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
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書頁
前一段     暫停     繼續    停止    下一段

第一百六十五章 李將軍的玉闕不如我陳水君的先天

  燕辭河畔以及那群山中刮起大風。

  天空陰沉,云霧低垂,密布的彤云布滿蒼穹之下,遮掩圓月。

  大地昏暗如晦,黯淡的天光下,萬物蕭瑟,荒草搖曳。

  那白衣的人影與遠處的群山,以及刮來的大風融為一體,隱于夜色之中,悄然不可見。

  李洲白面色落寞,他們兄弟姐妹身體中流淌著同樣的血脈,可那偌大的李府,似乎都不會疼惜這血脈親緣。

  正因如此,李洲白拜入養龍觀之后,才會極少回家。

  李伯都看到李洲白的神色,眼神不變,極為堅定。

  “我云州李家綿延百年,算上四處支脈,族中人口何止千人?可是在天下世家中,莫說是無法與大虞六姓相比,即便是與其余幾十個大姓相比也遠遠不如。

  父親之所以能夠勝任尚書之位,還靠祖父的遺澤…可登上了如此高位,李家卻沒有匹配的門楣,做起許多事情來,仍然要仰仗他人。

  看似盡攬戶部大權,也確實賺得了許多錢財,在這天下養了許多門客,經營了許多產業。

  可這終究不過是空中樓閣,搖搖欲墜。”

  “如今我李家血脈遍布天下,云州李家所有人都仰仗著我們主家,云州祖祀祭祖之時,哪怕是族長都要站在父親身后,若是父親不為宗族考慮,不為我李家后代留下一些什么,等他死了,那我李家往后的祖孫后代,又能有何為?”

  李伯都語氣中帶著些感嘆,群山中的大風呼嘯而來,卻吹不起他身上的衣擺。

  “這天下廣闊,卻終究不過是人吃人,我李家得了許多財富,往后必定殺機洶涌,不知多少人在盯著我們李家。

  所以,父親要在卸任戶部尚書之前,料理好許多事…司、李兩家的婚約,便是其中的契機…洲白,你已過了三十歲,卻不愿成家,又不愿撐起李家來,如今又來壞父親的籌謀,實不應該。”

  李伯都語重心長。

  李洲白卻皺起眉頭,道:“要為宗族考慮,要為天下云州李家血脈考慮,難道就要犧牲姐姐?

  十八年與至親之人離散,只為今時今日嫁去他人府上,做一個妾?”

  李伯都面色如水,神色平靜:“李音希乃是我李家血脈,那是父母生養。

  遵父母之命本來便是天經地義…李家養育了她,她在李家的豪奢之中獲得了頗多好處,如今到了她犧牲的時候,便是不愿意又有何妨?”

  “而且,去了司家,并非是委屈他,說是做妾,可實際上卻與主母無二,又有何不好?

  跟隨陳水君這么一介平庸之人,便是有父親與我提攜,可他修行天賦弱小,又無本家底蘊,終究不過四五品便要止步。

  音希又能靠他些什么?”

  “所以父親與二哥,是在為姐姐好?”李洲白低著頭:“可我記得十八年前,祖父已經幾次答應陳水君與姐姐的婚事。

  至于李家對于姐姐的養育之恩…難道兄長忘了,若無姐姐與陳水君,父親早已經死了,活不到如今,更沒有機會考慮世家門楣之事!

  這難道還不夠報答養育之情嗎?為人又如何能夠言而無信?”

  李伯都沉默,終究搖頭說道:“怪只怪陳水君血脈平常,天賦不堪…怪只怪謝家謝無拘突然前來家中提親。

  陳水君與那位謝家大兄相比,就如同螢火對比天上明月,如同山間溝渠對比河海,晦暗無光…若無音希珠胎暗結,音希本應該嫁到大虞六姓之一的謝家…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陳水君不是音希的良配。”

  李洲白抬起頭來,神色慍怒:“想要福澤宗族、子孫,若是仰仗他人,貪圖他人之勢,終究不過是水中月、鏡中。

  看似繁華壯美,卻撈不到,摘不下…

  二哥,你得了龍脈機緣,我有幸拜入養龍觀,若是再加上四姐、陳水君,再加上陳執安,何愁李家不興盛?

  為何偏偏就要仰仗他人,偏偏要鬧到如此地步?

  甚至逼得陳執安這樣的少年人物,都不得不鋌而走險,想要前去執印,因此惡了天下世家!”

