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無夜,為什么沒有人想一想?”我緩緩收回手曲在他胸前,握緊了又松開,“世人的幸福可以由少女守護,那個少女的心…又該由誰來守護呢?”
淚水慢慢涌上來,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是不是如果我是真的藍瑩若,就該義不容辭地為了國家而犧牲掉自己的幸福?”
“是不是在家國利益面前,一個少女的心就真的微不足道了呢?”
為什么是那兩個我真心稱為朋友的人,說出這樣一番話。
我不奢望有誰來守護我的心,我只是希望不要有人讓它受傷,僅此而已,也不行嗎?
“無夜,我是真的把他們當成了朋友,真的希望他們幸福。嗚…”
我糾緊他胸前已經被我淚水浸透的衣服,悲痛的哭泣從喉間溢出:“不被承認又如何?努力的付出沒有回報又如何?我不難過…真的,我發誓,從今以后,絕不會再為此難過了…嗚…決不…”
忽然,頸后一麻,我腦中一片空白,疲憊不堪的身體癱軟在他懷里,失去了知覺。
靜寂的房中,一個身著灰衣、長相平凡的男子將懷中昏睡地少女打橫抱起,又輕柔地放在床上。
月光下,他的手指如白瓷、如美玉,晶瑩似有融光。
纖長的手指劃過少女猶有淚痕的臉,又慢慢收回。黑夜中那雙與平凡面容不符的漂亮眼眸閃爍著銳利的光芒,隨后那光慢慢轉柔轉深,復雜難明。
他俯下身,在少女耳邊輕輕呢喃了兩句。
隨后,一道似有若無的嘆息聲在房中響起,男子皺起眉,悄無聲息地轉身走出了房間。
“小姐——!”心慧從夢中驚醒,看我已經好端端地坐在桌邊吃花蒸釀,有些回不過神。她望了望旁邊早已清醒的無夜,無夜也有些莫名地搖了搖頭。
“小姐。”心洛蹭到我身邊,我將一勺花蒸釀喂進他口中,他欣然地吞下才道,“姐姐說你昨天很難過,小姐,你今天開心了嗎?”
我撫了撫他的頭,微笑道:“恩,我已經不難過了。”
心洛聽罷冷淡的臉上露出笑容,纏著我又吃了幾口花蒸釀。
“小姐…”心慧看著我的眼神憂慮萬分,一番話欲言又止,不用說無夜肯定也是一樣。
我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安慰道:“放心吧,我沒事了。”
放下手中的湯匙,我深深地感激地看了一眼無夜,轉頭望向沾染著暑氣的窗外園景,思緒卻停留在遙 遠的彼方,淡淡道:“在這個世界上,又有誰不是一邊摔交,一邊學堅強呢?
真的很難想象,只是幾日的差別,汀國和藍府就從死氣沉沉變成了生機盎然。
我手托腮看著窗外來來往往忙得沒半點休閑,卻仍樂此不疲的眾人。心里很是佩服衛聆風到底是怎么把這么多軍隊和裝備悄然運送到戰場,而不被尹國眾人發現的。
不過,其實往深里想想也不奇怪,畢竟人家是有備而動,說不定這些兵啊,秘密路線之類早就布下了。專等一個最好時機而已。
“小姐,文丞相差人來說要見你。”
“知道了。”我點點頭,拉上心慧,往外走去。
在途中竟碰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藍劍俠,我心內苦笑,怎么感覺象是要處理后事似的,一個個往我面前擺出來解決。
他的臉明顯比以前憔悴多了,原本溫文俊秀的五官平添了幾分滄桑,整個人看上去沒有多少生氣,卻比以前成熟了許多。
“大哥。”我福身請了個安。
他點點頭,吐出幾個字:“四妹,恭喜你了。”
我笑笑,道了謝,正要離去,卻聽他又說:“以前,是我對不起她,她活得太苦了。希望你…能代替她,活得幸福。”
我一怔,明白他已經知道我不是真正的藍瑩若。下一秒,我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沒有絲毫猶豫地道:“我一定會活得幸福,不過絕不是為了代替任何人。”
我推門進去,發現屋里只有兩個人,文策和上次和他在一起的那個侍衛。
“文丞相,有什么事嗎?”我走過去,在他面前坐下。
文策溫和而恭敬地道:“也沒什么大事。皇上囑咐在下將這個交給藍小姐。”說著,把一塊晶瑩剔透的白玉放在我面前。
我“啊”了一聲,不由有些訕訕地笑道:“不好意思,那天蓋完印就給忘了。”
文策善意地笑笑,繼續道:“婚禮定在三個月后,禮服我們會盡快派人送來,到時還會有一些隨行的宮中女官,負責教授小姐一些基本禮節。至于到時婚禮護駕的軍隊,將由玄將軍率領。”
我一張臉立馬垮了下來:“不是吧?還有基本禮節?護航軍隊?文丞相,容我問一句,從汀國到你們祁國皇宮要多久。”
“大約一個月左右。”
“天哪!”我忍不住□□出聲,“一個月風餐露宿?我可不可以反悔不嫁啊?…咳,當我沒說…”怎么覺著不止文策嘴角在抽,而是全屋 都彌漫著殺氣呢?
