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顧華夫婦倆全身顫抖,但不知哪里來的勇氣,他們相互攙扶著,哆哆嗦嗦,一步三搖的走進臥室。
目光直視那已經爬上了臥床,趴在兒子身旁的女子怪異。
周家杰依舊蜷縮著,一動不動,仿佛死了一般。
他的衣服很臟,似乎從未洗過澡,身體明顯瘦了一圈,并且肌膚上青一塊紫一塊,也不知道到底遭遇了些什么。
隨著周顧華夫婦慢慢靠近床沿,鮑潔抬起了頭,冰冷的目光投向這兩人,嘴唇微微張開,喉嚨里發出輕微而持續的聲音。
在周顧華夫婦看來,這是在警告他們,如果再靠近,后果將不堪設想。
兩人趕緊停下,在距離床沿不足一米的地方,焦急的看著一動不動的兒子,卻不敢再看那女怪異,只是畏畏縮縮的站著。
“兒…兒子。”周家杰母親開口,“爸爸、媽媽又…又來看你了…”
周家杰沒有任何反應。
他的母親已經開始焦慮起來,側頭看了看周顧華,卻不敢上前。
此時鮑潔趴在周家杰身邊,收回看著周顧華二人的目光,腦袋咔咔咔扭動,反過來,機械的把自己的頭也鉆入了那蓋著周家杰腦袋的枕頭下。
“啊…”
下一秒,周家杰發出一聲有氣無力的慘叫,扯開了蓋著自己腦袋的枕頭,掙扎著爬開,想要坐起來。
等好不容易靠著床頭坐起后,發現鮑潔的身影已經不見。
再一低頭,就見正前方已經裹成一團的被褥里,露出鮑潔的一些長發,一雙眼睛若有若無的出現在被褥下的黑暗中,冷冷地盯著自己。
周家杰身體再次開始顫抖,仿佛立刻就要崩潰一般。
“兒子!”他的母親一生大叫,“我們去了,我們去找顏駿澤了,他說你可以辦到,我們都相信你可以辦到。”
周顧華接著道:“他讓你要學會‘先放下,再接納’,他說你一定可以做到‘先放下,再接納’她。兒子,你可以的!”
“我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兒子,你可以。”周家杰的母親此時整顆心都揪在了一起。
周家杰整個人完全是精神恍惚的,在聽見了父母連番的話語后,他愣了愣,空洞的眼神開始慢慢聚焦,口中喃喃自語。
“先放下,再接納。先放下,再接納。先放下,再接納…”
一邊不斷的重復著,周家杰一邊漸漸地咬緊了嘴唇。
片刻之后,豆大的淚珠,止不住的從他的眼眶中滾出。
“放下,接納,放下,接納…”
隨著不停的重復,周家杰淚流滿面,他直起了身子,目光沒有躲避,盯著被褥中那冰冷的目光,口中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對不起你,鮑潔,我對不起你…”
被褥中的目光沒有任何變化,依舊默默地注視著他。
此時的周家杰,整個人頹廢得仿佛是一棵快要枯死的老樹,隨時都會咽氣,但一直以來沒有說話,一直處于驚恐害怕中的他,這一刻似乎完全被打開了心扉。
他虛弱的把雙手撐在床上,使得自己雙腿彎曲,跪了下來,面對著鮑潔的方向,深深地把頭埋了下去:“對不起,鮑潔,我騙了你,我…我之前…其實是愛你的,我沒有完全撒謊,我只是很享受…很享受你給我的愛,我太自私了,只想自己過得舒服,根本沒有顧及、甚至從來都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
一邊說著,一邊因為抽泣而身體不停的顫抖,此刻的周家杰,情緒全面崩潰。
他的父母站在不遠處,因為從沒見過兒子這副模樣,此刻同樣呆立著,腦袋一片空白。
“鮑潔,我對不起你…”
“你,愛過我嗎?”鮑潔的聲音忽然傳出。
鋪散著長發的腦袋從被褥中鉆了出來,她的身體柔若無骨,飄飄忽忽爬動到周家杰身旁。
而此時的周家杰,一眼不眨的看著她靠近自己,有史以來第一次,沒有表現出畏縮。
“你,愛過我嗎?”鮑潔又問了一句。
周家杰沒有回答,而是閉上眼睛,更多的淚水涌出。
見他沒有任何表示,周顧華兩口子開始心慌起來,生怕兒子的回避再次惹惱女子怪異,會使得她忽然對周家杰做出更恐怖的事。
正在擔心時,周家杰忽然伸出雙手,一把將鮑潔擁在懷里,冰冷刺骨的感覺襲遍了全身,但卻讓他在這一刻,將對方擁得更緊。
兩口子一愣,被兒子的這個動作嚇了一跳。
此刻鮑潔雖然面無表情,但也沒有其他任何動作,就這么被周家杰摟著一動不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甚至周顧華夫婦倆都在懷疑兒子是不是已經死了,才看見周家杰慢慢的把腦袋靠在了鮑潔的肩上,嗓音顫抖著,帶著無盡的悔恨,一字一句說道:“愛過,我愛過你,當時真的,很愛你。鮑潔,對…不…起!”
