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生靈(六)
在與張小茉說話的過程中，顏駿澤一直都在留意趙啟的動靜。
這家伙從兩人說話開始就一直低著頭，這一會兒顏駿澤發現他的手腳都在微微顫抖。
張小茉同樣在注意趙啟，只是剛才顏駿澤說了，他可以幫助趙啟解決現在的難題，所以才沒有表現出嚴陣以待的樣子。
否則張小茉早就抽出磁刀，隨時準備防備周圍冷不丁出現的怪異了。
“對了，你是什么時候發現我的二重身的？”顏駿澤想起剛才從隔離室出來時，見到那讓他脖子涼颼颼的一幕。
張小茉道：“你進去后，我一轉身就見到了。”
“我進隔離室也有一段時間了，你們廝殺了這么久。怎么，我那個二重身也和本尊一樣，都很厲害嗎？”顏駿澤聒不知恥的問。
“厲害個屁。”張小茉臉上浮現笑容，“剛開始我沒準備做掉他，還和他說了兩句，就是很好奇想要檢測一下，是你本尊聰明還是你的二重身聰明。結果和他說了一會兒后，發現這家伙的反應像個智障，動不動就呲牙咧嘴，要打人似地。所以我干脆就動手了。”
“我出來的時候，你們打多久了？”顏駿澤還是有些不甘心。
“剛剛才開始。”張小茉哈哈笑了起來。
呃，開始即結束。
顏駿澤干笑了兩聲，轉移話題：“從現在開始，我的表現在你看來有可能會覺得很反常，或者不可思議。你要不就旁觀，要不就按照我說的做就行了，但不要不相信我或者質疑我，因為我可能沒有空解釋。”
張小茉愣了一下，沉默兩秒鐘，點了點頭。
此時顏駿澤的目光已經不在張小茉身上，而是移到那一直低著頭的趙啟身后。
在趙啟坐著的布沙發后方，一只蟑螂爬了出來，沿著沙發的靠背一路爬行。
這蟑螂的體型有點大，應該屬于成年了，而顏駿澤在看見它后并沒有什么表示，只是默默地盯著。
然后就見這只蟑螂快要靠近趙啟靠著的后方，他眼瞳微微一縮，蟑螂已經爬到了趙啟的后背方向，再也看不見。
片刻之后，趙啟伸手往背上一抓，驀地嚇得一跳，把抓到的蟑螂一把扔開。
幾乎是同時，沙發靠背與座墊的縫隙連接處，爬出了更多的蟑螂，粗略一看，幾乎有上百只。
這些蟑螂爬行速度很快，從縫隙處爬出來后立刻四散逃逸。不僅如此，從沙發后的墻壁下方同樣有很多蟑螂爬出，沿著墻壁如同潮水一般。
“你怕蟑螂？”顏駿澤側頭問趙啟。
“怕。”趙啟已經嚇得跳起來，此刻站在顏駿澤身旁，全身打顫。
不光是他，此刻面對鋪天蓋地的蟑螂潮水，顏駿澤相信屋里沒有誰不怕的，至少也很惡心，但現在似乎沒有什么手段能夠瞬間消滅如此多的蟑螂。
用火燒只會連這個藏匿點一起被燒掉。
而且要是這些蟑螂只是普通的也都好辦，就怕通過想象具現的蟑螂身上，會透出一部分怪異的特質。
回檔！
時間回溯到第一只蟑螂出現的時候。
顏駿澤把目光移到這只從沙發后爬上來的蟑螂身上，湊到張小茉耳邊，輕聲道：“趙啟身后不遠處有一只蟑螂，用你的磁刀剁了它，然后立刻毀掉，別讓趙啟看見這只蟑螂半點影子。”
張小茉一怔，不過隨即想起顏駿澤才剛剛告訴自己，他可能有些行為會很反常，但自己只要照做就行了，無需置疑。
念頭一起，她扭頭看過去，果然就見一只大蟑螂正在沙發靠背上爬行，方向是趙啟的身后。
嘩啦一聲，磁刀砍出，瞬間擊中蟑螂，將這只蟲子的身體打得稀巴爛，隨即磁刀反手一剮，將蟲子尸體推到了沙發后面地上的墻壁角落。
趙啟此時才反應過來，低著的腦袋抬起，往身后看了一眼。
顏駿澤道：“一只小蟲子，沒事。”
趙啟只是見到沙發那有一塊有些濕潤，其他什么也沒看到，點了點頭，繼續焦慮的低下頭，陷入掙扎中。
接下來的時間，張小茉一直觀察趙啟的動靜。
