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再沒想到,那從草叢里爬出來的居然是董老太。
不用再問了,就算是自家小豬,毫不客氣的把她拱得狼狽不堪的團團轉,就算是小地瓜還要撲上去幫他的小豬兄弟打架,葉秋也不愿多說半個字了。
“不許你踢我們家的小豬!”
“不許你踢!”
而在一旁,比葉秋更加氣憤的是朱長富。在看清來搗亂的是董老太后,他震驚得甚至有一瞬說不出話來。
好半天終于找回聲音了,可還沒開口,董老太卻是把撲上來,攔著不許她踢小豬的小地瓜給推倒了。
虧得葉秋給兒子穿得厚實,小地瓜穿著小棉褲一屁股坐在地上,倒是不怎么疼的。只是給人推倒的委屈和憤怒,讓小不點哇地一聲,放聲大哭起來。
要不是娘說過,不許他詛咒人,他一定要詛咒她也一樣摔倒!
可小地瓜就算沒有詛咒,他的小兄弟也替他報仇了。
因董老太推倒了小地瓜,小野豬一個扭身,讓董老太踩空了腳,踏在一塊松動的石頭上,腳下一滑,撲通一屁股也坐了下去。
她的個子比地瓜高,年紀又大,體重也大,這一下摔得,可實在不輕。
小野豬眼瞅著機會來了,一下躥到她身上,四只小蹄子一通亂踩,董老太一時沒攔住,連臉上都挨了好幾下子。
一只小豬,總有十幾斤的份量,再加上地瓜早上沒牽住的時候,它還追隨著家里的馬和騾子,到施肥的地里撒了幾回回。
那味道,惡心得董老太直想吐。
可小豬瞅她那表情,還惡劣的翹起一條小后腿兒,在她臉上灑了幾滴童豬尿,這才耀武揚威的從她身上下來,跑回地瓜身邊去了。特意在葉秋跟前,得瑟的甩著小尾巴,一副功臣嘴臉。
可對面董老太一抹臉,那個惡心哦!氣得是破口大罵。連村長也不喊了,直接叫道,“朱長富,你缺德不缺德的?讓你家的畜生這樣糟賤人,你是怎么當的村長?”
朱長富剛過去看了地瓜,雖說孩子無事,可這樣給人欺負得哇哇大哭,哪個家長能忍得下?眼下那個行兇者還要倒打一耙,真是孰可忍,叔叔不能忍!
他一張口,才發現自己聲音都氣得微微發抖了,“我說老董家的,虧你這一把年紀,竟好意思做出這樣事來,還敢說這樣的話?我就不當這個村長,也要跟你講講這個理!看著她。”
朱長富當即牽上地瓜,轉身就往村里走了。
娃娃還一臉的淚呢,就是要讓村里人看看,到底是誰欺負誰!
董老太忽地一陣后怕,這才想起是她拿石頭打人家牲畜在先,若是真的理論起來,只怕她也占不到多大便宜吧?
想明白了這個,董老太也顧不得吵架,翻身想起跑。可朱方氏上前一把就將她摁住,“眼下想走,可沒那么容易了。要是我們家的牲口有個什么事,就得你家賠!”
董老太再往另一邊看,卻見葉秋冷著眼睨著她。
董老太心頭一緊,趕緊想對策。
等到朱長富黑著臉,把村里三家幾個輩份大的老人都請來時,董老太離得老遠就嚎哭起來。
“可了不得了,把我這老婆子的腿都打斷了!這可怎么活啊,是要逼人去死啊!”
葉秋撇了撇嘴,涼颼颼的道,“嬸兒,你歇歇吧。干嚎這么半天,也沒個眼淚,回頭就該喉嚨疼了。”
董老太那鬼哭狼嚎跟突然爆了胎似的,嗄地一聲,戛然而止了。狠狠瞪著葉秋,心中又氣又恨,卻偏偏擠不出眼淚來,只能噯喲噯喲的假裝喊疼。
及到人到跟前,朱長富還沒開口,她就先沖著本家一個大伯哭訴,“你可是來了呀,咱們老董家,簡直都要給人欺負死了!”
那位董姓大伯很是見不得她這副裝死的鬼樣子,可到底是一個家門,總得說句好話,“快起來,好好說話。村長最是明白人,有什么事,說清楚就行。”
他先遞個高帽子過去,無非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董老太識趣的收了聲,不再哭哭啼啼,董三郎便上前把娘扶了起來。
本來應該來的是董二,可董二見朱長富氣勢洶洶上門叫人,怕回頭要吃虧,便裝病把弟弟和媳婦推了出來。
董二嫂實在沒臉見葉秋,說她個婦道人家,管不了這樣大事,也不肯來,最后只好是董三郎來了。他年紀小,這種場合根本說不上話,只能站一邊聽著。
只見老村長對大伯送出的高帽子,根本不理,只道,“我叫大伙來是為的什么,來的路上我都已經說清楚了。眼下的情形你們也瞧見了,我家兩頭牲口都跑了,這件事,董家無論如何要給我們個交待吧?”