從周顧華夫婦倆的角度看過去,就見周家杰抱著鮑潔的動作猛地一空,似乎懷里的東西憑空不見了,而鮑潔的身影已經消失。
下一秒,周家杰因為失去了重心整個人撲在床上。他沒有其他動作,而是哇的一聲嚎啕大哭,淚水就如決了堤的洪水瘋狂涌出。
夫妻倆相視一眼,周家杰的母親同樣在哭泣,周顧華也老淚縱橫。
其他親戚聽見了動靜不對,已經全部涌到臥室門口,一言不發,吃驚的看著這一幕。
這一天,對于周顧華的家來說,似乎每個人都理解了什么,內心深處某個角落里隱藏的東西,徹底發生了轉變。
如影隨形,惶恐不安(低),已完成,獲得100點異次元能量。
躺在寢室床上的顏駿澤忽然一愣,坐起來,內視腦海里忽然彈出的任務信息。
這如影隨形任務,正是來自鮑潔的執念,現在忽然彈出來,而且是在周顧華夫婦走后這么一段時間里,看來這夫妻倆回去后應該是做了什么,周家杰那小子也終于放下并接納了。
腦海里的任務信息漸漸消失,顏駿澤回憶起了高三最后那幾個月的時光,雖然他是這具身體的介入者,但對于平時經常接觸的這幾個同學,還是產生了或多或少的感情。
這是不可避免的。
誰也沒有想到,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內,會發生如此的變故。
就在此時,顏駿澤忽然冒出一個古怪的念頭,要是自己開啟大回檔,直接回到高中時候,先一步干擾鮑潔和周家杰,先一步告訴周大力天盟體院有一個一米八大長腿的姑娘正等著他,或許,這一切都可以改變了。
當然,改變是可以,但接下來自己要面對的,還有大量隨之而來的蝴蝶效應要修正。
念頭只是想一想,不可能再這樣做。
顏駿澤重又躺回床上,趙正、何畢壽陸續回寢室,不多時花花也回來了。
這家伙似乎教導香兒上了癮,回到寢室了都還是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與室友聊了幾句,顏駿澤準備早一點睡覺。
剛剛蓋好被子,右手忽然一麻,那種熟悉的麻木的感覺襲來,這一次,似乎比前面幾次都要強烈。
他用左手揭開被褥,感覺右手似乎都已經不再屬于自己,低頭看去,隨即猛地一愣,有那么一刻,好像已經看不見自己的右手在哪兒。
眼睛使勁眨了眨,終于看見右手好好的在被褥里,剛才或許只是眼花了。
正想著,忽然就見右手再次變得虛幻,隨即又顯現。而這一次麻木的感覺更強烈。連帶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也都開始變得麻木起來。
“怎么回事兒?”顏駿澤懵得厲害,不知道到底出現了什么情況。
大約四五分鐘后,這種麻木感才漸漸消失,右手恢復正常后,他仔細查看了一番,又使勁捏了幾下,沒有一點異樣,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只是幻覺。
“為什么會變得虛幻?好像整個拳頭都消失了。”顏駿澤自言自語。
他很清楚,這種情況肯定事發有因,不可能會無緣無故的出現。此時他已經睡意全無,躺床上仔細回憶了差不多一個多鐘頭,但依舊沒有頭緒。
在每一次遭遇怪異并處理怪異的過程中,顏駿澤都記得很清楚,自己在完成每一個任務之后,如果該任務有尾巴,這些尾巴都會必定跟著自己。
比如方凝、丑女、燈籠女、鏡靈,而如果沒有尾巴,那為什么自己的手會發麻,會出現短暫的消失?
越往深處想,顏駿澤越來越感到心驚肉跳的,總感覺有什么不好的事找到了自己。再一想,難道是在詭絲任務中被尾巴給盯上了?
