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鎮,陶家。
明晃晃的燈火下,映著兩張得意的臉。
陶老夫人那滿是陰沉皺紋的臉,此刻寫滿了舒心暢意,“等把今晚過了,我看那丫頭往后還怎么翻騰!”
陶宗名衷心豎了豎大拇指,“還是娘的主意好。陶七那小子到底年輕,辦事不牢靠。光指望一個吳老四,能干成什么?倒是咱們這樣神不知鬼不覺…”
母子二人對視一眼,再度齊齊放聲大笑。
只笑聲里那份陰險狠毒,聽得人不寒而栗。
夜色沉沉,山風蕭蕭。
看不見的黑暗里,好象埋伏著無數的妖魔鬼怪。或許還有娘說過,專吃小孩的狼外婆。
小地瓜有點怕了。
可隨即,他又挺起瘦弱的小胸膛,抿著小嘴,勇敢的往前走。
他是小男子漢,他娘說,他是長大了會很厲害的小男子漢。所以,他才不要怕。
他娘被抓了,他要去救她!
小小的人兒還不能完全明白,如果失去葉秋,對他來說意味著什么。他只本能的知道,他不能失去他的娘。
他能感覺得到,他娘跑掉了,可她到底跑哪兒去了?
“娘,娘你在哪兒?你快出來!”
“你出來我以后都讓你給我洗澡,還讓你撓我癢癢。”
稚嫩的聲音由小變大,不知是在喊人,還是在給自己壯膽。
崎嶇的山路上,看著那么個小崽子邁著兩條小短腿兒,費勁的爬過來,樹上的人撇了撇嘴。
還要人洗澡撓癢癢的家伙,大半夜的跑出來作甚?
啪嗒。
一枚松果突然落到了小地瓜跟前,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響。
小崽子明顯被嚇壞了,驚惶失措的左右張望,象只受驚的小兔子,呆在那里不知該拖后腿辦。
看他扁著小嘴,眼睛里泛起害怕的水光,樹上的人惡劣的挑了挑眉,又彈出一枚松果。這一次,直接打到了孩子的身上。
而因這兩聲,這片山林的不遠處,響起兩道凌厲的勁風聲,帶著兵刃的寒光,向他的方向撲來。
樹上的人勾起一抹冷笑,如豹子般迅猛的往后一閃,準備出擊。
可讓他想不到的是,那小崽子是被他嚇壞了,卻不是扭頭往山下跑,反而拖著長長的哭腔,闖進這個伏擊圈。
“娘,娘你快出來!嗚嗚——”
樹上的人略一分神,就見伏擊自己的人中,有一個竟然出手攻向這個小孩。
該死!
樹上的人一咬牙,顧不得暴露行蹤,從暗處躍出,長臂一撈,提著那孩子的后頸,把他拎起往后一扔,便把這個輕飄飄的小東西扔出了伏擊圈。
小地瓜本來是很害怕的,可突然之間被人扔出去,讓他連怕也忘了。只覺自己跟只小皮球似的,骨碌骨碌連接也不知滾了多少圈,才停在一處厚厚的枯葉上。
天旋地轉,目不能視。
視線晃得實在太厲害了,讓小家伙差點以為自己的眼睛也滾丟了。
他試圖拿手去摸摸自己的小腦袋,卻一下失了平衡,好不容易坐起來的他,又撲通歪倒下來。
不過幸好這一回,他倒是摔結實了。雖然視線歪了九十度,可到底還是看見了。
一群妖怪在打架。
黑燈瞎火,飛來飛去,那不是會法術的妖怪是什么?
小地瓜張大小嘴,半天才想起把腦袋掰正,看著這難得的一幕。
他有點震驚,甚至瞬間忘了自己還要解救他娘的重任。滿腦子都在想,原來妖怪也會人多欺負人少嗎?那么多打一個,那個妖怪真倒霉。
可是,有個人多的妖怪看到他了,提著把刀,往他這里撲來。
認錯了,我不是妖怪!
小地瓜很想說,打你們的就好,不用管我。可那個被打的妖怪突然沖上來,攔住了那個要打他的妖怪。
刀鋒閃過,有一抹熱血濺到了他的小臉上。小地瓜抬手一抹,惡,好臭。
他不喜歡,非常不喜歡!
然后再看那個被打的妖怪,眼看快要打輸了,小地瓜有點不高興了。他又沒叫他幫他打架,萬一打輸了怎么辦?
他娘說過,不能和小朋友打架。但要是打了,就要打贏,輸了要挨打。
麻煩!
小地瓜緊緊皺著小眉頭,但還是問了一句,“那個,現在,是不是很著急很著急的時候?”
被打得憋屈不已的妖怪聽得火冒三丈,要不是為了護著這個小崽子,他至于這么狼狽嗎?偏他還這么多廢話!
“滾!沒看死到臨頭了嗎?”
可他一個死字剛出口,小崽子突然捏著小拳頭,大叫了一聲,“摔!”
沒等被打的妖怪聽明白,就見那幾個圍攻自己的家伙,象是突然集體踩了西瓜皮一般,顛三倒四,摔了個人仰馬翻。
這是怎么一回事?
