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雍回到軍營時,臉板得比平時還要嚴肅一些。
營里的將士們看到,無不把腰板挺得筆直,拿出應戰的警覺。唯恐象倒霉的王鐵蛋似的,昨天不過是開了個小差,跟人說些閑話,結果沒留意到營長突然走到背后,一腳就把他踹飛了。結果今天整整一天,都被罰去砍樹搭茅房了。
雖然新搭出來的茅房挺好用,但十人一小隊的活,落在一個人頭上,還得限期完成,這就挺恐怖的了。
誰都不敢招惹的李大營長回到自己帳房,第一件事,就是讓親兵去給他打份飯來。
原本早上就特意少吃了些,誰知道專程去送禮,也沒遇到葉秋。也不知那女人跑到哪兒去了,家里也不多留點吃的。
男人一面煩悶的想著,一面坐下來處理軍務。
可在看到案頭的油紙包時,愣了一下,“誰拿來的?”
親兵鐵牛過來答話,“聽守衛說,是一個挺漂亮的女人。”
男人眸光微動,立即拆開。見到是對鹵豬蹄時,臉色更加柔和了些。可再一聞,他的臉又板了起來。
這是依云樓的東西,那女人沒那么大方,請他吃這么貴的東西。如果不是她,男人沒興趣知道是誰。
“拿去扔了。以后傳令下去,不許隨便接受外頭的吃食。”頓了頓,他又加了一句,“除非,是熟人送過來的。”
鐵牛瞪大眼,熟人?誰是熟人?
幸好他不是看門的,這種傷腦筋的事情傳令下去就是。可是,可是這么好的豬蹄真的要扔嗎?
看這個傻大個站在那兒猶豫,李雍只抬抬眼皮子。就知道這家伙心里在想什么。
全寫在那張大臉上了,想看不見都難。
眸光閃了閃,男人忽地有了個主意,“你要就拿去吧。”
“謝謝營長!”鐵牛很歡喜的答應了。
男人卻問,“你們去年幾個人一起打了群狼對吧?”
“營長還記得啊?”鐵牛愉快的點頭,“那幫子家伙,老來禍害鄉親們的牛羊。咱們打完之后。鄉親們還送了我們兩頭羊的。”
“那你們一人分了幾張狼皮?”
“三張。全是大狼皮。”
“帶來了嗎?”
“帶來了,今年還沒舍得用呢。”
男人眸光又閃了閃,“鐵牛。你想不想學學怎么把皮貨硝得更好?我可以教你的。”
“那怎么行?營長你那么忙,我又那么笨,哪有空教我。”
“沒事,我不剛打了一張虎皮么?這回你來給我打下手。”
“那。那怎么好意思?”
鐵牛紅著臉,正磕磕巴巴著。男人忽地斬釘截鐵道,“你要不好意思,就把你那三張新狼皮給我當學費。嗯,就這么定了。”
呃?啊。哦…鐵牛撓著頭,抱走一對豬蹄,送出三張新狼皮。
男人滿意的瞧了瞧。重新處理了一下,命人送走了。
晚上。終于搭好新茅房的鐵蛋回來,倒在帳篷里,有氣無力的說,“鐵牛,把你的新狼皮借墊墊,老子的腰都要累斷了。”
“沒了。”
“啥?”鐵蛋一翻身又坐了起來,“哪個王八蛋敢騙我兄弟?”
“不是王八蛋,是營長。他說要教我硝皮,我送他做學費了。”
鐵蛋重又倒下,憐憫的看著他,“你知不知道,為什么全營沒有人硝皮能比營長更好?”
搖頭。
鐵蛋一聲長嘆,“那是因為全營沒有人能打得過營長。他的刀法,拳法,力度的控制都是全營最好的。”
鐵牛一臉疑惑,“那跟硝皮有什么關系?”