“在這兩個月中,皇上會暗中派人保護藍小姐的安全,若有意外發生,也請藍小姐不要太過驚訝。”
說什么暗中保護,還不是變相監視。我心中腹誹,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淡淡道:“如果沒其他事,那我就告辭了。”
文策點點頭,起身送我,一邊公式化地道:“小姐走好。”
我拿起玉一個轉身,正要揣進懷里,卻不料沒有抓穩,眼看著它往堅實的地上砸去,不由驚叫了聲。天哪,這玉要砸了就算把我賣了也還不出啊!
只不過那清脆的撞擊碎裂聲并沒有傳來,我睜開下意識閉上的眼,不由暗自慶幸文策那侍衛竟能及時將他接住。
向他展顏一笑,說了聲“謝謝”,正要接過他掌心的玉,忽然一頓。
“藍小姐?”文策不解地叫了聲。
我猛地回過神,忙將玉接在手里,身子卻沒有退開反而湊近了幾許,在那侍衛耳邊輕聲道:“衛聆風,下次易容記得別忘了你那雙手,太顯眼了。”
屋中的光線很暗,文策離得遠視線自然不清,我卻清楚地看到,托著白玉的那只手,竟比那玉還要晶瑩上幾分。
衛聆風被我識穿也是絲毫不惱,平凡無齊的臉上露出一個耀眼的笑容,淡定地道:“朕下次會記住的。”
我幽幽一笑,將玉揣進懷里,揮了揮手轉身離去。
兩個月后。
“小姐,你別再磨蹭了,玄將軍早就在藍府外等了。”
“哦。”我懶懶地應了聲,由心慧扶著走出房門。無夜、心洛和小銀都等在外間,門外更是唧唧喳喳快翻天了。
無夜望著我有瞬間的呆楞,眼中滿是驚艷。我不由好笑,果然,女人就是七分靠打扮的。
“小姐,你好漂亮啊!”心洛驚呼道,隨即高興地膩到我身邊來,卻被心慧一把推開,斥道:“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時間才幫我們的好小姐把這些喜服穿戴好嗎?你可千萬別把它們弄皺了!”
“也沒什么關系,不過是抱一下…”見心慧投射過來的幽怨眼神我忙閉口不言。
只聽她繼續嘮叨:“小姐,也不知你怎么想的,死活不讓那些女官伺候你。可苦了我…”
“是是是!我的姑奶奶,我的大小姐,你功勞最大,行不?”我忙作揖賠罪,“你不是說時間快到了嗎?我看我們要再不出去,外面那些人就該拆房殺進來了。”
那些個女官一副公式公辦的樣子,從他們教禮儀時就 萬分清楚了,我才沒興趣讓那些人來擺弄自己的身體。
“啊!”心慧一聲驚呼,“我都忘了,都怪你,小姐!我們快出去吧!”
鞭炮在耳邊吵響個不停,身邊的人都滿臉笑容,左一句“恭喜”,右一句“百年好合”,我連虛應的笑臉都懶得扯一個徑直穿過陌生的人群到達藍府大門口。
玄天這廝今天倒是穿得似模似樣,身后跟著近百個護衛,聽說還只是婚禮護嫁軍隊中的極小一部分。我狂汗一陣,我看我這倒不象出嫁,更象被押去敵國做質子。
難得讓他等了這么久他也沒露出不耐的神色,依然恭敬地道:“娘娘請上車。娘娘的家人都已經等在渡口,為娘娘送行。”
我點點頭,抱著小銀,姿勢極瀟灑地跳上了豪華地讓人頭暈的花車,惹得周圍隨行的女官一陣不滿的白眼。唉!我不由暗笑,都快一個月了,她們怎么還沒適應過來啊?
