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日頭西落,田林帶煉氣十二層的老頭兒過漣水峰處的溪流時,正看見一幫礦院的雜役弟子再篩靈石。
一群人中趙四眼最尖,一見田林立馬笑著跑了過來。
他諂媚的彎著腰同田林說:“田仙師,我一早就聽到喜鵲在叫,果然是您回來了。”
田林笑了笑,道:“我看峰里比起以前好像忙碌了許多,最近宗里發生了什么事嗎?”
趙四哈著腰,一路把田林送到月池山的山腳處,聽他解釋說:
“一來器宗來了個筑基老祖,找咱們邀月宗求援來了。二來,宗門把各峰的掌峰仙師都召了回來,說要派一些外門弟子去衢州支援器宗——
為著這器宗來的客人,也為著那些個掌峰仙師,各峰的伙房都忙了起來。”
趙四不能上山,所以目送田林和王家的老頭兒上月池山后就離開了。
他一離開,王家的老頭兒才皺眉道:“衢州如今已經是血教的‘天下’了吧?若被派去衢州,豈不是送死?宗門下令,在宗的弟子好說,但出宗的弟子誰肯去衢州?”
田林沒有搭腔,倒是一路忐忑的絡腮胡開口道:
“器宗向來以煉器聞名趙國,他們想找咱們邀月宗求援,總不能空手來吧?說不得,會有法寶做獎賞。”
田林心頭一動,他也想要一個法寶。
若是有儲物袋,他也不需要背著兩大包鬼頭燕到處亂跑了。
若是有儲物袋,他也不用每次上問道山,都提著食盒了。
“器宗或許會送法寶,但也要看有沒有命拿。”
田林話音剛落,山徑一旁的涼亭處走出一個青年來。
他看了田林腰間的鐵牌一眼,最后又望向了王家的老頭兒并絡腮胡子幾人。
“是王家的人吧,你們幾個同我上山。”
這人并沒有‘邀請’田林,田林索性自己下了山去。
他心心念著劉長老所說的獎勵,一路越過漣水峰的山腰,直到山頭的道觀處,卻驚訝的發現一向緊閉的道觀大門這時候是開著的。
以往表現懶散的那個道童,此刻雖坐在門檻上打瞌睡,但到底沒有關門躲懶。
“咦,是你?”
大概是田林有意加重了腳步聲,道童睡眼惺忪的打了打哈欠,疲憊的問田林道:“你來做什么?”
田林問她:“師傅現在忙嗎?”
那道童道:“大管事回來了,現在正吃飯呢。你有什么事,等明天再來好了。”
她話剛說完,屋子里響起一個中年人的聲音道:“是小師弟吧,來了就一齊吃飯。”
漣水峰一直有四個管事,商少爺進宗后,大管事就做了掌峰弟子。
等田林進宗時,掌峰弟子又出宗尋找機緣去了。
田林也沒有想到,因為血教鬧事,自己能同這位‘大管事’見面。
道童似乎很怕這位‘大管事’,連忙不再啰嗦田林,側身給田林讓出了個位置。
田林一進道觀,瞬間看見了院子里坐著的五個人。
他先同喝酒的劉長老見禮,其后才和那個陌生的大漢見禮:“田林見過掌峰師兄。”
大漢沒有理會田林,只跟道觀門口的道童說:“去拿碗筷,再添張凳子過來。”
道童不情不愿,但卻不敢駁斥這大漢一句。
在道童去找凳子時,田林又同二管事、三管事及商少爺見禮。
二管事問田林道:“你們這次討伐王家,有沒有從王家拿到什么寶貝?”
田林如實回答道:“有刑師兄在,其他幾峰的師兄都不敢亂來。”
三管事問田林:“血教的修真法術,你有沒有見到?”
田林愣了愣,抬頭看了一眼三管事。
就聽‘砰’一聲響,一直悶聲吃飯的大漢把桌子一拍,瞪眼看向了三管事說:“你想修煉血真氣嗎?”
三管事臉色一白,把頭埋在碗里不敢同大漢對視。
這時候碗筷和凳子都搬來了,大漢看著幾人冷聲道:
“我知道宗門每月發給你們的靈石不足你們用來修煉的,但這不是你們頹廢的理由。”
他說完,看向二管事和三管事,冷笑著道:“我記得我離開宗門時,你兩個已經有煉氣四層的修為了吧。現如今呢?”
二管事和三管事不敢說話,他們兩個早已無心修行,所以到現在都只是煉氣四層。
“還有商譽,我也想不通,你是怎么能把自己的一身修為廢掉的。”
大漢望向商少爺時,商少爺也跟著低下了頭。
大漢便又望向田林:
“你還不錯,雖然只有煉氣二層,但畢竟成為外門弟子不過月余而已——修行亦是修心,若因為一時間找不到出路,就自暴自棄,成日里喝酒貪色,那還求個什么仙,求個什么長生?”
他說著最后一句話,目光卻是看向了劉長老。
劉長老頗有種唾面自干的本事,他喝了口酒,緊接著望向田林:
“我說過,等你回來,就有獎賞給你。田林吶,你想要什么獎賞呢?”
