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葉秋瞪圓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她不過是個痛經,不至于被大夫說得這么嚴重吧?
哦,這位莫大夫還是上回給小地瓜看病的那一個。
原本今天已經下班回家了,是男人向伙計打聽了大夫的住址,硬拖著葉秋上門,把人家從飯桌上叫下來給她看病。
雖然有些不高興,可看著這回的氣勢大不如從前,見面就拍出一錠銀子,莫大夫想想,還是平心靜氣,替葉秋把了一會兒脈。可這一把脈,他倒是發現了問題。
“小娘子,你已經不是簡單的宮寒了,你這毛病已經損傷了肌體根本。冒昧的問一句,你生孩子時,是早產還是遇到什么意外?”
這個葉秋還真不好說。
她哪知道是啥時候懷上的?不過小地瓜生下來時,朱方氏和村里幾個幫忙接生的嬸子都說,孩子有點先天不足,估計是早產了。
葉秋想想,干脆就告訴莫大夫,“我是仙人村的葉秋。”
老莫大夫眨眨眼,再看看葉秋,說了聲“失敬失敬”,就不再多問了。
全鎮人誰不知道葉秋挺著肚子時,被陶家浸了一回水塘,莫大夫是個善心之人,這個熱鬧他沒去看,卻記得那回鬧事時,還是春寒料峭的三月間。
把一個孕婦沉到那樣冰涼的水里,還浸了一柱香時間,就是不死也得脫層皮了。葉秋能母子平安,就已經是僥天之幸了,落下病根,也不足為奇。
“那就是了。你應該就是當年出事,損了身子。雖然勉強把孩子生下來,但到底沒有恢復好。所以你這行經之日應該沒個準數,每來一次。就痛不欲生,可是如此?”
太準了!葉秋也有些緊張了,“那這得怎么治?”
莫大夫為難的搖了搖頭。“不是我不幫你治,只是老夫并不精于婦科之道。我雖看出你脈象不妥,但也只能淺顯的說些一二。認真要治的話,你得找個精于此道的行家,好生調理才是。你可別大意,老夫不是哄你。你這身子已經損了。如今不過是仗著年輕,還能硬扛。但每扛一回,就多一分虧損。若長此以往。可不是長壽之相。”
啊?葉秋聽得目瞪口呆,竟然嚴重到如此地步?
啪,又一錠銀子拍在了大夫面前,男人冷著臉瞥了葉秋一眼,“那麻煩大夫先給她開些好藥,回頭我們再尋別人。”
這個使得。
莫大夫想了許久,才斟酌著給葉秋開了一張藥方。“這藥抓了,就在你行經的這幾天吃,能助你活血化淤,減輕痛苦。等這次癸水干凈了,你去買些好阿膠,和去了核的紅棗一起燉著吃。那阿膠別在咱們這地方買了。沒有太好的貨。你去潞州的百草堂找他們林掌柜,說是我介紹的。讓他給你拿好的來,然后再找個大夫好生調理吧。”
“多謝。”
葉秋還沒回過神來,就被男人提起走了。
喂喂,就算長得高,也不用總把人提來提去的吧?她又不是地瓜。再說,她才得知了有可能命不久矣的噩耗,這時不該多點同情關護友愛嗎?
顯然,李雍大爺沒這意識。
把她扔上馬,先去抓了藥,然后就要帶她回亭舍了。天都黑了,葉秋再如何也回不了村里,只能在外頭住一晚。
“停停停,我不去亭舍,我去住客棧。”葉秋還是知道好歹的,她一孤身女子,住客棧沒什么,住亭舍就有閑話說了。
別以為人家不知道,這么個小鎮子,明早天一亮看見你在這,任誰都要多想想了。
好在男人這點倒不太堅持,想想就把她送到客棧,連藥帶一并買的藥罐子,讓伙計幫她去熬著了。
好多人家有這忌諱,自家的藥罐子不好給別人熬夜的,怕過了病氣。沒想到這男人倒是細心。
再放下一包甜梅子,細心的男人說一聲,“走了。”
就干脆利落的走了。
葉秋想找機會跟他發發脾氣都沒了機會,算了算了,她都是當娘的人了,不要跟那一看就沒老婆的傻大個一般計較。
葉秋叫伙計給她下了碗面,認認真真吃了飯,又認認真真喝了藥。
身體是自己的,從前葉秋是窮,沒條件保養,只能混著過。如今有了條件,又知道了原委,她當然要善待自己。
她已經決定了,等明天回了村,安排好了村里的事情,她就上潞州一趟,那阿膠再貴也得買些來吃,再找個好大夫,好生瞧瞧。
沒人心疼的女人要學會自己心疼自己。再說,她還要養兒子,給朱家二老養老送終呢,她可不能早死,更不能活成個病秧子。
下定決心的葉秋不知是不是求生意志太過強大,竟覺得痛經都沒那么痛了。
不過枕間輾轉,心里還是難免失落。
自己上一輩子就命苦,怎么這輩子也這么命苦?還有那個男人,小地瓜另一半的提供者,哼,不負責任的男人,詛咒他下地獄去!
