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善于提出問題的人,多半也會解決問題。
當全村人都對連升提出的疑問傻了眼時,唯獨葉秋眼中帶著抹欣賞,當著眾人的面問,“那你說,該怎么辦?”
既然連升能第一個發現天氣的變化,并在這時候提出問題,就不會沒有半點想法。
果然,連升早已考慮過這個問題,“我的意思是,咱們播種時得比平常深三寸。”
“胡鬧!”連爺爺性急,連連搖頭,“你這種子種深了,到時鉆不了芽,又有什么用?”
“爺爺,你聽我說完。咱們種時深三寸,等到開春要出芽時,再把上面的土刨開三寸不就完了?前幾天冷,我專門試過的。只要深三寸,就是水倒進去,這個位置也不會結冰了。”
連升現場刨開塊地,指給爺爺看,“之前你叫咱們埋底肥的時候,都是往深里挖,又有一場雪水滲下去,我看過,如今這個深度,也不怕肥料會燒根。”
連爺爺認真的蹲下,仔細觀察了孫子比劃的位置。又叫村中幾個老把式另挖了幾處查看,最后幾人都點了點頭。
“行,就這么干了!”
看著大家紛紛投來贊賞的眼光,連升的耳根子有些發紅,但一雙眼睛卻是格外明亮,顯然興奮不已。
葉秋非常滿意,毫不吝嗇給予自己的贊美,“好小子,可真有你的!你既知道深度。就去幫忙準備一些木簽子,每家發一根。告訴大家應該挖多深,等到明年開春刨地時。也知道是哪里。”
連升應下,咧開大嘴就去忙活了。
相信他在發簽子的過程中,還會收獲更多的贊美。這對于重新樹立起他的自信,無疑是最好的途徑。
再看旁邊那些年輕人,羨慕的眼光有,不服氣的眼光也有。可這有什么?葉秋就是要大聲的跟人稱贊起連升,只要能激起大家合理競爭的意識。葉大村長還是很不遺余力的。
等到活干到一半,董青松也憋出個主意。來找葉秋說,“咱們村的人還是太少了,尤其又要多挖三寸,如果光靠咱們自己人干。只怕時間拖得太長。要不去山下找幾個人吧?哪怕出幾個小錢,先把事情做了。”
嗯嗯,葉秋深有同感。她家的地幸虧是之前朱長富在時,都找人料理好了。可眼下全村走了五個壯丁,朱孝平和董昌順兩個還在養傷,七個勞動力攤到全村二十幾戶人家,一下進度就慢了好多。
剛剛看到裙子蔓兒都悄沒聲息的貓到各家地里幫忙,葉秋也真是覺得,要找幾個人來幫忙了。
“那你跟我下山一趟。咱們去吳家溝找吳村長,找他先借幾個人來。”
董青松卻搖頭道,“家里的活這么重。我哪能走得開?村長你跟小道長去吧。他也會趕車,你們快去快回。”
也是。既是他提的主意,葉秋就讓他去把事情跟連爺爺說一聲,轉身就去找人了。
至于連升又有了危機感,開始繼續動腦筋,那葉大村長就不管了。
朱方氏聽說這事。趕緊囑咐葉秋,多買些肉回來。
家里上回買的半爿豬。除了留下答應要給小道士做菜的,都已經腌了臘肉,灌了香腸。要是吳家溝的人要來幫忙,沒點肉招待可不象話。
聽說又要下山買肉,管它是買給誰吃的,沖數都非常積極。也不知是從哪個樹上聽到蹦了下來,立即就去套那匹他最喜歡的大公馬。還嫌棄沒有馬鞍,說要不可以帶著葉秋直接騎馬下山,馳騁一回。
這大冷的天,葉秋才沒有興趣跟他去受冷風吹。只是小地瓜見娘又要出門,也鬧著要去。
“帶他去吧。”朱方氏爽快的答應了,“趁著家里沒人,又有太陽,我把床單被子洗一洗,要不小東西跟著,老喜歡玩水。”
這倒是。葉秋也知兒子的小毛病,收拾好了,就要出門了。
可才上馬車,葉秋就黑了臉,“把豬放下去!”
小地瓜不肯,抱著小豬躲角落里,眼巴巴的說,“我們不占位置,就在這里。那邊,這么多都是你的。”
那我也不跟豬在一個車里!
葉秋剛想發飆,沖數扭頭道,“你們女人就是麻煩,豈不知眾生平等?行啦行啦,地瓜,把蘋果帶出來,讓它坐我旁邊。”
哼唧!地瓜橫了他娘一眼,帶著他的小蘋果一起去坐車轅了,還嘀咕著抱怨,“阿數哥哥都不嫌棄小豬,還讓它進屋睡,就你不肯!”
小崽子反了天了。
葉秋果斷伸出魔爪,揪著兒子小耳朵,把他拎回了車里,“坐好,背書我聽!”
這小豆芽的身子能跟那小妖道比嗎?萬一吹風生了病,倒霉的還是自己。
小地瓜捂著揪紅的小耳朵,苦大仇深的瞪著葉秋。
有個無道的老娘什么的,實在是太討厭了!
阿數哥哥說,要是肯跟他回去,就不用被娘管了,小地瓜本來不想拋棄他娘的,可現在,他決定要認真的思考下這個問題了。
因為這一場風云變幻,仙人村里的挖地種地,干得是紅紅火火。
而山下同樣因為這一場風云變幻,卻有許多人在發愁。
“什么?菘菜的價錢要跌兩成?”
