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很忙。
忙著給她的寶貝蘭花找個好地方擺著,省得被小豬咬了,或者被小地瓜禍害了。
又忙著聽朱長富來說看好窯洞的選址,要她決定是一次打三間,還是干脆多打幾排。
還要忙著調撥人手,幫余師傅蒸煮山藤,處理原材料。
李雍的目光默默在她身后追隨許久,別說講什么小情話,連尋常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找到。
終于,等到要安排午飯的朱青青也過來找她時,男人默默的站到了正房門口。離得雖還有三五步遠,但身上不自覺散發的氣勢,讓各色人等都一律退散了。
只是已經進了正屋的人沒感受到,又或者說,是有意無意沒感受到。
朱青青當然是無意的,嘗過葉秋手藝,知道她做飯好吃,但朱青青也不是個閑得住的人,只讓葉秋教她怎么做,回頭就自己上手,讓她忙正事去。
因那些牛肉牛下水都收拾得很干凈了,葉秋便讓她把牛大骨用慢火燉上,告訴她過一個時辰再陸續下牛肺牛肚等等牛雜,等晚上吃前提前半個時辰再下些蘿卜,就是一鍋地道美味的蘿卜牛雜湯了。
“那中午,沒牛肉嗎?”
小地瓜也沒感受到什么氣勢的,跶跶跶的跑進來問話。不過剛問完,就把小手往外一指,毫不猶豫把人出賣了,“叔叔叫我來問的。”
葉秋一刀差點切到自己手上。而屋外的男人臉上雖是沒什么表情,只不過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捏了捏。
看他那云淡風清的樣子。葉秋眼神瞇了瞇,目露殺氣。
只見旁邊還有朱青青,錯愕的站在那里。葉大村長只得暗自翻翻小白眼,的對兒子說,“有什么就吃什么,還真當下館子啊?”
“那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呢?”小地瓜仰著小腦袋,頗為糾結。
屋外的男人。剛捏起的拳頭又松了松。
葉秋無語。
她這兒子到底是替誰養的,需要這么盡心盡力嗎?
幸好朱方氏過來。里外瞅瞅,給她解了圍,“地瓜你在這里搗什么亂?去,找你哥玩去。青兒呀。你過來幫我認個針。”
這都要做飯了,還認的什么針?再說這間大屋就是朱方氏日常起居之處了,做針線不在自己屋里,反跑到外面去干嘛?
不過朱青青也知道,這時候還真的就不能認這根“針”,所以忍笑隨著朱方氏去了。
屋里,就只剩葉秋一個,在那里一刀一刀切著牛肉。
男人眸光閃了閃,進屋了。
在葉秋身后站著。也不吭聲。
葉秋手上的刀子下得越發重了,在心里一條一條翻著男人的小黑賬。
一,有傷沒吭聲。
二。爬墻沒吭聲。
三,摘花也沒吭聲。
唔…好吧,這個就是吭聲下面也聽不到。不過自作主張,就是他不對!
至于那什么馮志堅,葉秋才懶得跟那種壞脾氣的丫頭一般見識!她跟男人什么關系,關自己什么事?
“小心!”
大度的葉大村長咬著牙。渾然忘了自己手底下的那塊肉已經切沒了,眼看著就要狠狠切上她自己的手指。男人果斷出手,把她的手指頭給搶了回來。
“你,你放手!”葉秋臉紅了,用力扯著自己的手指頭,想收回來。
可男人想看看她有沒有受傷,不自覺的就加了幾分力。葉秋一生氣,揮舞著右手的菜刀,作勢就要砍上去。
可也不知男人怎么弄的,只伸出兩根手指頭。
真的,人家就伸出兩根手指頭,輕輕巧巧就把她手上的菜刀奪了去,放在案板上,還很嚴肅的望著她,“怎么拿著刀,還這么不小心?”
葉秋噎得呼吸都滯了滯。
忽地想起她的小黑賬,理直氣壯的仰著臉吵架,“你還好意思說我?你自己怎么不知道小心?明知道身上有傷,你還充的哪門子英雄好漢,爬的哪門子墻?”
