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宣有些茫然地看著我奇怪的舉動,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這是什么跟什么啊?我都快忘了,祈然可是將來的王啊!后宮有什么稀奇的。
“喂!我的話你聽懂了沒有?”
“懂了。”我止住笑,言簡意賅地回答。
紫宣一楞,隨即輕蔑地道:“算你有自知之明。那你也知道該怎么做了吧?象你這種人,根本就不該站在少主身邊,那樣只會玷污了他的身份。”
“哦。”我閑閑地應道,臉上真熱,回頭找祈然要點藥。上次那個藥真好,擦上去一股清清涼涼的感覺,趕明兒把藥方套出來我自己配。怎么說我現在也算祈然半個徒弟了,以后就算流浪街頭,至少也能以行醫為生。
紫宣大姐顯然不滿意我敷衍的態度,恨聲道:“聽懂了你還不離開?我多見你一分鐘便覺得惡心。”
“那倒真是麻煩紫宣姐姐來自找惡心了。”我臉一寒,淡淡地道,“想不想看到我是你的事,離不離開是我的事!我要休息了,請便。”
我“啪——”一下關上房門,外面傳來她吃痛的□□聲和氣急敗壞的怒罵聲。
XD的!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啊?總算報了一巴掌之仇。
一轉身我便嚇了一跳,步殺冷漠地臉上閃過一絲似笑非笑的嘲弄,冷冷地抱胸看著我。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道:“嚇我很好玩嗎?好好的大門不走,每次都翻窗進來!”
“祈然要我給你的藥。”步殺把一個綠色的小瓶子放在桌案上。
我點點頭,“怎么,他現在忙著陪貼身侍女,連藥也要你送了?”這語氣,怎么連我自己聽著都有些酸啊?
步殺面色淡然,掃了我一眼,翻窗出去。
我用食指沾起一些藥,抹在微有些腫起的左臉頰上。清涼刺痛的感覺讓我的頭腦一下子清醒過來。肩膀的傷自己不好上,因為那劍當時刺穿了我身體,祈然明明知道的。
我楞了楞,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一向不喜歡自惹麻煩的我,為什么忽然變得如此尖銳?是因為紫宣的咄咄相逼?還是因為祈然的博愛?或者是忽然發現他的身份是如此的高不可攀?
天哪!這都一團糟的是什么啊?我一下撲倒在床鋪里,還是睡覺的好,想再多也沒用!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屋外有紛繁吵雜的聲音。
好象有人很焦急的在喊,有急促的腳步聲,還有跌跌撞撞碰到墻壁的聲音。我揉著迷蒙的雙眼起來開門,心中嘀咕:怎么連個午覺都不讓人好好睡了?
打開房門,一個瘦小的身影在我眼前急速掠過,我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他,問道:“你們是什么人?發生什么事了?”
定下神來,才發現那是個清秀的小男孩。他不耐煩地撥開我抓在他肩膀上的手,鄙夷地瞥了我一眼,道:“你就是紫宣姐說的那個丑八怪?”
隨即忽然象想到了什么,面色一變,喃喃念著:少主!少主!,箭一般竄了出去。
少主?我心頭猛然一驚,難道祈然出事了?再來不及多想,我跟著那抹瘦小的身影飛奔而去。
饒是我自認為體育長跑、短跑都無人能匹敵,還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追上那個小男孩。終究也只能在這個人潮涌動的房門外,大口喘氣。
看來回頭該向步殺學點輕功了,否則以后逃命都不可能。
屋里忽然傳出一陣哭聲,從抽噎到號啕,嘴里夾雜不清的喊著,隱約聽著是:少主,還有…殿下。
隨后幾個已經嘶啞的女聲,變的憤恨似在大罵,由于實在太吵雜我只能聽到幾句。
“…不是你,少主根本不會死…”
死?我的心一忽而收緊了,緊到我無法呼吸,無法確認自己是否還活著。
我咬咬牙,冷靜下來。一下子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撥開屋里屋外那一群慌亂中的武林高手。勉強行進了幾步,一個冰冷的金屬物抵在我的脖子上,一陣刺痛。
我來不及看誰攔著我,也聽不見他向我喝了什么。心中一急大聲叫道:“步殺!”