劉五田一大早就挑著兩大擔子菘菜,走了十幾里路,原指望進城能賣個好的價錢,卻不想比往年跌了兩成。
這對于有錢人家來說,不過是隨手撒出去的幾個小錢,可對于種地的人來說,這幾個月的辛苦就算白費了。
心里的失望。可想而知。
陶家雜貨鋪的伙計,愛理不理的指著外頭的太陽道,“看到沒?這樣好的日頭。你這菘菜要不賣,過幾天準得爛,到時白送我都不要了。”
“那我不賣了,留著自己吃!”劉五田倔強的扭頭就走。
從秋收打下糧食,全家就沒休息過。精心種了這些菘菜,就指望著年前賣個好價錢。可天公不作美,忽地一冷一熱。這樣最容易讓菜爛在地里。
可這兩大擔子菘菜真的要挑回去么?
家里還眼巴巴的指望著這些菘菜能換幾個小錢留著過年呢,要是挑回去。那這番辛苦可就全白費了。
心里遲疑著,腳下的步子就越發沉重起來了。
那到底要不是轉回頭去賣?
男人的自尊讓他不愿意低這個頭,可家里老老小小那么多張嘴卻又在逼得他要低這個頭。
抬眼四處尋找,希望能再找到一處收菘菜的地方。可走了好幾家酒樓飯館,還沒張口,門口伙計瞧見就說,“我們不收菘菜。”
漢子心中的苦澀越發沉重,卻恍惚記起,這八角鎮從前還是有幾家雜貨鋪子的,可自從只剩了陶家一家,想賣些東西就變得格外艱難。
他不是聰明人,想不清這里頭的關竅。可此刻,他是多么想再找個人,能接手他的擔子?
可再想想陶家給的價錢。他又實在心有不甘。難道,他們鄉下人的汗水,就這么不值錢?
正在為難,忽地聽到前面有人圍著輛馬車,吵吵嚷嚷。
仔細一看,大多數人還都挑著白菜擔子。正七嘴八舌。義憤填膺。
這是怎么了?漢子也趕上前去看。
就見馬車上站著個白衣小道,身后還護著個三歲多的小孩子。那小孩子腳邊還跟著只小豬。
這看著也不象壞人啊,干嘛欺負人家?
漢子很奇怪,卻見那小道士在叫罵,“你們別仗著人多欺負人少啊,我可不怕你們!要是惹毛了小道爺,當心我把你們一個一個打成豬頭!”
劉五田疑惑的問,“這怎么了?再怎樣也不該跟個道長和小孩子見氣吧?”
可旁邊有一樣挑著菘菜擔子的漢子道,“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知道這兩人干什么了嗎?”
“干什么了?”
“他們剛剛自己都承認了,說是他們作法變了天氣。就為了給他們村種什么麥子來著。可怎么也不顧顧我們這些鄉親?要不是他們這一鬧,咱們的菘菜能跌價么?還到處求爺爺告奶奶的,也賣不出去。”
什么?原來竟是這樣?
劉五田頓時火冒三丈,抽出扁擔就想打人了。
那孩子也就算了,道長看著年紀太小,也不好計較,他就問了,“你們家大人呢?叫你們家大人出來!有這樣不懂事亂作法的嗎?害得咱們這許多鄉親都沒了生計,你們怎么就這么狠的心?”
“就是!叫你們大人出來,讓他說說這個理!”
“要他賠我們的損失!不賠咱們就把車,還有這孩子都扣下。”
“對,扣下!”
眼看憤怒的人群漸漸失控,車上的小道士不怕,可他身邊的孩子怕了。
哇地一聲,放聲大哭。邊哭邊拿口袋里的零食砸人家,“你們都是壞人,壞人!”
三歲的小孩子能有多大力道,扔出來的化生瓜子又怎么可能傷人?他會這么做,也只是出于本能的自衛反應而已。
可這樣的舉動,卻象是在大家的熊熊怒火上澆了一瓢油,人群更加憤怒了,“這是誰家的孩子,這么沒規矩,大人肯定也一樣!”
眼看眾人圍了上來,身后的小家伙又哭得厲害,小道士一時慌了手腳。
師門不許他欺負普通人,可這回真要破戒嗎?
眼看已經有扁擔往他身上指指點點,小道士心一橫,破就破了,打吧!
他抓著扁擔用力一推,頓時摔倒了四五個漢子,可這徹底把人群激怒了,有些人甚至把手伸向小孩子。
小不點嚇壞了,哭著尖叫起來,“娘!娘!”
此時,一陣馬蹄聲響,一匹雪白的高頭大馬一聲長嘶,似是插了翅膀一般,從擁擠的人群中飛了進來,精準的落到馬車旁。
馬上之人一把抱起那個大哭的孩子,手上鞭子也重重的抽在地上。
地上石磚都給抽裂了,人群也終于安靜下來了。
某馬:對于這一次出場,我還是比較滿意的。
某豬:我不滿意!我都已經沖上去救主了,為毛主人被抱走了?
某馬:你那么個小不點,還是顧好自己吧。哼唧,然后代作者君啥的,聽說要厚著臉皮經常求,才會有。大家看我誠懇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