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無關欲望
兩人趴在陽臺的欄桿上，看著小區里寥落的新樹，黃葉一片片落下。
“下午我們干什么呢？”
“啥也不干？”
齊尚扭過頭，伸手摸摸姜穎頭上的絨毛，“嘿嘿，住到新房子里了，感覺還挺新奇的，跟度假似的。想起上次去墨羽山云巔酒店了…”
姜穎轉眼瞅了他一眼，“葛格果然是很善于發現生活的美好呢…”
“哈哈…我是不是太墮落了。”
“嗯，也不是。我…也很喜歡。”
齊尚睜大眼睛看看姜穎，只見她青春的臉上正書寫著舒緩和安定。
齊尚很喜歡。
相比于幾天之前，齊尚更喜歡姜穎臉上現在的顏色。
看著她這個樣子，齊尚就打心里歡喜，并滿是成就感。
這至少說明，他解決了姜穎現在所面臨的困擾。
他也成功將姜穎再次帶回到，一個對她來說絕對的舒適區。
而且，不但是姜穎很歡這里，自己還可以陪著她住在這里。
這正是他想要的。
齊尚忽然發現，原來，這可能就是自己努力的意義。
他就是要一直擋在姜穎面前，幫她抵擋生活中的各種磨礪。
而齊尚也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都幫姜穎承受——這樣并不是真正愛她的方式。
更聰明的辦法應該是放手讓她去沖去闖，而齊尚只需要陪在她身邊，在需要的時候及時抓住她，保護她。
在那些困難的時候，姜穎可以在自己的懷里休息，她會很安全。
恢復之后，齊尚會再次讓她往前沖去，并且緊緊的跟在她身后。
就像現在這樣。
姜穎眨眨眼睛，有些期待的看看外面的世界，“要不，我們還是出去一趟吧？好歹也是周日的下午呢，陽光正好。而且，明天就沒有今天的機會了，就要收心好好上班了。”
齊尚想想也是，“那好！小羊羔想去哪里？”
“我不知道…”
“那我來看看啊…”齊尚樂于為姜穎做決定。
他打開手機地圖，隨便翻了翻周圍十公里都有什么。
很快，他就發現了合適的選擇。
“那就去御園吧？就在旁邊，走路就能去。”
姜穎聽了很是驚訝，“御園就在旁邊？我想去都想了好久了，但一直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沒成行！”
“是嘛？那正好了…現在就可以去。”
說干就干，齊尚往保溫杯里灌上溫水，放進背包，朝姜穎伸出手，“走吧。”
“嗯！”姜穎披上一件外套，抓上手機，就跟著齊尚走了。
小區外的街道上，行人不多。
兩人一開始有些意外，其實他們并不知道，帝都二環本來就是這樣。
但他們還是免不了雀躍。
相比于熱鬧，他們其實更喜歡兩個人的世界呢！
干凈的街道上只有依稀的落葉，兩個人穿梭在相比于五壞外大街顯得極其“袖珍”的街道，而周圍房子都沒有很高，卻總是寫滿了歲月的痕跡。
感覺是別有一番風味。
“小羊羔，你知道御園在這個季節，最好看的是什么嗎？”
“湖水？”
“不是。”
“菊花？”
“御園…好像沒有菊花。”
“那是什么？”
“應該是…御園里那幾課百年的銀杏樹吧。想來，正好是銀杏葉變成金黃色的時候吧。”
“太好了，我們快去看。”姜穎激動的拉起齊尚跑了幾步。
齊尚笑笑，當即邁開腳步，跟著她一起跑起來。
兩個人在彎彎繞繞的胡同里跑了不到200米，就來到了御園的大門口。
姜穎驚喜的看齊尚，“真的好近誒！住在這里，真好…”
“嗯，我們進去！”
下午的御園很漂亮，有一種寧靜致遠的美好。
雖然地處老城核心，但只要一進到這園子里來，外面的喧囂仿佛一下子被隔離掉了，世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而正好今天是星期天的下午，所以來園子里的人還不算少。
好在大家被這寧靜所感染，沒有人大聲喧嘩。
齊尚帶姜穎穿過一個古色古香的門廊，再往里走，里邊豁然開朗，一棵兩個人都無法環抱的古老銀杏樹立在院子的角落，伸展開巨大的葉冠。
金黃色的銀杏葉將古樹裝點得很是耀眼，而古樹之下，更是已經鋪滿了一層金黃色的落葉地毯。
“真美！”
姜穎忍不住贊嘆，帶著一種近乎神圣的感覺踏上這落葉地毯。
腳踩在落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悠遠的樂曲，讓人聽了很是安詳和滿足。
“葛格，我們去前面！”