在車上顧著逗小銀玩,感覺也沒多久,玄天便在外面沉聲道:“娘娘,渡口到了,還請娘娘下車。”
我應了一聲,掀開簾子就要往下跳,不過在看到一眾女官幾欲氣絕昏倒的表情后,還是明智地虛扶了下心慧的手才輕盈落地。
果然,藍君清、李玉兒、藍劍俠、藍劍云、藍瑩月和劉錦鴻等人早已等在渡口一旁新造的“涼亭”下了。
我看著那屋有些象涼亭,不過看里面整齊擺放著祭天的所有用品,估計是個臨時“祠堂”。
藍君清紅著雙眼睛,走到我面前,大概想握住我的手,然后說一番“女兒保重”、“爹爹身不由己”之類煽情的話。
幸好我眼明手快忙退開一步,心慧則馬上把手中的東西塞到他懷里,否則可真不知要掉我多少雞皮疙瘩。
藍君清有些尷尬地接過心慧遞過來的“鼎”,據說是汀國的習俗,必須由新娘親自交給父母,祝愿父母安樂,外形看上去有些象鼎,具體的名一時沒注意就給忘了。
他面上在笑,我卻沒忽略他眼中的怒意和不屑。
結果,他說了什么我一句沒聽,光打量著那艘花船,心道:衛聆風可真是會敗家啊!看這架勢,光這艘船外圍裝點的拳頭大珍珠,就足夠普通人家舒適地活一輩子了,更別提里面的豪華。他是生怕別人不知他要娶皇后嗎?真是奇怪。
接著便是祭天,什么念“祈禱文”、獻牲口、燃爆竹,折騰地我暈頭轉向。
還好,藍君清要我跪下祭祖的時候,玄天冷冷地攔住了他,說我既已貴為祁國的皇后,
便不必再跪除祁王以外的人。
我暗中感激地朝他笑笑,他有些不好意思,差點拿手去摸頭,不過及時醒起,忙又擺出一副撲克臉。
終于,漫長的祭天運動結束了,玄天恭敬地讓我上船。
我正待動身,卻被一聲“四妹”和“瑩若”叫住,我轉身看著眼前的兩個男子,淡淡一笑道:“二哥,劉公子,瑩若不想誤了時辰,這便要上船了。”
他們的臉色一如打仗剛回來時的憔悴,眼神我也懶得去深究,反正不管是愧疚也好,執著也好,都與我無關。
怨談不上,恨更談不上,只是覺得當初那兩個跟我爭吵與我品詩玩鬧的少年早已死在我心里。如今站在面前的這兩個忠君愛國的男子,于我不過是陌路人。
“四妹!”藍瑩月走前一把握住我的手,痛哭失聲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嫁過去的,對不起,請你原諒錦鴻。我…”
“好。我不怪他。”我脫出手來,平靜地應了一聲,掃過錦鴻,他果然是一臉的愧疚。
我有些責怪的望向心慧,她吐了吐舌頭,頭卻搖得跟波浪鼓似的,最后有些膽怯地把眼光瞟向無夜。
我看著一臉漠然的無夜,不由驚訝。竟然不是心慧而是無夜泄露的?好小子,表面冷冷清清的樣子,骨子里…嘿!還真看不出來。
藍瑩月有些失落地看著我抽回去的手,半晌才沉吟道:“四妹,從今以后我們便要天各一方了,你真的不愿再說點什么嗎?”
我看了她紅腫的眼許久,她也一直凝視著我。想起那個被關在西樓仍不忘綁秋千的二姐,她其實也只是個渴望幸福的少女吧?
最終,我微嘆了口氣,向玄天道:“請問玄將軍,船上可有瑤琴?”
玄天點了點頭,忙命人去取了出來。
我無語,果然,衛聆風那家伙真是把什么都預備好了,活象個移動的豪宅,還是特級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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