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官的人,不管私底下娶多少個小老婆,外頭包養多少個老相好,但在明面上,絕沒有人愿意鬧出緋聞。
尤其是身為上官,若是給人說成為了一個未婚先孕的女子,打擊屬地的官員,這樣的閑話若流傳出去,對官越大的人來說,其實越危險。
謝子晴素來自忖聰敏,她家祖上也曾有人做過官,雖然沒落了,但自己小時候也曾聽祖母教導過一些官場上的為人處事。所以在她覺得自己發現一些兆頭時,就很自信的抓住這個把柄,反過來要脅李雍。
在她看來,李雍根本沒必要跟陶家結成死仇。不過是點子小事,替葉秋出口氣就完了,何必影響到自己仕途?
何況,象他這樣年輕英武,年紀輕輕就位居高位,家中必定來歷非凡。這樣的人家,只怕連讓葉秋進門去做個丫鬟都是不被允許的吧。那他,肯定也不希望把事情鬧大吧?
在謝子晴揣著自己的小心思等待男人發話時,葉秋才擤干凈了鼻涕眼淚,愕然看著眼前怪異的沉默。
別怪她搞不清狀況,剛剛擤得太大聲,正好沒聽到謝子晴那句關鍵的話。不過看男人只淡淡給了她一個略帶譏誚的眼神,葉秋覺得,應該不是什么大事。
可這男人總睨著自己是什么意思?難道是哪兒還沒抹干凈?
看看拿著自己帕子,象小貓似的努力把臉又擦了擦的葉秋,男人眼底勾著一抹淺淺笑意。只是手在背后的袖子里暗捏了捏,略微遺憾。
帕子還是帶少了。光想著得給那昨天哭他一身臟的小崽子準備一塊,不知他娘竟也是這個德性。
虧她還是個女人,身上連個帕子也不帶,臉上素凈得連半點脂粉也抹不下來。唔,細細看下。耳朵眼里塞的是茶葉棍子,光溜溜的頭上連根木釵都沒有,只拿紅色的頭繩把黝黑的辮子整整齊齊的盤成個髻。
雖然干干凈凈的是很不錯。但她總得有點身為女人的自覺吧?
想起從前那些在他面前爭奇斗妍的各種女人,男人忽地有些微微不滿。
看他沒來由的皺了眉,葉秋瞪大了眼睛。借著男人瞳仁里的反光又看了看,她臉上沒東西啊。
看她忽地拿腦袋在自己眼前左搖右晃,眼睛還盯著自己不放,男人微怔。隨即耳根略有些發熱。
這女人。怎么就這么隨隨便便的拋起秋波?又想討好自己,替她解決事情吧?
男人雖然很是鄙夷,又覺得她拋得糟透了。卻還是莫名得意起來,心想她要是再求自己兩句,就順水推舟幫她一把了。
可,可她怎么忽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臉,還一臉疑惑?
男人怔了怔,忽地氣絕。
這是拿他當鏡子使了?她就窮成這樣,連個小靶鏡也買不起嗎?
懶得理她!
生氣的男人抬腳越過葉秋。進屋瞥見謝子晴,更加沒有好氣色,“你不是死了么?”
葉秋嚇一跳,謝子晴更加駭然。
這什么意思,他要殺人滅口?
“你的客人?”男人望著葉秋,伸手點了點謝子晴。
葉秋撥浪鼓般的搖頭。
這男人很生氣。渾身都散發著最好不要惹他的氣息。
男人往門口看一眼。頓時有兩個親兵上前,兇神惡煞的走到謝子晴面前。一人拎著她。一人就撥出了寒光閃閃的腰刀,高高舉起。
謝子晴毫不懷疑,只一刀,自己就會沒命!
謝子晴嚇得閉上眼睛,渾身抖如篩糠了。別說是叫,就是嘴,她都張不開了。
尖叫的是葉秋。
原諒她這沒膽的小民,殺人放火什么的,還是不要在她家里弄了,否則她這屋子回頭還怎么住?她會做噩夢的!
看她慘白著臉,閉著眼睛跟只受驚的兔子似的尖叫,男人嫌棄的皺了皺眉,膽子真小。不過再看那兩個親兵一眼,他的目光卻凌厲起來了,“誰讓你們動手的?”
聽他口氣不善,倆親兵愕然,試探著問,“不是您說她死了么?那死人…還留著干什么?”
男人額上的青筋又跳了跳,那是在軍中,現在能一樣嗎?再說,他是那么喜歡殺人的人嗎?名聲就是生生給這幫殺材敗壞的。
不過再瞟一眼已經回過神,正軟著手足,死命往外爬的謝子晴一眼,男人懶得理那兩個蠢貨,只道,“站住!”
謝子晴是真的嚇壞了,在剛剛那一刻,她毫不懷疑自己差點就死了。就算男人放了她,可她已經沒有半點想要留下來的意思了,只想離開這個煞星般的男人,越遠越好。
“將…將軍,您大人不計…不計小人過…妾身知道錯了…我這就走,馬上走!”
看謝子晴上下牙齒打著顫,一番話說得磕磕巴巴,男人有些厭煩。再看葉秋那一臉的受驚模樣,他的厭煩中又加了幾分不悅。
都是那兩個蠢貨壞事,早說了做客要有禮貌,真是不懂事!
