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她和紅兒翠兒當場就吐了,吐到后來食物都清空了,連膽汁都開始外嘔。她實在想不明白,為什么無游組三人,會來這種鬼地方。
由于從小就嬌生慣養,一路的奔波勞碌加上驚嚇和嘔吐,等到了臨湖村她就支撐不住倒了下去,紅兒翠兒自小跟著她也沒受過什么苦自也不例外。
更糟糕的是她還染上了傳說中可怕的瘟疫,一直昏迷了七天,高燒不退,差點一命嗚呼。
迷迷糊糊中,她總感覺有雙溫柔清涼的手一直照顧著她,細致呵護著她。第一眼醒來,當她看到那張絕世的容顏時,禁不住懷疑自己是否已經死了,才能見到如斯仙人。
到后來,她慢慢真的清醒過來,才知道原來那個少年,就是人稱絕世神醫的無游三人之一。當時,盯著他那張淡笑的臉她窘迫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皇兄的那句話在耳邊不斷回蕩:“人都說絕世指的并非他的醫術,而是容貌,只是又豈止這些許皮相而已?”
專心把脈中的少年忽然抬起了頭,正發呆偷看著他的尹天雪一驚,臉上火燒的感覺一直延伸到了脖子下。正待說些什么,卻發現少年看的并不是他,而是輕掩著的木門。
忽然,門毫無警召地被踢了開來,一個黑衣黑眸,神情冷漠地男子抱著個嬌小的少女走進屋來。卻是看也沒看她一眼,望向溫和笑看著他的絕世少年。
祈然起身,從步殺手中接過熟睡中的少女,無奈而又心疼地撫了下她消瘦一圈的臉頰,那臉上布滿了丑陋的疤痕。輕道:“這傻丫頭也是該累壞了吧?為了那水車,已經三天沒合過眼了。”
到了他懷中的少女仿佛感覺到了什么,忽然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嬌小的身子往他懷里鉆了鉆,尋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熟睡。只是那嘴角的笑容,卻沒有散去。
祈然望著她的眼神愈加溫柔了,心里象填滿幸福的滋味般淡淡酸甜。他知道,冰依睡著時一直很安穩,很淡漠,又象防備著世間的一切。惟獨在他的懷里,才會安下心來,露出一絲天真的少女笑容。
步殺望著兩人,眼中瀉出一絲難以察覺的溫柔,卻仍是面無表情地道:“水車已經試驗成功了。”
“是嗎?”祈然抱緊了懷中的少女,凝望的眼中那刻骨的溫柔足以將世間任何一個女子溺斃,“也不知她哪來那么多希奇古怪的想法。”
說完,有意識地笑望了步殺的黑刀一眼。有誰能想到,天下第一殺手名聞天下的配刀“汲血”,竟被個少女改造成無刃的“逆刃”刀。
說是無刃其實并不盡然,因為刀身上還是有比普通刀劍鋒利上數倍的刃。只是那刃不在黑刀的刀腹,而在刀背之上,故稱逆刃。
逆刃刀淬煉成功的時候,只聽她得意洋洋地道:“誰叫你武功那么高?我們上擂臺比武的時候你要一個不小心殺了人,惹上仇家多劃不來?”
“這個刀叫逆刃,我用熱處理的方法使得刀刃鋒利無比,卻讓老師傅把它嵌在刀背之上,刀腹反而無刃。至于刀鋒,是個可活動的套子,用粗制螺紋固定,隨時可以翻轉重裝。”
“若有一天你遇到逆刃無法打敗的對手,就把它翻轉過來,便成了你原來的汲血。如何,不錯的創意吧?”
步殺無奈地笑笑,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是把非常適合他的刀,至少可以減少他無故殺人。微揚了下嘴角道:“讓她睡吧,我先出去了。”
祈然輕輕地將少女放在軟床上,轉頭壓低了聲音道:“尹姑娘,你的病已經沒大礙了,明天就隨你皇兄回宮去吧?”