看他臉色非同往日,知他是動了肝火,那董大伯忙勸道,“這事是董二他娘不懂事,不過這不已經去找了么?興許只是虛驚一場。要不,讓董家幫著你們把剩下的地翻了,就當是賠禮道歉,好吧?”
朱長富憋得冷笑起來,“照你這么說,她這一不懂事就能白打跑了我們家的牲口,還能白打了我們家地瓜。那趕明兒我也不懂事,我也去打了你們董家的人,行不?”
董大伯聽得尷尬,旁邊有連家長輩,也就是連升爺爺說話了,“這件事確實是董二他娘不對,都一把年紀了,還說不懂事,那真是笑話了。老董家的,你快給村長家道個歉。要是村長家的牲口有個傷著碰著,你們家很該賠幾個錢才是。”
董老太聽著不服,頓時就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要不是葉家丫頭不肯給我家棉種,我能有這一出么?我扔石頭,也只是想出口氣。那牲口自己要亂跑,關我什么事?要怪也只能怪主人家沒看好。哼,你也別想偏幫她,還叫孫子來做事,是收了錢的吧?”
這話堵得連大爺都噎住了,真是不識好人心!
朱方氏氣得想罵人,葉秋把她拉住,示意讓朱長富去應付。
看一眼老伴那神色,朱方氏把話咽回去了。
聽董老太說得不象話,董大伯先瞪她一眼,“瞎嚷嚷什么,怎么連連大爺也怪上了?你打了人家牲口,還有理不成?”
不過轉過頭來,他對朱長富道,“村長,別怪我偏袒自家人,這件事說起來,確實你家也有不是。好好的鄉親,為何就是不肯給她家棉種呢?難怪人家有想法。”
這話原本是朱長富勸葉秋的,可如今聽董家的人這么說,竟是覺得無比刺耳。
朱長富其實是個很講道理的人,在他看來,這件事要是葉秋主動選擇原諒董家,那是葉秋高風亮節。可要是做壞事的人主動提出來,那成什么了?不是相當于打了人,還理直氣壯不許人家還手么?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那要照老哥這么說,這棉種干脆不給全村人才是對的?”
董大伯一哽,旁邊連大爺到底心善,還是勸道,“長富啊,你這話就有些賭氣了。這種地是咱們莊戶人家的大事,誰能不在意?葉丫頭,你育出好棉種,愿意給全村人,這是你心善厚道。如今要不老叔觍個臉,幫董家求個人情。你看能不能罰她家點別的,還是把棉種給她吧。省得這成天雞飛狗跳的,也沒什么意思。”
葉秋不答,朱長富已經火冒三丈了。
他此時,終于能夠領會大個子說那番話的深意。他往日的仁善,真是一場笑話!
“照你們這么說,若是秋兒不聽你們的,不給董家棉種,就是不心善,不厚道了?這董家三天兩頭來我們家鬧得雞飛狗跳,就是我們活該?既如此,那好。勞你們回去給各家帶個話,只要是覺得我們家做的不對的,通通別來拿棉種。既是得罪了,我們也不怕索性都得罪了!”
這話說得眾人全都面色變了,唯獨葉秋和朱方氏,長出了一口氣。
這主意好!
想拿棉種,總得付出點代價。不給錢,就得講理。省得好事做了,還要說她們是非。
眾人沒想到逼出朱長富這么一句話來,無不倒吸一口涼氣,“長富,你可別使性子。你還是咱們村長…”
“村什么長?”朱長富火大的把手一甩,“從今兒起,我不當這個村長了。你們誰愛當誰當去,別想再拿這個拿捏我!”
他把小地瓜牽到董老太面前,“踢!反正都是一群不懂事的,打人也不用道歉,她推了你,你踢回去又怎樣?”
小地瓜給驚著了,不安的回頭看他娘親。
葉秋瞅董老太一眼,不冷不熱的道,“叔,既知道是連三歲娃娃都不如的人,還跟她費事講什么道理?沒得惹人笑話。”
朱長富點頭,“是我氣糊涂了,差點把孩子教壞。地瓜啊,你可記得,長大了可得跟你娘似的,做個講理的人。可別象有些人似的,白活了一大把年紀,還那么不著調!”
他這是把所有想勸的人都罵回去了,大伙兒面上無光不說,還格外為難。
本是來勸架,結果勸出更大的問題來不說,還勸跑了一個村長,這叫什么事兒?
好困,寫不出小劇場。。。謝謝莞爾的打賞,不知為什么,半夜總上不來留言。算了,爭取明天起早吧。PS:唉唉,一到冬天,我就跟被窩結了仇,天天想跟她清算一年的總賬。。。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