
這就是生兒當弄璋,生女當弄瓦?
葉秋忿忿的橫一眼兒子脖子上價值連城的玉佩,再看一眼自己手上的破木簪,肯定了,“是我的。”
行。金求盜走了,走前就把簪子還葉秋了。只私下告訴她,下回去亭舍前悄悄帶來給他,從他手上再拿出來,省得陶家的人啰嗦。
回頭葉秋想想,召集開了個會。把村里的老人,還有連升等幾個漸漸拔尖管事的年輕人,當然還有李雍和蘭閻羅一起請了來,問他們對于八角鎮發展的意見。
“修路。”
這是連升首先提到,并被所有人一致認可的事。
不說仙人村出村不方便,就是八角鎮附近幾個村子往來也是極不便利的。這一點,已經做過幾天趕車生意的連升有著最直觀和深切的體會。
“…好幾子陷在泥地里,那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要是有錢,先把路修了吧,干什么不好?這也是造福子孫的大事。”
但朱長富等幾個老人家卻覺得,修渠也是大事。哪怕修了路,但若是沒有好水渠可以用,大家種的什么莊稼?
這點葉秋也想到了,“水渠里的淤泥,歷來是肥田的好東西。有沒有什么省錢的法子,讓大家兩樣一起做了?”
連爺爺想了想,“不如誰家挖的泥,允他自己挑回家去?”
連升頓時搖頭,“要離得近還好,要是咱們仙人村,讓我去挑兩擔泥回來,那不瘋了么?”
連爺爺眼珠一瞪就想罵這懶蟲,結果進來給大家倒水的朱青青聽到,倒是提了個主意,“既然如此,不如讓大伙幫忙,就往周邊的地里送。到時沒拿泥的就給工錢,豈不是好?”
好主意。葉秋也想到了,“也不必給錢了,讓收了泥的幫著沒收泥的修一段路。按村統計,你出多少工,我還多少工,就算是補償了。每一條村的路修之后還要劃定范圍,以后就由各村自己養護。想來大家也是愿意的。”
行,這個問題解決了。
那就剩下更加關鍵的一個,“村長。咱村今年是不愁了,你覺得他們種點什么好?”
如今大家的眼光都開闊了,并不會想著有什么好處都往自家扒拉。若是能帶動周邊一起富裕起來,說不定村長還能想個類似做酸菜的事,又給大家找條財路呢?
頂著眾人的目光,葉秋頗有些心虛。
其實她的小銀盒子里還有高產量的水稻種子和玉米種子,可水稻明顯不適合這里的氣候。種植不了。玉米還沒有在這個世道上現世,她敢拿出來嗎?
“要不。你們也種點藥材?”半天沒說話的蘭閻羅此時倒是提了個新思路,“你們這地方出產的黃芪黨參地黃柴胡什么的都不錯,我看上回阿堅挖了的那些回來,品相都行。回頭找人多種些,可比糧食值錢。”
眾人才在琢磨這事的可行性,李雍卻一口否定了,“再貴的藥材,也不能當飯吃。”
葉秋也是這個意思。
如今亂世,有糧食在手,心里才不慌。但藥材也可以種,但只能作為輔助,挑不了大梁。
男人再看她一眼。給出個建議,“不如明天下山去看看再說。”
葉秋抬頭,恰好看到他瞟過來的目光。似乎。還別有含意?
那是,要約她下山去單獨談談?
葉秋一顆小心肝正撲通撲通跳得亂,男人宣布散會,然后趁人不備,悄悄走到葉秋旁邊,在她身邊放下點東西。
葉秋才要低頭去看。小地瓜已經撲過來,勾著她的脖子。趴她耳邊嘿嘿的說,“是烤板栗。叔叔帶我和小賢哥哥去林子里摘的,烤得可香啦,我們都吃過了,這是給你留的。”
葉秋撿起那幾顆烤得黑乎乎,但確實裂口處都露出一抹金黃的板栗,有些不知道做何表情。
小地瓜怕她不高興,還專門表示,“叔叔沒有爬樹,就拿爺爺給我和小賢哥哥做的彈弓,把這些板栗打下來的。”
葉秋摸摸兒子的小腦袋,也悄悄的說,“娘沒生氣,去跟叔叔說聲謝謝。”
好的呀!小地瓜很歡快的,又跶跶跶的跑了。
男人聽到回話,從來繃著的臉,越發繃得緊了。倒象是在憋著什么似的,只周邊的氣勢明顯柔和下來。
他覺得,他似乎摸著點跟女孩子,或者說,跟葉秋相處的邊兒了。
而屋里的葉大村長,握著那幾個明顯一直揣在懷里,還帶著溫熱的板栗,象看著幾個金娃娃似的,嘴角一個勁的往上翹。
連偷吃都不忘記自己,這算不算是一起分過贓?
小心的捏開一只板栗,把金黃的栗仁塞進嘴里。嗯,果真味道不錯。雖然略有些干,但越發顯出板栗的粉和甜,吃得人心里都是甜絲絲,暖融融的。
葉秋突然覺得,他們這樣會不會太象小孩子談戀愛?挖一株花,送幾個零食什么的,自己怎么能這樣就被收買了呢?