尹天雪到達的第二天,四殿下尹子恒就火急火燎地趕到了,可還是遲了一步,尹天雪也不幸染上了瘟疫。
暴怒之下尹子恒斥責了祈然三人一通,欲帶寶貝妹妹離開,卻被祈然勸了下來。
原因無他,此次瘟疫,名“五日熱”,感染者高燒不退絕活不過五日,至今無人可醫,而祈然已經慢慢找到了治療的辦法。如若這樣讓公主回去,舟車顛簸,感染擴散全身,恐怕神仙無救。
尹子恒權衡了利弊,知道自己留在這里或者帶妹妹走終究可能留不住妹妹的命,徒讓自己也受到感染。終于聽從祈然勸告將妹妹留在村里,自己匆匆離開。
直到兩天前才回來,再次看到活蹦亂跳的妹妹,他興奮不已,忙向祈然賠禮道歉,這些自不必多說。
尹天雪一直旁觀著他如何小心翼翼地抱著那少女,深情款款凝視她的眼神更是寵膩溫柔的露骨。
她忽然間感到自己的心一陣陣抽痛,女人的直覺告訴她,少年喜歡的人就是她。如果輸給其他人也就算了,可是這樣一個毫無背景的卑賤丑女,憑什么跟她搶心上人?
難道她的花容月貌,她惹人暇思的曼妙身材,她高高在上的公主身份,更重要的是她的一片癡心,在那少年眼里竟什么也不是嗎?她甚至,連這個少年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尹天雪咬著下唇半晌,終于聲音低不可聞地道:“我想跟著你?”
祈然楞了楞,怕自己沒聽清:“你說什么?”
“我說我想象她一樣跟著你!”尹天雪抬頭,美麗無暇的臉蛋上透著無比的堅決和深情。
祈然無奈地笑了笑,也不是第一個女子提出這個要求了。他不在意地回道:“不行。”
“為什么?”尹天雪不敢相信他竟然這么輕松地拒絕了自己,“我有哪一點比不上她?”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祈然仍是在笑,說出來的話卻是不容拒絕的嚴厲。
尹天雪從小在皇宮長大自然比常人更知道何謂天生的威勢,可是即便一直高高在上的父皇,竟還比不上眼前這少年談笑間的一句決定。
“你哥哥也擔心了你幾天,還是快點回去吧。”
尹天雪強自壓下涌起的淚水,雖然堂堂公主之尊第一次被人毫不留情地拒絕,卻也不想就這樣示弱。她死命地瞪著眼前清俊的不似人間男子的面容,恨恨道:“你既知道我是公主,就該明白得罪我的后果。”
祈然整書的手頓了頓,微嘆了口氣道:“我勸你最好不要,這么做,對你們尹國沒有任何好處。”
聽了他的話,尹天雪忍不住得意地笑道:“怕了嗎?”
祈然面色平靜地道:“算是吧。”整理書籍的手卻沒有再停下來。
“你…你,你到底知不知道被一個國家通緝的后果,就算你們到了祁國,朝廷也不會為了你們區區三個平民而得罪我們國家的!”
“是嗎?”祈然淡淡地應道。由于聲音過于吵鬧,床上的少女皺眉動了下,他神色微蘊,淡淡道,“七公主,威脅我也聽完了,請你出去吧。”
這一次,尹天雪的眼淚終于沒有忍住,哇的一下哭了出來,青蔥般的玉指不屑地指著床上地少女哭喊道:“她是什么人啊?不過是個卑賤的丑女,你竟然為了她趕我走,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祈然雙目一寒,面色忽然變的冰冷異常,直看的尹天雪連哭聲都不自覺咽了回去。
只是這聲哭喊實在太過刺耳,也太過凄厲了。床上的人終于受不住耳膜沖擊,百般不情愿地被兩人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我困難地支起身,揉揉仍無法聚焦的眼,睡眼惺忪的狀況持續了好久,才終于看到房中四目相對的兩人。無奈地嘆了口氣,才道:“可否請兩位要吵到別的地方去吵,不知道打擾別人睡覺很不禮貌嗎?”
祈然一驚回頭,神色仍是淡然,眼中卻溢滿了濃濃的笑意,走過來摸摸我凌亂的頭發,道:“叫你別逞強偏不聽,現在累壞了吧?”
我不以為然地翻翻白眼,道:“想當年我中考的時候熬了一禮拜通宵的突擊,最終也挺過來了,現在才不過三天而已,已經很小兒科了!”
祈然楞了半晌才不解地問道:“中考是什么?小兒科又是何意?”