歡快的姜穎還要往前跑，她終于松開齊尚的手，向著無邊的落葉地毯深處跑去。
齊尚跟在后邊，雖然加快了腳步，但還是跟她分開了一點距離。
齊尚看著姜穎像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奔向無邊的金黃之中。
她腳下的落葉，伴隨著她的腳步旋轉飛舞，以姜穎為中心繞著圓滑的弧線，竟然漸漸的飛旋上升。
“起風了呢…”
齊尚喃喃自語，眼神追隨著姜穎的背影，歡喜的看她如瀑的黑色長發飛揚在仲秋的清冷空氣中，金黃的銀杏葉追隨著她飛揚的裙角，旋轉上升，追逐天空中的飛鳥…
在這一刻，齊尚不由得會心一笑。
眼前的美景，不僅僅是御園里的一片金色。
而是這秋日的空氣和陽光，旋轉飛舞的金色落葉，美好、單純、堅強、歡樂的姜穎，奔跑在落葉地毯上。
齊尚突然間感覺到無與倫比的幸福。
他多么希望這一刻變成永恒。
兩個人的世界，他和姜穎兩個人的世界，以此為中心，旋轉飛揚，擴散到整個天空，乃至整個宇宙。
正如宇宙的雋永，時間的悠長，而眼前的畫面慢慢變得無比清晰而深刻，陽光雕刻出此刻時間的軌跡，齊尚看到自己人生的意義。
這個女生，就是他要守護一生的人。
他愿付出一切，為她爭得一片安全、寧靜、充滿陽光的美好世界。
正如此刻…
更大的風起。
吹起齊尚風衣的下擺。
他心跳仿佛更快了些，雖然不知為何。
但他下意識的邁步追上幾步，讓姜穎始終在他認知中的“安全”范圍。
不知從什么時刻開始，這便是齊尚最底層的下意識。
對此，他并沒有過多的思考和糾結。
這樣的行動和決定，已經成為他本能的動作。
而旋轉的落葉，正好在他的腳邊。
而正好是這樣的距離，讓齊尚知道，自己將可以在某個需要的時候，沖上去抓住姜穎的手。
只有這樣，他才永遠可以感受到安全。
落葉更快速的旋轉飛舞。
它們仿佛被神奇的力量所牽引，以奔跑的姜穎為中心，旋轉上升，追隨天空中的飛鳥，奔向高空中的云霞，直至消失在視線所及之外。
齊尚不禁仰起頭，看著這堪稱奇觀的景象。
而不僅僅是他，御園里的其他游人也漸漸被這奇觀所吸引，紛紛駐足觀望。
齊尚看著這無邊無際的落葉地毯，仿佛正被這旋轉的漩渦所吸引。
剎那間，他忽然想起了那個墨羽山巔的早晨，半空中恐怖的深淵與漩渦。
他驟然驚醒，驚恐的睜大眼睛，看著依然向前方奔跑的姜穎。
飛旋的落葉之間，她的步履仿佛漸漸升騰起來？
又或者，那只是自己的恍惚之間的幻覺？
但無論如何，齊尚決不能冒險，決不能視而不見。
“小羊羔！！”
他發狂一般的追上去。
任何時候，他都不能讓姜穎像那天早上一樣，險些就將從他手中溜走。
絕不！
姜穎聽見了齊尚的呼喊，臉上還面帶著明媚的笑容，轉過身來看他。
直到她讀出齊尚眼中的驚恐。
以及…在她身體周圍旋轉上升的落葉。
透過這落葉的屏障，她還看見很多人的驚訝的目光。
“葛格！”
姜穎什么都不管了，邁開腳步朝齊尚奔去。
兩個人是那么默契，只需要朝對方伸出手，便能夠在第一時間牢牢抓緊對方。
齊尚拉著她一直跑，一直跑，遠離這金黃的落葉地毯，遠離周圍那些疑惑或驚訝的人。
盡管氣喘吁吁，但他們還是不能停下。
直到風漸溫柔，落葉的漩渦變作仲秋的呢喃，重新散落點綴在金色的地毯。
游人們仰起頭，朝向太陽，抬手擋住眼前耀眼的金色陽光。
原來，并沒有什么不一樣的呢。
都是那般溫柔美好。
齊尚和姜穎則終于停下腳步。
此刻，兩人已經置身隱秘的森林角落。
呼呼…
兩個人面對著面，齊尚緊緊的抓著姜穎的雙肩，那深深的注視仿佛要把姜穎吞進自己的肚子。
“葛格…”姜穎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的雙手略微有些發抖，但卻緊緊的抓緊齊尚的衣角。
“小羊羔…”
齊尚看著嬌弱的姜穎，不知該說什么。
剛才所發生的什么，又似乎沒有發生。
但無論如何，那般的漂浮和深淵，仿佛終于長成一根隱藏的刺，潛藏在兩人的心靈深處…
齊尚很慶幸，卻又很心痛。
未知，可能是最大的痛苦。
接觸，依然是最深的幸福。
言語已經并不重要。
兩個人的眼神之間，便已是千言萬語。
溫柔的風穿越叢林，草葉彎腰低語，送來安慰的呢喃。
齊尚低頭，深深吻上姜穎的唇。
此刻，無關欲望。
只有無聲細語，有關宇宙般深邃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