聽劉長老問話,田林立馬放下筷子,站起身來恭敬回答道:“弟子想要儲物袋,又或者土遁術。”
一瞬間,六道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向田林。
田林也知道這似乎是獅子大開口,但他難得見劉長老一面,又難得能跟劉長老開口。
況且論起來,他這次出門討伐王家,完全是走了個過場,反不如押送王家人回宗來的兇險。
這樣無驚無險的任務,真論起來討不到什么好的獎賞。
但機會來了,又如此難得,田林不想錯過。
“儲物袋你就別想了,那是內門弟子才有的法寶。至于土遁術——這是上品法術,宗門向來沒有將上品法術傳給外門弟子的先例。”
劉長老說完,道:“不過中品法術我可以傳你一些。”
“祖爺爺,中品法術向來只有宗屬世家弟子才能修煉。你隨手傳給一個華花郎出身的人,那些宗屬世家會怪您壞了規矩。”
果然,這就是無所不在的壟斷了。
內門壟斷了上品法術,宗屬世家又占著中品法術,而凡人卻連下品法術也難求得。
田林這時候深刻意識到,王興把《風行術》傳給自己,倒不是件容易下決心的事兒。
可見在當時的王興眼中,王家是注定要被覆滅的;
只是王興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帶隊出馬的雖然有鶴長老,偏偏執法堂派去的卻是刑師兄。
刑山平這個人修為霸道,但做事兒已經不能用‘想當然耳’來形容了。
田林忽然又想到了十三娘,他下意識的看向了商少爺,只是商少爺始終埋著頭,在劉家人面前表現的格外乖覺。
“我筑基后期境界,哪個宗屬世家敢來怪罪我?”
劉長老冷哼道:“況且當初祖師爺傳道時,韓、商、王、錢…這些哪個不是凡人?這才過了一千年不到,這些個中品法術,倒成了他們的家傳了,還不讓別人修?”
田林這才知道,劉長老要傳他的中品法術是那些宗屬世家修煉的法術。
但這些法術被這些世家當作家傳,自己修煉他們的‘家傳’法術,恐怕會招來怨恨。
可被這些宗屬世家怨恨,難道就不修煉了嗎?
耀陽指終究是下品法術,就算修煉到了圓滿境界,也比不過中品法術的小成境界。
田林從沒聽說過,有哪個外門弟子靠著下品法術成為掌峰弟子的。
“多謝師傅賜法!”
田林再次起身,等他謝完坐下后,長久沒開口的‘大管事’道:
“法術也不是越多越好,一門法術想要悟透,普通人非要十年之功才能小成。想要將一門中品法術練至大成,或許又要一二十年的時間。”
話到此處,他又頓了頓,道:“不過也有天資聰穎之輩,能將兩門功法短短二十余年就都練至大成的。”
田林捧哏問道:“不知師兄說的是誰?”
“鐘武吉,咱們宗門五個掌峰弟子中實力最強的那個——只可惜,他到底還是瘋了。”
提到鐘武吉,‘大管事’雖然面無表情,但情緒卻顯得有些低落。
他喝了杯酒,把酒杯放下后伸手入懷,從懷里掏出一張帕子來。
就見他把帕子往田林桌前一放,道:
“你不是想要儲物袋嗎?師兄這趟回來從一個血教妖道手里搶到了這張帕子——雖然已經殘破了,卻也有儲存空間的能力。”
田林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二管事的手已抓住了這張帕子,聽二管事道:
“大哥,你回來一趟把咱們兄弟倆好一通訓,咱們敬你是兄長所以也沒什么好說的;但你既然有好東西,怎么卻忘了自家兄弟,平白把它給一個外人?”
‘大管事’豁然起身,瞪著虎眼道:
“再二年我就要出宗了,到那時漣水峰就剩你們四個外門弟子;我本指望老四接我的掌峰位置,但老四卻死了。老四一死,將來漣水峰的掌峰位置,難道由你兩個去坐嗎?”
二管事一時無言,三管事站起身,抖著肥胖的身軀道:
“那也不能把法寶給一個煉氣二層的家伙吧?咱們兄弟倆坐不穩掌峰弟子的位置,難道他就坐得穩?”
“能從雜役弟子爬問道山成為外門弟子,能短短一個月達到煉氣二層。我想他再怎么差,也比你兩個強——也難為你兩個堂堂煉氣士,卻能養出比豬還壯的膘來。”
冷笑間,大管事將二管事奪走的帕子扯了回來。
他把帕子丟給田林,道:“你也不用有壓力,當初商師弟進宗時,我也是給了見面禮的。如果兩年后我出宗時你能做掌峰弟子,那時候我便送一個儲物袋給你。”
他說完話,抬手往旁邊一抓。
只見一塊兒豎在院墻的‘門板’‘呼’一聲被他攝入手中,田林這才注意到,這門板竟然是一把重劍。
就見他扛著重劍,轉身就往觀外走。
劉長老這時候開口道:“才回來,不陪祖爺爺再坐會兒?”
“不了,我好容易回來一趟,約了其他幾個掌峰弟子,一齊登一登問道山。你既然想過逍遙日子,我就不打擾你了。”
他說完這話時,人已經出了道觀。
大管事一走,整個桌上的空氣似乎都輕松快活了許多。
劉長老把筷子一丟,伸了個懶腰同道童說:“去告訴十三娘,準備熱水我要洗澡。”
說完這句,本來起身的他似乎才想到什么似的,扭頭同田林道:“對了,答應傳你的中品法術,我去書房給你找一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