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修為不高,殺心倒重!”
正屋里,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
田林循目望去,那黑黢黢的正屋難以看到人影。
只聽那蒼老的聲音道:“刑山平,你從小就是這么大膽,孤身一人就敢進我谷里來。我不知該夸你,還是該笑話你。”
刑山平把面前的田林推開,大步朝著正屋走去。
幾個外門弟子緊隨其后,又防備的看向左右兩排的木屋。
田林緊跟在刑山平身后,很快就見有些昏暗的木屋里呼啦啦走出幾個人來。
這幾個人都穿著邀月宗的道袍,既有老者也有中年人。
跟在刑山平身后的幾個外門弟子臉色都是一變,唯有田林還顯得鎮定。
倒不是他比其他外門弟子膽大,而是因為他雖然猜測出面前這幾個王家人是邀月宗的出宗弟子,也猜出這幾個人恐怕至少是煉氣八層的修為——
但僅憑這些,還嚇不倒躲在刑山平身后的田林。
“王成峰,王如雨,王輕云,王煥?”
刑山平對著這幾個外門弟子一一點過名字,問道:“你們都煉了血真氣?”
那為首的老者站了出來,道:“刑師兄,我王家如今在家的弟子,除了王興外,所有人都是修煉了血真氣的。”
刑山平鐵青著臉,道:“我記得你也是執法堂守峰弟子出身的吧,緣何要知法犯法?”
他話剛說完,幾個王家子弟中的一個中年男子站了出來,一臉怒色:
“什么知法犯法?是趙國的法,還是我王家的法,又或者只是你邀月宗的法?趙國疆域狹小,你邀月宗又一毛不拔——
我們進邀月宗求仙,一月只領得一二顆下品靈石。這一二顆下品靈石,如何能助我等修行?既然邀月宗不肯給我們靈石,那我們自己想辦法修煉血真氣,又有什么錯?”
刑山平寒著臉道:“血教拿人煉丹,是趙國及各宗絕不容忍之事;你們修煉血真氣,更是違背了天道——你們,可知罪?”
這句話反而激起了幾個王家子弟的怨氣,其中一人冷笑了起來:
“什么天道?我們也想修煉天地大道,但你們這些仙門死守著上品法術,不給我們參悟天道的機會——
如今我們自己找出了一條生路,你們又罵它是歪門邪道,不肯讓我們修煉。若我們修煉邪道是錯,也是你們這些所謂的天道人士逼得。”
刑山平臉色一白,張了張嘴,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幾個外門弟子面面相覷,田林眼見事情進入僵局,向前一步站在刑山平背后開口道:
“邀月宗不讓你們修煉上品法術是錯,你們就能拿凡人煉丹嗎?”
如果是刑山平說這話,那幾個王家弟子或許還能據理力爭。
但說話的是幾人從未見過的田林,王家其中一個子弟怒道:
“哪家的黃口小兒?你忘了你也是宗屬世家子弟出身,怎么幫著邀月宗的仙種說話?”
“我華花郎出身,現如今在邀月宗做外門弟子。不幫著凡人和邀月宗說話,難道幫你們這些欺壓凡人的世家子弟說話?”
田林不想再跟這幾人爭辯,便在刑山平背后道:
“師兄,山頭谷外幾千雙世家子弟的眼睛盯著,今日不對王家下痛手,他日那些世家豈不是有樣學樣?”
“好小子,找死!”
那最年長的王家老者罵了一句,一指朝著田林隔空戳去。
本來皺眉思索的刑山平這時候抬起頭來,抬手輕輕一掃,那老者打出的強勁指風瞬間被打散。
就聽得‘砰砰砰’一陣響,本來躲在兩排木房里的王家人都沖了出來。
田林等人各站一方望著那些沖出木屋的王家人,盡皆被他們身后的木屋驚住了——
只見那些門戶大開的木屋里,吊著一具具如同臘肉一樣的尸體。
那些尸體有老有少,渾身上下蒼蠅亂飛。
田林一時之間分不清從木屋里走出的是王家的人,還是一堆王家養的蒼蠅。
“好死!”
刑山平終于忍不住了,只見他一拍儲物袋,一根繩索瞬間飛向了其中一個王家子弟。
又見他抬手一掌,一個上前襲擊他的王家子弟瞬間成了冰雕。
別看此時的王家好像人多勢眾,實際上在煉氣十二層的強者面前,根本就沒有半點反抗的能力。
“滄溟!”
刑山平低喝了一聲,就見其背上的劍瞬間出鞘。
長劍出鞘,周圍的空氣陡然變冷。
田林皺眉,他注意到漫天竟然有雪花飛舞。
也不知是幻象,又或者是真實的。
總之,片片雪花緩緩降落,把那些個囂張成群的蒼蠅瞬間凍結成塊兒,冰雹一樣的‘噗噗’落地。
“夠了,刑山平,放過那些沒煉血真氣的人吧!”