大約兩分鐘后，她的視線余光忽然捕捉到房間的門口處有那么一刻陷入了黑暗，仿佛有人站在外面，擋住了照射進來的光線。
張小茉坐直身子仔細觀察過去，發現那黑影并沒有離開，而是一直擋在門外，她隨即輕手輕腳的站了起來。
此時顏駿澤也發現異樣，跟著她站起，不過卻是看了看趙啟，開口問道：“你是不是在想關于影子的怪異？”
趙啟放下雙手，抬頭看著他，有些錯愕。
同一時刻，那屋外的黑影仿佛流水一般沿著門縫擠進了屋里，快要觸及沙發，已經將門口到沙發的半面墻壁都占滿。
但依然無法分辨這到底是一個什么影子，只是透過這龐大的影子，可以看見影子身上長滿絨絨的細毛。
這些細毛很長，而且每一根都在蠕動，蠕動的方向并不一致，似乎每一根細毛都是一個單獨的生命體，都有自己的運動軌跡。
乍一眼看去，密密麻麻，到處都在蠕動，有密集恐懼癥的人，看見這一幕難保不會直接暈倒。
張小茉捂著胸口，看起來她也被惡心到了。
只是這一會兒，那龐大影子已經完全靠近了沙發，在與沙發重合之后，這木沙發竟然發出嘭的一聲，似乎里面的木板瞬間斷裂了數根。
不僅如此，沙發表面的布料全部凹陷，泛起一片漆黑，就如被毒液浸染，砰砰砰，又是幾根木板斷裂…
“能不能對付這家伙？”顏駿澤問張小茉。
張小茉幾乎沒有猶豫，立刻搖頭：“我拖住它，你們先離…”。
回檔！
不等她說完話，顏駿澤再次把時間回溯到一分鐘之前。
其實如果可以當場遏止趙啟的想象具現的話，他也不會耗費能量回檔，畢竟前期一直在搜尋時空裂縫，現在儲存的能量也不多了。
但剛才的黑影怪異根本沒有實體，但卻可以毀壞實體沙發，手段恐怖，他也猜到了張小茉完全無法對付。
回檔之后，張小茉正好發現房間門口的光被一縷黑影擋住。
顏駿澤看都沒看，開口對趙啟道：“你有沒有看過皮影戲？”
趙啟正雙手抱頭，陷入郁悶，腦海里與不斷出現的古怪想法在對抗。
他聽見顏駿澤的問話后一愣，抬起頭來。
“我看過皮影戲，很傳統，很逗趣的一種表演方式。”顏駿澤繼續說道：“就是把小人的影子利用光源投射出來，由人操控給外面的觀眾欣賞…”
說話的同時，顏駿澤注意到，那門外的黑影正在慢慢變小，小得已經擋不住門外的光。
而此時的趙啟也抿嘴露出微笑：“我想起來了，原來那就是皮影戲啊，我以前在電視上看見過。”
他說完這番話，那門外的黑影徹底消失。
嗯，注意力轉移再次成功。
張小茉從收回目光，扭頭看了一眼顏駿澤，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如果顏駿澤能夠通過那忽然出現的影子就判斷出趙啟的想象具現下一步會是什么樣的，那幾乎可以算作先知了。
但現在顏駿澤所表現出來的，正是這樣。
顏駿澤見她一眼不眨的盯著自己，笑道：“你以為盯著我看，我就會不好意思嗎？不可能。”
“貧嘴。”張小茉笑罵。
顏駿澤忽道：“麻煩你一件事，請你去把那茶壺里的水全部倒掉，一滴都不要剩。”
張小茉詫異，但她依舊記得顏駿澤之前的提醒，什么也沒說，起身到一個方桌前，將桌上擺放著的還剩下的半壺茶提起來，來到水槽邊把水全部倒了進去。
在倒掉茶水的同時，大量茶葉也都傾倒出來，但在這些茶葉中，張小茉看到了一縷頭發。
這縷頭發仿佛一條小蛇一般，自行在爬動，翻起茶葉，準備離開。
不過此時茶水已經倒出，全部沖進了下水道口，張小茉立刻又打開了水龍頭，加大水量，就見那縷詭異的頭發翻滾了幾下，依舊沒有掙扎出來，連同茶葉被一起沖走。
放下已經空了的茶壺，回到顏駿澤身旁坐下，顏駿澤輕聲道：“一起倒掉了嗎？”
張小茉心中更是吃驚，對顏駿澤刮目相看，點了點頭：“沖下水道里了。”