看她越說越快,越說越生氣,還伸出另一手的食指戳著自己胸膛,男人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很配合的往后走,“我的傷快好了,已經不太疼了。”
居然還敢頂嘴?葉秋更加生氣了,“不太疼你躲什么躲?不太疼跟不疼能是一回事么?你既然這么不愛惜自己,干嘛還要跑到我這兒來養傷?成天讓人伺候吃伺候喝的,你以為別人都不累的啊?還點菜,你當這是下館子嗎?”
男人不退了,因為他知道自己身后就是墻。
雖然沒有回頭,可他已經在這里住了這么些天,要是睜著眼睛還算計不清自己每一步的方位,那真是早不知死多少次了。
李雍不知,葉秋也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已經男人形成一個所謂壁咚的奇怪姿勢。
等她噼里啪啦把一肚子怨氣發泄完畢,男人開始認真解釋。
“我真的不太疼,這樣的傷,從前在營里早就習慣了。”
“我沒有不愛惜自己,義父說過,每個人的命都只有一條,從軍已是身不由己,要是再不愛惜自己,就更加沒有愛惜自己了。”
“我知道你做飯很辛苦,所以我讓他們都別來吃了。不過眼下家里的人也實在是有些多…要不,我回頭送你兩個丫頭?只是養丫頭很麻煩的,年紀一大就容易生事,要不換兩個年歲大些的仆婦?”
最后,男人再看她一眼,略有些委屈的說,“我也沒有點菜,我就是讓小地瓜來問一聲。”
葉秋在聽到前兩句的時候,那胸中的火氣就已經被凍結住了。等最后看到男人頗有些可憐巴巴的意思看著她,葉秋突然有些想笑,可看著男人糾結的臉。不知怎么,就是笑不出來,反而莫名的心酸。
他從小,已經習慣了受傷,習慣到不知道痛。
他從小,是在軍營里長大,沒有人心疼的。否則。他過世的義父就算是再鐵血的軍人,又怎么會和個孩子說這種話?
心。突然的就疼了起來。
什么小黑賬,什么老相好,葉秋都不想說了。
想想一個孩子,才七八歲吧。就進了軍營,一呆十幾年,沒有爹娘的陪伴,沒有兄弟姐妹的友愛,他一個人,得有多可憐?
如果跟自己一樣,是沒爹沒娘的孩子也就罷了,可他不是。葉秋不想去追問那份原因,因為她知道真相一定會讓人心頭滴血。
李雍解釋完了。卻不知道為什么葉秋突然就哭了。
大滴大滴的眼淚從她總是神氣活現的眼睛里漫出來,一滴滴的順著她的臉龐滾下,落上她的衣襟。
男人有點慌了。還有點手足無措。一向有條不紊,嚴格明晰的腦子好象有些錯亂了,連說話也跟小時候一樣,變得結結巴巴起來。
“你…你哭什么?我沒有撒謊,真…真的。你要是實在不想做,我——”
他想說他可以不吃肉的。可再看葉秋一眼,卻是忽地沉默著低下頭。黯然放開了拉著她的手。
所有人都說李雍是全京城女子夢中的夫君,他驕傲,他冷酷,他看不上任何一個女孩。
只有男人自己知道,他其實一點也不驕傲,一點也不冷酷,更加沒有看不起任何一個女孩。
他只是清楚的知道,那些女孩子喜歡的是她們夢中的李雍,卻并不是他。
因為真實的他,一點也不象她們表面看到的那么完美。他不會給人送花,不會帶人游湖,更不會說什么討女孩喜歡的小情話。
他只會打仗,只會殺人,只會算計著如何把他的士兵保存下來,贏得更多的利益。他甚至——
還會結巴。
這是從小落下的毛病,卻幾乎沒有人知道。
父親不喜歡他。
這是他從小就知道的事實,但在他還很小很小的時候,也曾經渴望過得到父親的疼愛,所以,在面對父親時,他總會特別緊張,怕自己做錯事,怕自己說錯話。
可越害怕就越不知道怎么說,偶然張口,他就發現自己開始結巴了。
然后,立即遭到他那個親堂哥的嘲笑。
然后,立即遭到父親的冷臉。
“不會說,就不要亂說話!”