“關系就是――你學會了,功夫就能變得更強。”鐵蛋忽地不忍心告訴這個笨蛋子,這句話反過來說就是,如果做不到,學了也白搭。
過了一夜,葉秋母子再出現眾人面前時,依舊是那副陽光快樂的樣子。
高高興興和眾人找到那家孫姓裁縫鋪子,訂做了新衣裳新鞋子。甚至,還給小地瓜做了頂皮帽子。
回來之后,有杜大娘派的管事上門,和葉秋談定了合作之事。預付她二十兩銀子,算是買斷了豆芽菜在潞州城的專賣權,然后讓她每天先提供豆芽菜五十斤,日后看生意好壞,再來增減。
錢雖不多,但葉秋很滿意。
她這豆芽菜也沒什么太大的技術含量,想開個天價也不現實。做人不可太貪心,有這二十兩銀子,基本她在這潞州城就算住上小半年,心里也不會發慌了。況且軍營里的豆芽泡菜一直在做,雖一斤賺不了幾文,但也是個進益。
當然,既然合作,葉秋也想人家的生意好做。便幫著杜大娘,給它起了個好聽的渾名,“…在你們店里,不如就叫相思鉤。只是你們可要記得,這菜雖好熟,但上面的豆莢一定得煮透才行,否則吃了會拉肚子的。”
那掌柜的記下離開,回去把簽下的文契交給杜大娘,尤其重點說明了豆芽菜一定要煮熟,才能食用。
杜大娘聽著微嘆了口氣,卻是什么也沒說就讓掌柜的退下了,另找了心腹去見侯亮,“告訴他,我這兒有的,都是些房事中見不得光的藥。要讓人查不出來,還請他給份藥來。”
做成一筆大買賣,葉秋很高興,“咱們弄點好吃的吧,你們想吃什么?”
大城市就是這點好,買東西可比鄉下方便多了。今天小伍出門,買到小半只豬,可把葉秋高興壞了。羊肉雖好,天天吃也受不了,還是豬肉比較日常化。
只是原先談到這個話題都很活躍的眾人,今天卻是有些沉默。
連最貪嘴的小道長都說,“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不。地瓜你說想吃什么?”
看他那討好的模樣,葉秋瞧瞧兒子,心中微嘆。到底是小孩子,再怎樣給他做思想工作,還是有些懨懨的。
沖數這是怕又惹到他不高興了,著力在修補二人關系。
想想為了個不知道是誰的渣男,弄得全家不開心。實在是不劃算。葉秋便笑了。“不如今天就做獅子頭吧,上回給你們做的是蒸的,這回我做炸的。保證更好吃。不過這個可不白吃,你們得幫我和面,做一樣點心才行。”
稱心最會看人眼色,頓時過來捧場。“行啊,你說怎么做。我來幫忙。”
葉秋笑道,“都去洗了手,地瓜也去,誰要不給我做啊。我可就不給誰吃了哦。”
好吧,一個共同的活計就把眾人都打發到一起去了。
可他們哪里會做飯?那面揉得亂七八糟,一時稀了得加面粉。一時干了又得加水,連老蔡那樣的廚藝都看不下去了。這面里可是加了好幾個雞蛋的。這樣糟蹋真的好嗎?
數次想要去幫忙,可葉秋不許,就讓兒子跟沖數,稱心三人在那瞎忙活。
這邊讓老蔡和蔓兒剁著肉準備做獅子頭,那邊她自己守著寶貝鐵鍋,慢慢的炒香一鍋黑芝麻。
當李雍走到門口,聞到那股濃香時,都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再看秦彥一眼,眼神中明顯帶著懷疑。
還有心情做飯,是很難過的樣子嗎?害他還緊張了那么半天,扔下軍里的事就跑來了,這不是在騙他?