  李伯都抬頭望向天空,天上云霧卷動,遮住了明月。

  這燕辭河畔幾乎被黑暗籠罩,伸手不見五指。

  他眼神中帶著些唏噓,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道:“因為我獲得龍脈機緣之后,才知曉造化境界究竟意味著什么,又究竟何其遙遠。”

  “造化境界妙不可言,可卻如同天上明月,看得到,摸不著。

  至多抬頭仰望明月時,感嘆一句月華柔美。

  這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止步玉闕境界,甚至止步于玉闕圓滿,一生都無法踏足造化境界。

  而我修行到玉闕第五重已經頗為吃力,登天之梯,一階難過一階…

  可是司遠瞾不同。”

  李伯都說到這里,眼神中照出幾分光輝來,道:“我曾見過他手持名槍青天演武,他長槍直刺,仿佛要刺穿天上的星辰。

  他所修神通,也玄妙無比…他所行之路,步步堅實,那時我便知道他比我更強,他必然能夠踏入造化境界。”

  “時至如今,許多光陰逝去,便如我所想,司遠瞾距離造化境界不過臨門一腳,也許再過二三年,也許再過二三日,他便會踏入造化境。

  一旦踏入造化,就成了真正的人物,司家將會因此越發興盛,我李家也可得其傳承,對于宗族子孫而言,乃是天大的好處。”

  “再看陳水君…他確實有幾分機緣,甚至能得來那等名劍,能得來那樣的寶藥,可是區區這番機緣…又如何能與造化匹敵?

  我前些日子才看到他,他蹉跎十八載,不過一個先天境界。

  你可知道先天與造化之間的差距?”

  “還有那陳執安…來了懸天京,全無背景,全無底蘊,不想著做他的宮廷畫師,卻想要妄圖執印,甚至在比斗中殺了盧家的少年天才…執印乃是天下世家共同的忌諱,即便他有蓋世的天賦,可若是得罪了天下世家,我李家又該如何接納他?

  洲白,你要怪,還要怪那陳水君父子。”

  李伯都說了許多,似乎是想要改變李洲白心中所想。

  可當山風吹過,李伯都卻忽然緩緩轉頭,看向遠處的山峰。

  他負起雙手,瞇著眼睛輕聲說道:“陳水君,我說的可對嗎?”

  碧天夜涼秋月冷,一片風波自遠處的山頭吹起。

  有人自那山頭站起身來,遠遠望向李伯都。

  李伯都神色帶起幾分陰沉,道:“先天修為,應當不知道造化境界何其高遠,所以十八年之后的今日,你仍然不死心。

  你尋來洲白為你做說客,可是司李兩家的婚約,已成了板上釘釘的事情。

  甚至…事到如今,哪怕是父親反對悔婚,只怕也無濟于事。

  司遠瞾乃是軍中人物,即便平日里沉默謙遜,可要是觸怒了他,他軍中殺敵的氣性,又如何能夠輕侮?”

  “我今日之所以說了這般多話,一是為了讓洲白明白父親的苦心,明白父親肩頭壓著的重擔。

  二便是為了讓你陳水君知道,此事已經全然沒有轉圜的余地,已成定局。

  憑你的力量,難以撼動去萬一!”

  李伯都似乎不愿再多說了,他又騎上了如松馬,看向李洲白:“時值中秋,二哥希望你能夠回家團聚。”

  他話語至此,便要策馬而去。

  可恰在此時,陳水君的聲音卻隨著那山上卷來的風波,輕輕傳來。

  “先天與造化境界,差距也許并沒有那么大。”

  李伯都聽了此言,不由一笑。

  先天境界,自然不知造化雄偉。

  于是他握住韁繩,將行之際說道:“莫說是造化境界,你先天一重的修為,與先天二三重之間都有莫大差距,并非能夠輕易抹平。造化境界如天上大日,實不該先天人物去擅自評價。”

  陳水君此時卻已經站起身來,他忽然說道:“李伯都,你方才說你修為乃是玉闕五重,那便是玄府境界…你覺得先天與玄府,差距如何?”

  陳水君說話時,就站在那山上。

  天上的云氣不知何時落下,好似霧氣一般,繞住那座山峰,將陳水君的身影遮掩的若隱若現。

  陳水君聲音在那山中回蕩,空靈而又低沉,就仿佛是山上的神祇在以風為聲,吹遍山間,吹來燕辭河畔。

  可李伯都卻無心理會陳水君這般的癡人之語。

  他一甩韁繩,如松馬踏步而去:“陳水君,你該慶幸我答應過音希,不對你出手…否則如你這般糾纏,便是不死,也該病臥床榻,難以來懸天京中添亂。”

  “不如…我給你一個機會?”陳水君聲音悠悠,徐徐而至。

  李伯都頓時來了興趣,他勒馬停下,轉頭看向那山川。

  陳水君道:“我來了懸天京之后,楚牧野與我說了許多執安的事。

  執安與許多人打賭,總是賭勝,在這些賭約中,他得了寶物,得了方便…

  我是做父親的,卻想著學一學我那孩兒。

  李伯都,不如你也與我賭上一賭?”

  李伯都嘴角牽扯出一抹笑容,側頭問道:“賭什么?”

  陳水君仍然站在山上:“就賭你的玉闕與我的先天差距極大,如何?”

  李伯都皺起眉頭。

  玉闕與先天本就差距極大,還需要賭什么?