不一會兒,人影被動地分成了兩道,只是兩道的人都顫抖地握著手中劍,眼中的傷痛和仇恨仿佛有形的一般,噴薄欲出。
我看到步殺孤單涼薄的身影,抱著懷中已經毫無生氣的祈然,一步步向我走過來。
他的眼中滿是恐慌和不安望著我,仿佛忽然間一個冷血的殺手便成了一個孤單無助的孩子。
“把祈然放下來。”我說。不明白為什么此刻我的聲音還能如此冷靜。
步殺抱著祈然的手反而緊了緊,雙唇緊緊地倔強地抿著。
我忍住流淚的沖動,柔聲道:“也許他還有一線生機。我的醫術是他教的,請,讓我試試。”
我必須要抓緊一切時間,如果,如果祈然只是暫時性休克,那他就還有救。
步殺終于將祈然放了下來,我抬頭掃了一眼欲要搶上的眾人,冷冷地道:“步殺,有誰打擾我施救的話。殺——無——赦——!”
我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為了救祈然的命,撩下幾句狠話也是必須的。
祈然的臉色蒼白透明,甚至比那次救我受傷時更白,嘴唇是驚人的紫色,映著他絕世的容顏,竟分外的妖嬈詭異。
這就是血蠱的發作嗎?我拔了根頭上的青絲,放在他鼻息下,良久,沒有一點動靜。
我的心一顫,竟一點氣息也沒有了嗎?來不及恐慌了,我傾身下去緊貼著他的胸膛傾聽,心里漫溢的不安和絕望,沖的我滿頭滿腦。
如果…..沒有心跳的話…
“撲通…撲通…”那雖然微弱,卻依然聲聲入耳的撞擊聲,仿如天籟般鉆進我全身,讓我于絕處逢生。
天哪!還有心跳,真的還有心跳。
我閉了下眼,將哥哥所教和保健課所學的心肺復蘇法在腦中快速地回復了一遍。
祈然,撐著點!我一定不會讓你死的!
我左右手交疊在他的心臟上一下下擠壓,然后深吸了口氣,扳開祈然的嘴將唇貼了上去。
背后傳來倒吸了口冷氣的聲音,竊竊私語的聲音,還有漫罵的聲音,我都聽若惘聞。
祈然的唇冰涼冰涼的,卻依舊溫和,如水般將我的心融化。
我起身,繼續在他心臟上擠壓,然后俯身做人工呼吸。
祈然,求你了!一定要活過來啊!
仿佛是過了千年般長久,實際卻只是幾分鐘的時間。祈然的手指動了下,忽然重重地一聲咳了出來,紫色的唇終于回復了淡紅。
我緊緊交握的手滿是冷汗,看著他虛弱地睜開眼來。仿佛隔了一個世紀般久遠才看到的雙眸,那冰藍色,清澈如一汪秋水般的眸子,竟仍活生生地望著我。
我忍了許久的淚終于無聲劃落。祈然,還活著,還活著啊!
。“少主!殿下!”一窩蜂的人驚喜地涌了過來把我沖散在一邊,我擦掉眼角的淚水默默起身 看到角落里冷冷望著我的步殺,我輕輕一笑,走過去伸出手掌,道:“Givemefive!”
步殺當然不可能聽懂我在說什么,但他還是很有默契的伸出大手來跟我擊掌相慶。眼里滿布著劫后余生的喜悅和慶幸。
“你守在這吧,我繼續回去睡我的午覺了!好累啊!”我伸了個懶腰,揮揮手轉身離去。
聽到身后有人喚我,不用回頭我就知道是祈然的聲音。
“冰依…謝謝…”他在一大堆讓我眼花繚亂的侍女攙扶下看著我,神色復雜難言,但我不想去深究。
我笑笑,道:“不用謝,你不也救過我好幾次嗎?大家扯平了。快點去休息吧。”
我笑著說話,笑著揮手,笑著…轉身離去。
明明剛剛才跟他雙唇相貼,為什么,現在卻覺得和祈然的距離越來越遠?