我當場傻掉,這個解釋,干笑了兩聲,忽然轉眼看到個呆立在一旁的美女,忙轉移話題道:“咦,這位是…?”
祈然淡淡道:“她是尹國的七公主,尹天雪。”
“哦!”我點點頭,道,“你好。”暗襯,我這是好命還是歹命呢?隨隨便便從昏迷中醒來就先后遇到個王子和公主。
看得出祈然不喜歡她,那我也就不要熱絡地自我介紹了,免得自討沒趣。真不明白祈然在想什么,這么個活色天香的大美女…
忽然想起他很久以前說過的一句話:“絕美的臉,才會讓我覺得厭惡或恐懼。”
心里不知為何有些漲漲,也許他對我好就是因為我的丑吧?多可笑的理由。
祈然見我面色不善,緊張地執起我手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搖搖頭,笑道:“沒有,就是餓了。”
還沒等到祈然的回答,恍惚間只覺周身的怨氣陡盛,一個陰影如千鈞般墜了下來,由小到大,卻在我還無法回神中,硬生生停住。
“這個…”我楞楞地看著尹天雪被穩穩抓在祈然手中的玉腕,不解道,“尹姑娘剛剛不會是要打我吧?”
尹天雪卻不看我,含淚的美目狠狠瞪著祈然,那神色中滿是委屈、驕傲、凄苦和…深情。祈然皺了皺眉放開她已被抓紅的手掌,輕嘆了口氣。
“公主,這里不是你該待的地方。以你的身份也沒必要跟我們這種下等人計較。”
尹天雪握住剛剛還在祈然手中的臂腕,淚珠滴落在凝脂如玉的皓腕上,一滴接著一滴。即使最鐵石心腸的人,看到這一幕也不得不動容,更何況是永遠只會為別人著想的祈然。
祈然有些手足無措地走近她,大腦大概正高速運轉,想著該如何拒絕又不至于傷害她太深。許久才溫和地道:“尹姑娘,你是一國公主。按照尹國現在的處境,我想你也很明白吧?你要嫁的人又豈是你自己可以隨意選擇的?”
“我可以爭取啊!”尹天雪急急地抬起淚眼婆娑的臻首,堅定地道,“不,我一定會爭取到!”
祈然淡淡地笑笑,那笑容卻是于嘲諷中有著一抹悲涼:“有很多事情,不是你爭取就可能實現的?尤其事關帝王,沒有死的覺悟,請你不要用一定這個詞!”
尹天雪仿佛是呆了,望了他半晌,眼中慢慢溢出絕望和恐懼。又一滴熱淚滾落,她掩面沖出了屋子。
“祈然,我有時覺得你很善良。有時…..又覺得你比步殺更殘忍。”
祈然靜靜地望著我,眼神悲傷而孤寂。
我揉了揉微微泛疼地額角,撐起仍疲累無比的身體,一邊提高了聲音,喊道:“夜!有沒有東西吃啊?我快餓死了!”
門外一點動靜也沒有,我暗自奇怪,步殺怎么可能會離開祈然方圓一里以外。
忽然,一雙手輕揉了揉我的腦袋,將我原本就很亂的頭發弄的一團糟。
“步剛剛離開,應該是為你準備食物去了。”
我回首白了那張美到沒天理的溫潤面孔一眼,悶聲道:“你沒聽過‘頭可斷、血可流、發型不可毀’嗎?難不成待會你幫我梳?”
祈然原本笑到岔氣的面容忽然一頓,臉上的神情轉為柔和,撫上我遍布疤痕的臉,眼中滿是寵溺和疼惜,柔聲道:“好!我可以幫你梳一輩子。”
“祈然。”我面上微紅,卻仍是抬起閃亮地眸子,一瞬不瞬盯著他,聲音飄渺而深遠,仿佛不是來自我身上,“為什么是我?藍煙、紫宣、尹天雪…我們遇見的每一個女孩都比我來得優秀、漂亮。為什么會是我?”
祈然的藍眸忽深忽淺,仿佛星辰般閃耀;他的聲音清俊一如他絕世的容顏,讓人禁不住沉溺其中;他的唇角揚起一抹幸福卻又小心翼翼的微笑,聲音竟也柔膩的如棉花糖般松軟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