可花是他親手挖的呢,板栗也是他親手烤的,不管貴重與否,這心意多難得?
葉秋越想越覺得不錯,心里暗暗下定決心。明天下山,一定要多帶點錢,多買些肉回來。
當然,絕對不能象上回那樣,扛著牛肉就往回走。起碼得找個茶樓坐下來,也喝喝茶聊聊天,談談人生,談談星星月亮什么的。
只是愿望很美好,現實很苦惱。
到了第二天,下山的隊伍比葉秋想象中的還要龐大。
除了她和李雍,蘭閻羅說要去考察附近的藥材和藥鋪,朱長富要去找陳掌柜談廚子的事情。
呂大娘則奉了魯大太太之命,要下山去給朱青青采買些補品。朱方氏也想再去抓一窩小雞,好養著給女兒補身子。
連升也想打聽下車馬行的生意能不能開張,煮藤的活計他們能幫的忙,已經幫完了。剩下的手藝活他們幫不上忙,也不好在旁邊偷師。年輕人閑不住,總想找點正事做。
還有魯季賢,說想下山去買幾本書,小地瓜立即起哄的要跟著。
再加上村里還有幾個想下山去走親戚。買家用的,拉拉雜雜,竟有湊了十來人。得趕兩輛車才夠。
這么大的隊伍,還拖著小地瓜,再想要單獨行動,談什么星星月亮那是絕無可能了。
李雍想了想,他就不去了。那些事,不如等葉秋回來,晚上再說。
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葉秋前腳下山,后腳就有他的親兵從潞州趕來了。
聽完回話。李雍臉色變了。
只來得及交待朱青青一句,讓葉秋在他回來之前,不要貿然去跟陶家打官司,省得吃虧。就立即上馬,帶著人走了。
朱青青知道他要去潞州,原想托他給家里捎個信。結果看他臉色實在不好,到底沒好意思開口。
只是心里暗暗發愁,這回的戰事,不會又出現什么變故吧?
潞州有沒有出現什么變故葉秋不知道,不過她一下山,倒是遇見薛少卿了。
“是不是我舅舅來了?”小地瓜是第一個認出他來的,那天他害得這個叔叔摔了一大跤。養了好久的傷,后來葉秋知道,可是狠狠批評過他了。所以小地瓜算是記住這個倒霉叔叔了。
白毛舅舅雖然也會時不時的小小欺負一下地瓜,不過小孩子天性純良又健忘,卻總記得,是這個舅舅,送了他最多的玩具。
唔…他的彈珠快打完了,舅舅什么時候能來補幾顆?
只是薛少卿卻不是跟葉玄一起來的。事實上,他對于自己來到這里。也很想不通。
明明打了勝仗,可功勞沒領到,就突然接到他爹的傳書,要他找幾個人來跟葉村長學打鼓。
這樣不務正業也就算了,然后,他堂堂一個將軍,給發配到這個窮鄉僻壤來當什么九品縣尉,還得限期上任是怎么回事?
再怎么不甘心,薛少卿也只能交出將印滾來了。
西秦官制,縣尊主管政事,縣尉負責武事。因時局動動蕩,每處縣尊一人,縣尉倒有二三人。
寧武縣尊看過薛少卿帶來的公函,大筆一揮,說八角鎮還有個缺,就把他派來當亭長了。
嚶嚶,好不容易從天師身邊離開,薛少卿還以為能大展鴻圖一把,結果沒想到這么快就被打回原形。
從沒有品級的侍衛變成沒有品級的亭長,從京城被流放到地方,這打擊,是不是也太大了些?
而更大的打擊是,薛少卿突然發現自己變得不正常了。
他在來八角鎮赴任的路上,遇到一個奇怪的年輕人。不小心打了一架,然后又一不小心,他發現自己似乎一見鐘情了。
可連姓名都沒問到,那人就跑了。
所以雖來了八角鎮,也沒心思去上任,正躲在陳掌柜家的小客棧里醒著酒——因為昨晚喝多了——并在想象,如果上天再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他到底要不要問下,
好漢貴姓?
是,那是位好漢。
所以薛少卿覺得不對勁,他不是一向喜歡漂漂亮亮的妹子的么?怎么突然就變了?難道是他偷偷詛咒天師大人,終于得了報應?
可突然轉頭看到小地瓜在扯他衣裳,他倒是突然想起一事,目露驚喜。
“你也是葉家人,那幫叔叔一件事好不好?”
某馬:這剛摸著戀愛的邊,怎么就把人叫走了呢?這不厚道,抗議!
薛少:暫時的離開,是為了很快的重逢。好漢,你等著我!
小賢:地瓜,那個奇怪的叔叔,到底叫你干什么了?
地瓜:不能說,我收了保密費。他答應給我幾顆跟舅舅給的一樣的彈珠。
小賢:(摸頭)那你別說,指給哥哥看,這有書,就用哥哥教你認的字,。
地瓜:哦,好。(指指點點)
秘密就是這樣被出賣的…比如,今天作者做功略,無意中查到武夷山的門票在4月20前,是1元!想去玩的朋友抓緊!說不定,能與誰擦肩而過,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