有人敲門,我慢悠悠地走過去開門,這次學乖了打開門就往旁邊一閃,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再挨一巴掌。
門一開,撲面而來的是一陣怡人的清香。我呆呆地望著眼前這個比紫宣還要美上幾分的女孩,竟一時移不開眼睛。
她比紫宣還要再高上寸許,年紀大約十七、八歲的樣子,一身藍色紗衣在風中輕輕鼓起,竟有些似凌波仙子。
“請問你是…”
美女嫣然一笑,道:“我叫藍煙,是少主的貼身侍女。請問我可以進去坐坐嗎?”
我忙不迭地點頭,讓她進來。
倒了杯清水放在她面前,我也坐了下來。她姿勢幽雅地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便即放下,一雙鳳目定定地望著我。
以前只要與祈然一起用餐就會被他優雅閑適的動作姿態所吸引,甚至忘了菜本身的美味。現在看來,冰凌國的每個人恐怕都有這種藝術細胞吧。
“今天真是太感謝你了!如果不是你,我們真不知道…我代表冰凌國所有的子民向你道謝。”
我笑笑,道:“沒什么。舉手之勞而已。”
“紫宣在今天早上的冒犯,你也別往心里去,她只是護主心切,沒特別的意思。”
我不在意的點點頭,并不接話。不消片刻,我已知道這個藍煙要比紫宣厲害多了。
“我從13歲開始就在少主身邊伺候了,少主這個人啊…”她語調平和,美麗的臉蛋煥發出柔和圣潔的光芒,“冰凌的每個繼承人都要求有卓絕的才智和狠硬的心腸。少主他的才能,相信你也見識到,超過了歷代任何一個冰凌之王。”
“可是,他的心卻清澈明凈的如初生嬰孩般。無論皇上用盡多少殘酷的手段抹黑他的心,卻從未成功。”
“他永遠都是那么溫柔的笑著,即便被最親的人背叛。在他的眼中除了傷痛和善良,依然什么都沒有。他一直拒絕繼承皇位。他也真的,不適合做冰凌下一代的王…”
“皇上也不是沒有想過更換繼承人,卻總舍不得放棄他的才能。”
“所以…”藍煙的眼中流瀉出濃濃的悲傷,聲音卻越發輕柔了,“無論是否愿意,少主的命運從一出生就已經注定好了,誰也改變不了,包括他自己。”
我將茶杯舉高在眼前,看著杯中晃動的水,淡淡地道:“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藍煙想不到我會這么平靜地發問,楞了下,回道:“我希望你能離少主遠一點。”
我苦笑了下,放下杯子,直直望著她問:“可以告訴我為什么嗎?”
藍煙也看著我的眼睛,美麗的臉上平淡無波,許久竟跟著苦笑了下,道:“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我卻能感覺到少主對待你的心是不一樣的。”
“昨天,你救醒了他后,他看著你的眼神,我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那如水般的溫柔,象要將你融化在他身體里的感情,我從未在少主的身上見過。”
我的心沒來由的跳快了一拍:她…在說什么?她說祈然待我是不一樣的嗎?心里有些喜悅,有些苦澀,還有些惴惴不安,一時間思維全體混亂了。
藍煙嘆了口氣,道:“我果然沒有猜錯,你也喜歡上少主了是嗎?”
我一驚,手上的茶杯重重滑落在桌面上,濺了我一手的水漬。
“其實,不用猜也知道。”藍煙同情地看著我笑笑,又象在自嘲,“象少主這樣的人,只要是跟他朝夕相處的,又有哪個人會不淪陷呢?”
我無意識地擦著手上的水漬,心里翻騰地洶涌。我喜歡祈然?難道我真的喜歡上祈然了?
藍煙依舊在平淡地說:“我絕不相信,你如少主所說只是個逃亡出來的富家丫鬟。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要隱瞞身份,也不知道你接近少主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是現在請你離開。”
藍煙柔和的眼神忽然一變,無比犀利的光直射在我臉上:“就算你并沒有害少主之心,你對他的感情,也終有一天會成為傷害他的兇器,皇上是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將他推上皇位的機會的。”
我將顫抖的手按到胸口,里面懸掛著的,是一個用透明水晶和鉑金鑲嵌而成的十字架掛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