沒有人知道,父親的這樣一句話,對當時還是小小孩童的李雍產生了多大的陰影和傷害。
從此,他變得更加的沉默,沉默的在心中千百遍的背誦著那些套詞,就為了在正式場合,不出現任何差錯。
可父親也從沒有因此而喜歡過他,只有母親是多少有些喜歡他的。
可母親能喜歡他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因為她總是把更多的心思花在如何討他父親的歡心上。甚至因此——
算了,那些殘酷的往事,李雍不愿意去想,更不愿意去提了。
只是這一刻,看著葉秋的眼淚,他的心中更是充滿從未有過的挫敗。
他果然是不討人喜歡的,對吧?
所有人在發現真實的他之后,都會離開他的,對吧?
在男人沉默著,黯然轉身離開時,有一只溫暖的小手,拉住了他的手。
雖然只有一根手指頭,卻那溫暖柔軟的觸感卻讓男人渾身一震,難以置信的猛地轉過頭來。
這是第一次有女孩,主動牽起他的手。
當然,這還得排除掉他不愿意讓那些女孩靠近的時候。
可是,這絕對是李雍生平第一次,被一個年輕女孩拉住手。所以他的眸光頓了頓,似有些不知所措,如果站到他身后,還會發現他耳根后的微紅。
葉秋吸吸鼻子,自己抹了眼淚,把他拉到炕上坐下,兇巴巴的說,“我又沒說不做飯,可你也不能老催啊?以后有什么事不許瞞著我了,象今天摘花那樣的事就太危險了,以后不許去做了,聽到沒有?”
男人愣愣的看著她,越發不明白了。
她不追究之前的事了?這態度怎么象是要跟他和解?他也沒說什么呀!
可葉秋又象訓兒子一樣,兇巴巴的吼了句,“聽到就說是!”
男人想了想,認真的說,“我答應你,以后不催你做飯,太危險的事也不會去做。但有些事,如果不能說,我還是不會告訴你的。”
這家伙他就不會撒個謊嗎?一定要這么老實?
葉秋氣結,不愿意跟這呆子吵架,再讓自己慪氣。拌了作料去腌牛肉了,又高喊著,“做飯的人呢?別等我一個人弄啊!”
“來了來了!”朱方氏一直豎著耳朵聽著這屋的動靜呢,此時趕緊快步進來,看著明顯雨過天晴的樣子也不多問,只是笑道,“饅頭窩頭早蒸好了,熱熱就行。只那個窩頭我拿豆芽到底沒做成,水份太多了,便拿香菇干菜什么的隨便剁了捏了幾個,這割下來的豆芽你想法用了吧。”
這樣閑話,卻正好適合現在的氣氛。
將姜蒜大料爆香,炒了豆芽墊底,再倒上一鍋開水,把用油鹽醬料腌好的牛肉一片片抖散下到鍋里,大火燒開,最后燒些花椒熱油一淋。
“吃飯!”
牛肉嫩滑,豆芽鮮美,可男人第一次食不知味。
不停的回想著,他剛才到底說什么了?怎么就和解了?
某馬:女人的心思你別猜,猜來猜去你也不明白。不過壁咚的姿勢有些畫風不對啊!
以后會寫個對的,嘿嘿。
然后出來吐個槽,對有選擇困難癥的人來說,做自助游的功課實在是太惱火了。訂票什么的倒是簡單,可訂酒店什么的,真心糾結。網上評論那么多,這個說好,那個罵渣,這到底要聽誰的?而且大都特別簡略,就一個好,或者不好,也看不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以后大家要是出門吃過玩過,最好抽點時間留個比較中肯的意見吧。其實這也跟指路一樣,是在幫助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