  一旁的李洲白遲疑一番,提醒說道:“他的意思是…二哥的玉闕遠遠不如他的先天。”

  李伯都一愣,頓時大笑出聲:“陳水君,長久的不忿,讓你變作癡傻了?”

  “那二哥究竟賭不賭?”李洲白忽而出聲,道:“我也十分好奇,先天境界如何比玉闕境界更強。”

  李伯都收斂臉上的笑容,繼續問道:“怎么一個賭法?”

  “倒也簡單。”陳水君深吸一口氣,一只手握住腰間的黃雀風:“不過打上一場。

  若是你贏了,我便不再回懸天京…若是我贏了,中秋之日,我與執安會去紅豆院中吃上一頓團圓飯。”

  李伯都看了那山頭上的陳水君許久,實在不知這陳水君究竟是哪里來的膽子,要與他如此賭約。

  可他臉上仍然露出笑意,輕輕點頭。

  霎時之間,山上的大風越發強勁,呼嘯不已。

  “陳水君,你已至不惑之年,其實應當明白,天下間有許多不可為之事。

  比如你與音希,比如你想阻止司李兩家的婚事,又比如此時此地,你想與我爭斗…”

  “先天一重,要與我玉闕玄府賭斗…你究竟憑什么?”

  他話音落下,他身上的長袍隨風而動,身后隱約可見一頭猛虎若隱若現。

  與此同時,他眼中照出光輝,割裂黑暗的夜幕。

  難以想象的真元從他身上涌動出來,化作龍卷,仿佛要卷動天地,恐怖的氣息升騰而上,燃燒虛空中的空氣,甚至傳來重重爆響。

  光是如此氣魄,就已經沉重到了極點,那氣魄龍卷橫掃而過,掃去了諸多山間大樹,掃空了其中的霧氣,直向著陳水君而去。

  而李伯都甚至都未曾出手,只是冷眼看著他。

  就仿佛是在與陳水君說…

  “光是玉闕五重玄府境的氣魄,對于你來說,便已經是一場大劫難。”

  一旁的李洲白有些忐忑,元神已然就緒,若是陳水君真有危險,他必然會出手救下。

  只是…

  現在那龍卷卷起氣流狂濤之際,陳水君卻忽然彈指。

  周遭的風波變得無聲無息,卻輕易驅散了那龍卷。

  陳水君便自那山中,一步一步踏出。

  他踏在虛空中,腳下自有云氣生蓮,托住他的身軀。

  “你說這天下有許多不可為之事…

  可我卻覺得所謂不可為,不過是對庸人而言。”

  “李鑄秋原本該死,可我覺得他能活,所以我救活了他。”

  “又比如那道下魔想要寄生音希,我手持黃雀風,斬了那妖魔。”

  “又比如你們覺得我天賦平庸,我的孩兒必定也如我一般平庸,可執安卻成了蓋壓懸天京的天才。”

  陳水君踏空而來,天上云霧流轉,大雨忽來,又有大風呼嘯,就仿佛是在迎接他。

  “十八年后的今日,我再歸懸天京,音希不會去司家,不會留在李家,不會留在懸天京…李鑄秋、謝無拘、又或者那將入造化之境的镕天將軍,都阻止不了我。”

  “至于你李伯都…你前來蘇南府之時,提及執安,必言雜種二字,我早就想要問一問你,雜種二字究竟該如何寫…”

  李伯都面色忽變。

  因為他看到陳水君身后,有熾熱的光輝閃爍,就好像是盛夏的烈日。

  大風、大雨、烈日,似乎都凝聚在一處,繼而醞釀出一道劍氣。

  “劍心…”李伯都瞳孔收縮。

  可下一瞬,在李伯都眼中,陳水君忽而變得虛無縹緲,似真似幻。

  “裝神弄鬼。”李伯都冷哼一聲,身上氣息勃發,鼎盛到了極致。

  可正在此時,踏步而至的陳水君,忽而拔出腰間的長劍!

  這一刻,陳水君似乎與山,與大風,與大雨,與他身后的烈日融為一體。

  云霧翻騰之間,陳水君倘若如同朝陽,綻放出璀璨無比的光輝。

  “來,李伯都,你來看看我的先天一重!”

  一道劍光不知何時呼嘯而至,摧枯拉朽!

  恐怖無比的氣魄,裹挾著風雨,裹挾著大日光輝,帶起不知何其玄妙的明悟,淹沒燕辭河畔,淹沒群山,淹沒李伯都。

  劍光閃爍,天地如鼓,被劍氣擂動,恐怖的煙塵沖天而起,燕辭河中的水被一劍斬開,漫天的水霧與風雨融合。

  然后…那若隱若現的猛虎神相沒有絲毫反抗之力便就此消散了。

有人在那雨中灑落鮮血  有人卻從云霧中走來,他輕輕彈指。

  黃雀風自虛空中飛來,落入他的劍鞘中。

  “看來李將軍的玉闕玄府,不如我的先天一重。”

  (本章完)

夢想島中文    我今來見白玉京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