秦彥翻翻白眼,“算我瞎操心,您請回吧。”
男人瞥他一眼,一把將門推開。來都來了,先進去看看再說。
可這一進門,就瞧見葉秋笑得很開心。而那邊揉面的三個家伙,已經不能看了。
臉上手上全是面粉,糊得跟三個鬼似的,而他們的面前,還攤著一盆,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
可看到他站在門前,那個平常總是歡快的跟小狗似的,撲過來甜甜叫叔叔的小不點沒有動靜,只愣了愣,就站在了那里。
男人眸光沉了沉,往前踏了一步。可小家伙還是沒有動,反而垂著小腦袋,甩著手上的面糊糊。
“這是干嘛?你不會告訴我,今天是他們做飯吧?那我寧可不吃了。”秦彥夸張的大叫著,打破這沉悶的氣氛。
葉秋瞧他二人一眼,臉上笑容頓了頓,又很快恢復如常,“要是今天不動手的人,都別想吃飯了。我可先說好了,今天我做紅燒獅子頭。你們什么時候把那團面揉好,我什么時候開始做。老蔡和蔓兒不算,你們弄完就歇著去。小伍也不算,他劈了柴,還干了好多活。二位大爺,你們也下場吧。”
葉秋原本是開個玩笑,可沒想到,男人默了默,過去洗了個手,就走到小地瓜身邊。把他的袖子擼高,把那雙小手上怎么也甩不掉的面糊糊扒拉下來,然后黑著臉問,“怎么弄?”
左右看了看,蔓兒老蔡都不敢動,只有葉秋頂著低氣壓上前,重加了面粉,“慢慢往中間揉,別慌著加水,一點點來。”
行了。只要她做個示范,男人就開始行動了。
除了開始時有些笨拙,后面越揉越好。他力氣大,又懂得控制力度,原本給三人揉得不堪入目的面團到了他手上,開始變得乖巧聽話。
不知不覺,一大團面,已經揉得光滑細膩。
可以了。
葉秋示意他停下來,讓那兩個不會揉面的家伙去把蒸饅頭的蒸籠刷洗干凈備用。等面團醒了小半個時辰,指揮著男人把面團搟成面片,然后切成小指寬的面條。
“那跟誰的小指一樣?”男人憋了半天,還是問了一句。斜眼瞟瞟女人的手,光她跟他差別就很大了好不好?
葉秋隨口道,“跟地瓜小指粗最好。”
是嗎?小地瓜又來了精神,“我來!”
他鉆到男人身前,高高伸著小指,在面片上比劃著。男人看看他,隨著他的小手移動,一刀一刀的精準落下,連粗細都不差分毫。
然后是葉秋的活了,把面條炸制瀝油,擺進抹好油的大蒸籠里,然后拿水把麥芽糖熬至黏稠出絲,便把糖稀和炒香的芝麻均勻的撒在炸得胖嘟嘟的面條上。
然后換男人,拿搟面杖大力壓平壓實,放涼后翻出切成小塊,就是美味的薩其瑪了。
耶!終于品嘗到自己勞動的美好成果,小地瓜也真正高興起來,舉起兩只小手,歡呼著沖男人拍過去。
這動作男人見他跟他娘做過,猶豫了一下,果斷出掌。
小手拍到那雙大手時,小地瓜忽地又有些不好意思了。可男人不知怎么想的,忽地把那雙小手抓住,順勢又把他抱進懷里,輕輕拍撫著他的背。
小地瓜僵了僵,然后主動靠在他懷里,把小臉埋在他脖子上蹭了蹭,忽地不好意思的笑了,說,“叔叔好棒!”
所有的人,包括葉秋都松了口氣。
這一刻,她是感謝這個男人的。謝謝他,給兒子一個正面健康的男性形象,把他從陰影里拉回到陽光下。而這,是她這個母親,做不到的。
秦彥打著哈哈說笑,“你要的糕點做好了,你是不是也該做獅子頭了?我們還等著吃呢。”
沒問題,葉秋守著油鍋,繼續開炸。
忽地,有人來了。
思思姑娘換了一身樸素裝束,怯怯的站在門口。
葉秋一愣,“思思姑娘,你找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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