屋子里那道蒼老的聲音又一次響起,緊接著從里面走出一個穿著員外帽的白發老者。
這白發老者半點不像個修真者,但田林從幾個同來的在宗弟子表情上,分明看到了忌憚。
田林意識到,這白發老者恐怕就是王家的王老頭了。
他也悄然退了一步,一面抽出刀來,一面摸向懷里的神行符。
“好,我可以放過沒有修煉血真氣的人。至于你,還想帶著人負隅頑抗嗎?”
刑山平不收手,他的那把飛劍便仍在空中滴溜溜的旋轉。
“我?我從加入血教這一天,就知道多半會死。負隅頑抗?我已經看到鶴長老的那只仙鶴了——在筑基老祖面前,我哪兒敢負隅頑抗?”
老頭兒說完話,望向地坪上的眾多王家人:
“當初我帶你們修煉血真氣時,就說過將來恐怕會死。如今死到臨頭了,你們還愿隨我自盡嗎?”
有人站了出來,舞著手里的刀振臂呼道:“老祖,咱們憑什么死,咱們同他們拼了——”
他話沒說完,老頭兒抬手就把這人隔空攝了過來。
那人被老頭兒的掌心吸住,根本就拉扯不開。
他蹬著腿呼救,但很快身體就干癟了下去,最終脫相變作干尸,落在了老頭兒的腳前。
老頭兒面色此刻顯得格外紅潤,望著臺下的人道:“你們怎么說呢?”
不想死的人這時候被駭住了,一時間沒有開口。
而那些不怕死的王家人則口里念道:“凡人亦可得道,父母何必是仙?打破靈根之說,證我真血之言…”
他們瘋了一樣紛紛念著詞,從腰間取出匕首開始剖腹割喉。
轉瞬間,王家人如同割麥子一樣,一片片倒落。
也在這時,屋子里一聲異響,緊接著王興一面解著身上的鐵索,一面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
他噗通一聲跪在刑山平面前,哀懇道:“刑師兄,放過我的家人吧。”
刑山平怒道:“既是犯了宗規,豈有徇情之理?”
王興大概知道勸不住刑山平,于是又跪到了老頭兒跟前:“老祖宗,讓家人都停止自裁,認罪求刑師兄饒命吧。”
老頭兒撫了撫王興的腦袋,道:“傻孩子,你好好在邀月宗呆著就是了,何必回來呢?”
王興哭道:“族人都要死盡了,我在宗門里哪里呆的住?”
“你沒有修煉血真氣,邀月宗的執法堂不會為難你的。好孩子,你活著,帶著剩下的族人好好活著。”
王興只是痛哭,老頭兒這時候抬頭看著刑山平道:
“刑山平,我知道你這人不徇私,也不傷害無辜;如今我等死了,王家剩下的被你們抓住的那些婦孺,你能保證他們安然無恙嗎?”
刑山平道:“他們只要沒有違背宗規,我執法堂就會護著他們。”
“好,老夫信得過你。這顆腦袋不用你來動手,我王家的財貨早已幫你放進了儲物袋里,我替你取下讓你回宗交差!”
他說完話,從王興腰間抽出刀和儲物袋來。
他一手將儲物袋扔給了刑山平,又以極快的速度在脖子上劃了一刀。
就見他把刀還入王興的鞘中,緊接著走到了刑山平面前,取下自己的腦袋塞入了刑山平的懷中。
刑山平也不嫌臟,從儲物袋中拍出一張布來包住老頭兒的頭顱,緊接著把頭顱收回了儲物袋里。
老頭兒失去了腦袋,這時候才砰然倒地。
地上的王興起身,看著滿院的尸體,又看著老頭兒的無頭尸體,悲慟的伏在地上。
刑山平皺眉,同幾個在宗弟子道:“把王興帶上,也把那些還活著的王家人一齊帶回宗門。”
他說完話,大踏步就往谷外走。
田林跟了上去,同刑山平道:“師兄真要留下王家人?”
刑山平扭頭,看向田林的目光有些兇厲:
“我聽說你和漣水峰的一個監工關系不錯,這監工死在了血教的手上,所以你恨整個王家?”
田林搖了搖頭,不再勸說。
他今次出宗,原以為會有一場大戰,沒想到戰斗其實在半個月前就已經結束了。
山谷上那些個世家帶來的人,已經震懾住了王家。
再加上有鶴長老的震懾,而刑山平實力又不俗。所以此行看起來既無驚,其實也無險。
他討厭血教,不單是因為韓力的死,也因為血教的修行方式不但對凡人有威脅,對任何修真者都而言都是極大的威脅。
想來趙國和各宗之所以禁止血教,不一定是為了給凡人伸張正義,也是怕血教修煉到后面,會拿修真者來煉丹。
田林也沒那么恨王家,而之所以提醒刑山平,是想告訴刑山平。
這些王家‘余孽’將來會不會報復邀月宗且不提。
留下他們,他們自己偷偷修煉血真氣就罷了,萬一有一兩個把這功法傳了出去,邀月宗轄地還有清靜日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