被打的妖怪來不及多想,趕緊飛身上去,左踢右踹,狠打了一回落水狗,然后挾起小崽子,迅速離開。
殺人得管埋,他沒那閑工夫。
可沒想到,有個家伙居然不領情,從背后暗施冷箭。
聽著那弓弩勁風,不愿殺生的妖怪冷眼一瞇,將手中暗扣的松果一分為二,一左一右,正中那人雙眼。
然后,他挾著小崽子,凌空瀟灑的往旁邊一躍。
好象有什么不對勁?
哇呀呀呀——
小地瓜尖叫起來,高速墜落的失重感,讓他終于體驗到了一把,他娘說過的坐云霄飛車的感覺。
遠遠的,大公馬豎起耳朵,聽著那個熟悉的小聲音,在短促的尖叫過后,又發出砰地一聲巨響。
然后,了無動靜。
大公馬不安的抖了抖耳朵,這是怎么了?它的糖摔了?
咣咣咣。
夜深人靜,好夢正酣的時候,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任誰也要嚇得不輕。但這并不包括開客棧的,做這一行,就得防著半夜有人來投宿。故此一聽到敲門聲,守在一樓打旽的伙計,頓時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來了來了!”
一邊應著,一邊開了門上的小窗,看是一個形容狼狽的女子,伙計倒是有幾分詫異,沒急著開門。這半夜三更的,不會是什么來歷不正的女子吧?
可那女子卻道,“大哥,我葉秋啊,早上還來找你們掌柜,買了糧種的。”
她一面說,一面撩起汗濕凌亂的頭發,露出娟秀狼狽的臉龐。
伙計再不遲疑,趕緊拆下一塊門板,放人進來,“葉姑娘,你不是早走了嗎?怎么又回來了,還弄成這副模樣?”
真是一言難盡。
葉秋進屋坐下,整個人都快累癱了,“大哥,你行行好,先給我倒碗水來吧。”
伙計關了門,看她這形容,把茶碗連同茶壺一起提了過來。葉秋也不客氣,連喝了三大碗,才長出口氣,覺得總算活過來了。
伙計一瞧這樣,就知遇到事兒了,“餓了吧?不過這會子爐子封了,做不得飯,我去廚房給你拿幾個饅頭烤烤,你看行么?”
葉秋早餓過了,灌一肚子水之后根本不想吃東西,可人家一片好心,她也怕一會兒會餓,便點了點頭,“那勞煩大哥看看還有沒有空房間,讓我歇一晚。”
她低頭摸了摸荷包,松了口氣,“幸好錢還在,我明兒一起結賬。”
伙計反倒嗔怪起來,“瞧你說的,就是沒錢,咱鄉里鄉親,遇著點事的時候,能不搭把手么?先別管這些了,我把饅頭給你烤上,再給你燒壺熱水洗洗。要叫我們掌柜的起來么?”
葉秋搖了搖頭,“這么晚了,別打擾了。橫豎已經沒事了,我明兒再跟他解釋。其實,眼下說給人聽也無妨。”
她喘了一口氣,看那伙計明顯八卦起來的雙眼,撫著胸口道,“那個吳家溝的吳老四,也不知是被誰點了把邪火,居然把我綁去成親,幸好給我逃掉了。”
什么?伙計的眼珠子都快瞪得都快掉下來了。
那個出了名沒腦子的吳老四?他居然敢做這種事?那葉秋,吃了虧沒有?
不過才冒出這個念頭,伙計自己就否決了。
真要吃了虧,怎么可能會跑?就算是跑掉,也沒臉來見人了。
看他不加掩飾的臉色變化,葉秋心中暗松口氣,知道自己回來,是賭對了。
在此處三年,葉秋已經學到一個乖。
在這種小地方,是沒有隱私的。吳老四鬧出這么大的動靜,這事遲早會傳開。與其被人傳得不知道變得什么樣,不如一開始就由她自己,把正確的消息傳播出去。
吳老四搶了她的親,但被她逃了,雖然會惹人笑話,可終究只是笑話一場。
可若是她因為怕人笑話,不敢解釋,那只會越傳越離譜。她好不容易才洗白的名聲,一下子又全毀了。
別怪這個世道不公,就算是自詡現代文明的社會。一旦發生猥瑣**案,不少人還是會帶著桃色眼鏡,盡在受害者身上打轉。沒同情心的,說不定還會譏諷一句,若不是無縫的蛋,怎會引來蒼蠅叮?
葉秋可以不在乎,但為了兒子,她不能不在乎。
所以在逃離之后,收回了原本要趕回村里的腳步,轉而來了八角鎮。
拿熱水洗了把臉,又逼自己吃了一個烤饅頭,葉秋進客棧房間歇下時,身體疲憊得恨不得馬上入睡,可腦子偏偏象吃了炫邁,根本停不下來。
挑唆吳老四的人是誰,放走她的人,又是誰?
小劇場:
包子:(雞動)娘,娘,我見到了妖怪!
葉秋:淡定。(你娘這么大個妖怪,天天在你跟前晃…)
包子:我還見到了妖怪打架!
葉秋:驚!士風日下,哪個不要臉的妖精打架,打到小孩子面前來了?
包子:他們還是好多個,打一個!
葉秋:兒子,快給自己下個咒,忘了它吧。
某人:…
頂松果的妖怪:看俺被打得這么慘的份上,給點推薦,收藏什么的吧。Yvera催更不要太兇殘哦,謝謝花影的打賞,這個就溫柔多了。大家有空多留言哈,要不都不知道有滅有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