男人完全無視自己身上的超冷氣壓,只在心里悄悄給小兵記了筆黑賬。然后揮一揮手,示意小兵把地上謝子晴拖出去。
爬得太慢,太礙眼了。
然后他準備把自己的禮物拿出來說道說道,尤其是那兩頭豬,要重點說明一下。
可是,隨著一陣孩子的哭聲,又把他的計劃打斷了。
哭著跑進來的是謝子晴的兒子,陶家小少爺陶錦鵬。一身的土,進來就抓著他娘要告狀,“小地瓜打我,娘你幫我打他!”
“我沒有!”跟著回來的地瓜通紅著臉,眼淚也在眼圈里打轉了,可就是忍著不掉下來。因為他娘說過,他要是敢跟人打架,還哭著回來,還要打他。
只是謝子晴這時候哪里還敢給兒子作主?扯著兒子就要走。
不過葉秋卻不肯了。
母親在自己孩子身邊時,總會格外勇敢。快步越過剛才還怕得要死的男人。拉著兒子問,“地瓜,到底怎么回事。說清楚!”
大人之間的事是一回事,孩子之間的事又是另一回事。
就算葉秋面對謝子晴,明顯占著上風了,可不該她兒子受的委屈,還是堅決不能受的。
有了親娘撐腰,地瓜膽氣也壯了三分。才要說話。謝子晴卻道,“算了,不過小孩子的事情。算我們錯了。行不行?”
“不行!”
葉秋心說你不追究,我還要追究呢。才想說這話,卻是陶錦鵬先嚷了出來。摔開他娘的手,就大哭大鬧,“明明是他打我,娘你為什么不幫我?我不依,我不依!”
他雖然是在潞州長大。卻也是被謝子晴嬌慣大的。她跟陶世榮再如何分居冷戰,但陶家可從來沒有虧待過他們母子的花用。所以陶錦鵬也養成了一副小霸王脾氣,從來只有人讓著他的,再不肯吃半點虧。這性子上來,就什么道理都不肯講了。
可驀地只聽一聲低喝,“閉嘴!”
那樣森森冷意。嚇得陶錦鵬呃地一聲。哭嚎聲戛然而止了。
謝子晴畏懼的拉著兒子想走,“小孩子不懂事。你們就不要跟他一般計較了。”
可男人上前,“站住!有什么話,說清楚了再走。”
他這一黑著臉,誰都不敢動了。
倒是小地瓜很有眼力勁,都不需要他娘指點,就大聲告起了狀,“我們本來在后面玩,他說不過我,就推我,推得我摔倒了,他還要踢我。然后是,是小蘋果沖過去,把他撞倒了,他就哭了。”
男人沉著臉問,“是不是這么回事?”
陶錦鵬嚇得直往謝子晴身后躲,謝子晴白著臉道,“對不起,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沒把孩子…”
可男人看也不看他,只盯著陶錦鵬,語氣凌厲,“我問你,是不是這么回事?”
嗚嗚,這回陶錦鵬是真的嚇哭了,“可是…可是他說我…”
“他說你什么了?”葉秋忍不住問,已經有些不高興了。因為兒子那張烏鴉嘴,她從小就不許他亂罵人。她幾乎可以肯定,這件事錯不在兒子,還冤枉被人推一下,也不知傷到沒有。
陶錦鵬哭得嗚嗚咽咽,含糊不清的說,“他…他說你是村長…”
那你發的什么脾氣?
“我知道。”旁邊,一個大些的小孩怯生生的站出來了。是朱德貴家的兒子,朱孝平。他剛剛在那邊地里割引火的枯草,正好聽到兩個小孩子的談話。
葉秋頓時道,“孝平你說,沒關系的。”
朱孝平咽了咽唾沫,才指一指陶錦鵬道,“剛剛他說,他家有好多好多的田地,比我們全村的都多,地瓜就說他家是沒地,可他娘是村長。然后他又說,他家有好多好多的下人,地瓜就說肯定沒有一個是村長。然后他又說,他家還有好多好多的錢,地瓜就說再多錢也買不來一個村長。然后他就生氣了,就推地瓜了。然后我是想來幫忙的,可是――”
旁邊白影一閃,是沖數捂了他的嘴,干笑著接過話道,“可是他剛剛摔了一跤,沒趕上,沒趕上。嘿嘿。”
虧他還有臉笑!葉秋狠狠的剜一眼過去,不過再看兒子一眼,她也覺得該打。
這樣說話,真是會慪死人的好不好?
正想法要怎么護這個短,男人說話了,“就因為別人說了幾句實話,你就要打人?”
呃?葉秋愣了愣,這就算講道理了?
就見男人面無表情的盯著陶錦鵬,直接做出判罰了,“他說得一點沒錯,所以錯在你。過來,給他道歉。”
某馬:村長了不起啊,我們頭兒是營長!
某豬:營長了不起啊,還不是要來求我們村長做飯?
某馬:怒,我們也不是吃你們的,我們有帶糧食來!
某豬:那你們怎么不在山下啃了再上來?哼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