畢竟那一次任務之后他差點就掛掉,實在是印象很深刻。
而且那一次任務中,不管他如何回檔,都要被黑毒感染,要不是靠珍珍上怪異身反敗為勝,拔掉了洞口的所有詭絲,所有異次元能量都要被耗盡在那里。
顏駿澤至今都沒弄明白,當時為什么會產生這種情況。
詭絲任務的最后,他感覺自己和珍珍幾乎是無法逃脫的,但不知為什么,卻被某個突然說話的人攔住了身后那股龐大的吸力,最終得以脫險。
現在想來,如果真要說有什么隱性尾巴的話,那極有可能來自詭絲這個任務也說不定,因為畢竟其他任務尾巴大多已經出現,而沒有尾巴的任務他也敢肯定,自己已經將任務清理干凈。
唯有這個詭絲任務,是顏駿澤現在拿不準的。
當然,目前只是猜測,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而且顏駿澤也不知道如何來證明,甚至是找到自己右手麻木且短暫消失的原因。
一晚上迷迷糊糊睡眠很不好,第二天早上的課他干脆又請了半天假,在寢室里睡覺,下午才去上課。
等到所有課程結束的時候,張小茉的電話打來,接通后,張小茉告訴他自己過來了,就在天盟科大學校大門斜對面的飲料店里。
顏駿澤很快到了飲料店,他感覺好像有很久沒有看見張小茉了,在見到這一身卡通圖案休閑裝扮的女生時,不由多看了幾眼。
張小茉也沒注意,因為她也同樣一眼不眨的盯著顏駿澤,目光從頭掃到腳,將顏駿澤上上下下看了個遍。
等看舒服、看滿意了,這才開口道:“要來杯果汁不?”
“不用了。”顏駿澤搖頭。
“你說的那個沒有合法身份的人,在哪兒?”張小茉問道。
顏駿澤道:“我還準備休息幾天再過來找你辦這件事,沒想到你卻先跑來了。”
張小茉可不能告訴顏駿澤真相,因為她總有種感覺,這家伙說的那個人,應該是個女人。
這種感覺沒有依據,而是純粹的第六感。
“把那人叫來吧,我看看。”張小茉道。
顏駿澤搖頭:“不在這里,走,我們去出租屋。”
張小茉一愣,拿著飲料站起來:“出租屋?你和那人住出租屋?”
“想什么呢?”顏駿澤白了她一眼,“她一個人住出租屋,我還是住寢室。”
張小茉哦了一聲,快走幾步,把還剩下半杯的飲料遞在顏駿澤手里:“我喝不完了,給你喝。”
話落,目光不易察覺的瞥了顏駿澤一眼,似乎要觀察他的臉上表情。
顏駿澤很自然的接過飲料杯,對著吸管喝了一口,道:“嗯,味道不錯,沒有放糖,但放了芝士蛋糕融化在奶茶里,味道變得很香甜。”
張小茉眼睛一亮:“你也喜歡這樣喝?”
“嗯。”顏駿澤點頭。
“那都給你喝了。”張小茉笑瞇瞇的道。
兩人很快來到出租屋外,屋門是關著的,顏駿澤叫了一聲“香兒”,大約兩秒鐘后,屋門從里面打開。
一個皮膚白皙、身材高挑的女子站在門口,面無表情的看著顏駿澤,以及他身后的張小茉。
“都是熟人。”顏駿澤開口道。
香兒退到一邊,顏駿澤走進屋先把燈打開,使得這屋里要亮暢一些,然后張小茉才走了進來。
張小茉雙眉微蹙,目光一直在香兒身上轉悠,什么話也沒說。
“看出來她有什么特別之處了嗎?”顏駿澤笑問。
張小茉面現狐疑之色,認真看了看香兒,微微搖頭:“除了長得漂亮、身材不錯之外,暫時看不出其他。”
顏駿澤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對香兒道:“你去那邊坐著。”
香兒依言走過去坐下,她同時也在打量張小茉,感覺這女人自從進屋以后,讓她本能的產生了一種心悸之感,沒有了面對花花時那種心情很放松的感覺。
見到香兒走過去坐下的動作,張小茉更是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半響后開口道:“我感覺…她怎么像是個假人?好像一個什么東西在操控著她。”
顏駿澤拍了拍手,道:“看吧香兒,我說你還要再多練習一下,作為一名三星除靈人,小茉只是進來看了兩眼,立刻就發現端倪了。”
他話聲一落,張小茉猛地站起,磁刀拔出,指著香兒道:“她…借尸還魂!?”
隨即又道:“不對,不是借尸還魂,是附身,這怪異附身了一具女尸??”
顏駿澤并沒有阻止張小茉,而是指著香兒道:“這只怪異的本名叫王珍香,我叫她香兒,而你現在看見的這具近乎完美的女尸,來自于養靈人燕龍最后的杰作。應該,至少,或許用了不止五十具女性尸體拼湊而來的吧。”
張小茉磁刀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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