葉秋咬著牙,慢慢睡了。
可黑燈瞎火的山路上,還有一騎快馬在飛奔。
阿雪覺得很無趣,這條路它今天來來回回走了多少趟了?主人也不知是要干嘛,也不嫌累。只有想到村里那個愛給它喂糖的小不點,才讓阿雪有一點安慰。
好吧,還有它們家牲口棚的伙食也不錯,希望這會子趕過去,還有剩的。
朱方氏是被在睡夢中被叫醒的,先醒來的是沖數。在男人的馬蹄聲剛傳到仙人村時,他就警醒的出來了。
然后等他出來時,老蔡和另一個親兵小崔也出來了。
本來,顏平楚也想留下,體驗一下農家生活。可吳家溝來幫忙的那些漢子因干到太陽偏西還沒干完,被連爺爺提前全打好招呼,留了下來。
顏小胖看自己再留就得給人家添麻煩了,便帶著人先下了山。所以山上留下的就老蔡和小崔。老兵都有經驗,趴在地上聽聽馬蹄聲,就知道是李雍了。
等他進了院,沖數問,“出什么事了?村長呢?”
如果不是出了事,李雍不會這樣半夜里跑回來。
男人不說話,只叫他悄悄把朱方氏叫出來,然后在隔壁,簡短的跟老人說了葉秋之事。
朱方氏一聽就哭了,“這么好的孩子,全怪我們沒本事,到底還是沒護著她。你帶她走吧,要是能給她治好病,去哪里都行。”
沖數也收起平日的玩笑之色,正經道,“要不讓她跟我回去吧,我們師門有幾位師伯師叔,都精通歧黃之道。”
可男人淡淡看了看他,“道門再神通廣大,也沒聽說會治婦人病的。我認識蘭神醫。”
沖數張了嘴,再望著他,不說話了。
朱方氏不知道什么男神醫女神醫,她只要有人能治葉秋的病,就什么都說了。
包括葉秋孕期被沉了水塘,后來地瓜出生時先天不足,以及他們家沒錢,葉秋做月子時,一共只吃了五只雞。老人家想起來,都覺得這孩子命苦。
“…那樣好的姑娘,必定不是尋常人家出來的。要不是她爹早死,怎么會遇到這種事?不是我一個老人家要背人說壞話,那陶家真是該遭報應。不管秋兒做錯什么,憑什么要她的性命?不娶就是了,又沒人求著嫁他。”
男人眸光沉了沉,忽地問,“地瓜是哪天生的?”
“六月初一。”說起往事,朱方氏就是一把心酸眼淚,“孩子生下來就跟小貓似的,哭都沒力氣,那時秋兒身子不好,也沒奶水,偏村里又沒有奶孩子的,眼看都快養不活了,秋兒也急得跟著直哭。我沒法子,只好炒地龍給她發奶,她吃得都快吐了,還是咬著牙往下咽…”
無須解釋,大家都懂,地龍,就是蚯蚓。
小道士想著都快吐了,而男人的拳悄悄攥緊,眸光越發暗沉了些。
老人家流著眼淚自責的道,“那年年成不好,又是苦夏,家里是真沒錢,想吃個豬蹄都吃不起,真是讓孩子遭罪了…”
男人沉默的往暗處看了一會兒,說,“給她收拾東西,地瓜也帶上,我帶她去潞州瞧瞧。”
“我也去。”沖數悄悄抹了抹眼角,吸了吸鼻子,“要是你請不到大夫,我也能想想辦法。”
朱方氏感激的道,“那真是太謝謝你們了,我這就去收拾。”
男人卻道,“若是她要離開,只怕還得把老村長換回來,你們村還得安排出一個人,跟我去潞州。”
朱方氏點頭,“這個你放心,我明天收拾好了,會讓人直接去山下找你們,是在陳家客棧對吧?”
男人點頭,這就要走了。朱方氏留半天,“這大半夜的,你一身汗還跑個什么跑?”
“不,我真的得走。”
看他執意如此,朱方氏就說要去給了熱幾個饃饃。
蘿卜包子是中午就吃完了,晚上家里吃的是朱方氏蒸的棗花饃,雖然比不上葉秋的蘿卜包子,但也很受歡迎。李雍確實是餓了,他這跑來跑去,一路都沒吃飯。
熟門熟路的自去拿草料喂了馬,回頭狼吞虎咽,吃了一籠子饃饃便又走了。
等再趕到亭舍,他將一支令箭交給手下親兵,“立即去定襄城的濟世堂找蘭大夫,請他到潞州來一趟,說我有副虎骨送他。”
今天會有三更,喉嚨越發痛的作者君也是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