顏駿澤不再說話，伸手握住了張小茉的手背。
張小茉的手下意識的準備往回抽，但卻只是哆嗦了一下就頓住，一動不動，任由顏駿澤握著。
手背很光滑，比起她的手心因為握刀而磨出來的老繭，要眾享絲滑好幾倍。
房間里陷入了安靜，這種感覺對于張小茉和顏駿澤來說，有一種微妙的氛圍在兩人之間彌漫，但對于趙啟來說，這廝依舊在痛苦的掙扎著。
就在此時，顏駿澤忽然松開了握著張小茉的手，對趙啟道：“沒有火源，是無法讓一幢屋子燃燒起來的，這房子只是廢棄很多年了，不會出現發生過大火的情況，也就不可能會有燒死的女人和孩子在樓里游蕩。”
聽了這話，趙啟抬頭，沖顏駿澤笑了笑，心中剛剛萌生的念頭，再次消失。這一刻，他對顏駿澤已經產生了強烈的依賴感，感覺眼前這男子，簡直就是自己的救世主。
因為只有這男人可以洞悉自己的內心世界，直達心底深處的解除他那些無法一個人抵抗的念頭。
張小茉對顏駿澤悄悄豎起了大拇指，感覺自己這次算是找對人了。
正要說話，就見門口的位置光線再次一暗，一個影子似曾相識的堵在了門口。
顏駿澤也感到詫異，問趙啟道：“門外的影子…”
話未說完，咚咚咚…
門外直接響起了敲門聲，一道男子聲音傳進來：“華應大都除靈人小隊，請開門。”
屋里的人一愣，顏駿澤問張小茉：“是你叫來的？”
張小茉道：“你來之前我給在華應大都的老師打了電話，他說會立刻想辦法，但不可能會這么快就派人過來啊。除非正好順路。”
“請問你是…”張小茉站起來，走到門邊，但并沒有立刻打開門。
門外的人道：“我們可以控制這生靈，不用擔心，請你開門。”
“請你說出你的名字。”張小茉執意道。
門外陷入沉默。
顏駿澤此時也站了起來，心中升起了戒備。
一股大力忽然爆發，仿佛門外引爆了一個小型爆炸裝置，強大的沖擊力將這房間的門板硬生生推開，門板斷裂，并且撞在猝不及防的張小茉身上。
張小茉被掀飛起來，摔在那擺放茶壺的方桌上，將方桌整個壓碎。
顏駿澤也被這股沖擊力掀翻，摔坐在沙發，而趙啟因為靠近門口較近，則是被推到了沙發靠近墻壁的角落里。
張小茉正面被沖擊，傷得最重。
數名男子沖入了房間，這些男子身穿黑色運動衣，揮手驅散爆炸產生的粉塵，看了一眼顏駿澤，隨即轉動目光，投向那蜷縮在墻角的趙啟，兩個人快步走了過去。
這幾人的身后，跟著一個穿著風衣的男子，男子就站在門口，也不進屋，冷冷地盯著屋里的一片狼藉。
這男子雖然戴著鴨舌帽，帽檐也壓得很低，但顏駿澤幾乎是躺在沙發上的，這個角度看得真切。
他發現這風衣男根本不是華應大都人，長得臉骨分明，鼻梁高挺，眼窩深陷，應該是美加利大都，或者歐萊大都的人種。
“臥槽，這些是特么什么人？！”
顏駿澤扭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經不省人事且滿頭鮮血的張小茉，一股無名火騰的一下冒了起來。
回檔！
時間回溯。
顏駿澤放開了握著張小茉的手，輕聲對她道：“有人盯上我們了，拔出你的磁刀，從現在開始保護趙啟的安全。其他事交給我來處理。”
張小茉一陣錯愕。
顏駿澤也沒時間解釋，又對盤腿坐在沙發上、正埋著腦袋的趙啟道：“保持你現在的想象，對，這幢老房子里曾經燒死過人，是一對母子，而且死狀很恐怖！她們時刻在樓梯間和走廊里游蕩，會侵犯任何想要進入這幢老樓的人。而現在，她們正好在走廊外…發現目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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