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泉青奈走進來,站在講臺上看了一圈教室,溫柔地笑著說:“大家曬黑了好多。”
“整天在外面跑!”
“還不是因為給棒球部應援!”
“不過多虧了訓練,我的體重下降了。”
“真的假的?為什么我長胖了?腿也粗了,啊,好難過——”
小泉青奈的話就像風吹進樹林,樹葉立馬發出各種聲音。
稍作等待后,她才示意眾人安靜下來。
“已經是高二第二學期了,高中生活已經過去一半,大家必須好好加油,把注意力放在學習上。”
“是——”大家的情緒還沒從假期中緩過來。
“不過,”小泉青奈稍稍停頓,“九月底是文化祭,所以大家不用太緊張。”
“耶——”
“小泉老師萬歲!”
“今年做什么好呢?”
“去年表演了話劇,今年怎么也該輪到女仆咖啡了吧?”
“這種事是按照輪流來的嗎?還有,為什么女仆咖啡屋排在話劇后面?”
“大家!”小泉青奈笑著拍了兩下手,“文化祭雖然要好好享受,但學習的時候也要認真學習。這個月調整,爭取十月徹底進入學習狀態。”
“可是十月有體育祭。”有調皮的男生說。
“十一月有修學旅行。”班里一個經常和男生玩的女生立馬接下去。
“十二月有露營。”
“去年林間露營,今年該輪到海邊了吧?”
“十二月去海邊?好冷,臉會被吹干的!”
“紗也醬,小島他會保護你的,嘿嘿嘿”
教室里一片笑聲。
沙也滿臉通紅,拿起筆袋要砸向那個取笑她的女同學。
一群男生則圍攻小島,使勁拍打他的肩膀。
渡邊徹想起來了,暑假一木葵在游戲聊天群里說起過,班里的小島和紗也,這兩個人在練習應援的時候在一起了。
小泉青奈也在看熱鬧,讓大家宣泄開學的興奮。
如果是從前,她會打擊學生,讓她們立刻好好學習。
但和渡邊徹在一起之后,每天都很幸福,不知不覺影響了教育方式。
“好了好了!”她再次讓教室安靜下來,“接下來說一下安排。從今天開始,除非學校有事,晚上的班會課就交給大家商量文化祭。”
“太好了!”
“我今天不舒服,本來還想班會課偷偷去醫務室睡覺呢,看來必須留下來了。”
“從九月的第二周,”小泉青奈繼續說,“大家就可以盡情裝飾班級......”
她每說一句,班級就起哄一陣。
渡邊徹左手撐側臉,右手轉著自動鉛筆,視線懶洋洋地轉向窗外蔚藍色的天空,桌上是寫了一半的劇本。
熱風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白色作業紙的一角想翻跟頭。
上課、下課,司空見慣的一切,讓人感覺新鮮又親切。
只是......
‘一木同學,黑板在前面,不要再盯著我看了。’
明明遭受困惱,卻還主動幫一木葵向九條美姬解釋她的行為,這樣溫柔的人,只有渡邊徹了。
“自賣自夸好歹有個限度。”
“我想一想的權利都沒了嗎?”渡邊徹扭頭對待人苛刻、喜歡讀心的清野某某說。
“渡邊”九條美姬趴在枕頭上,手指戳戳渡邊徹的背。
“什么事,大小姐?”
“我想看人從二樓跳下去。”她語氣懶懶散散,好像在閑聊。
“得快點寫好劇本才行。”渡邊徹自言自語,轉身回去繼續琢磨劇本。
一木葵依然暗戳戳地盯著他。
課上完后,在晚班會上,眾人在班長的組織下討論文化祭的事。
首先是挑選去校慶執行委員會的人選,去年人類觀察部的三人就曾在里面待過。
“有自愿的嗎?”班長拿著名單,推著眼睛問。
沒人回答。
“那做過這想工作的人呢?”女班長提出一個非常合理的提議。
“渡邊!”國井修舉手。
“我記得,清野同學也做過。”一個以前一班的女生說。
“九條同學好像也是。”一年級在二班的人說。
眾人看向渡邊徹所在的角落。
九條美姬鞋在渡邊徹凳子腿上壓了壓。
“渡邊同學。”清野凜輕聲說。
兩人的意思——交給你解決。
面對眾人或期待、或看熱鬧的視線,渡邊徹十分自然地說:
“我推薦三上沙也同學和小島。”
“喔——”
“對啊!就他們兩個!就他們!”
“不愧是渡邊君,這個提議太好了!”
不管兩人是否愿意,女班長已經在執行委員名單上寫下兩人的名字。
校園欺凌就完成了——忽視三上沙也和小島兩位當事人你來我往、一副期待在執行委員工作中做點什么的表情。
飛快解決掉執行委員的事,接下來就是高二四班的活動。
這不是那么輕易就能達成一致的事情,除非有輕校園里的上層階級站出來。
最后大家商定:周一至周四討論、唱票,周五投票。
晚班會結束,渡邊徹三人一起去人類觀察部。
“三個人一起去社團教室,這還是第一次。”走在中間的渡邊徹說。
“不是走在一起,只是順路。”圣潔到要凈化空氣的清野凜,糾正他的說法。
“說法因人而異。”渡邊徹問她。
“讀了四個月文科,你連‘一起’和‘順路’代表的關系深淺都區分不了了嗎?”
“不能和我們一起?”九條美姬一拉渡邊徹,自己走到中間,笑吟吟地問清野凜。
“麻煩你別靠我太近。”清野凜面無表情,走到渡邊徹另外一邊。
“原來我才是神。”重新站在兩人中間的渡邊徹說。
沒人搭理他。
“理由?”渡邊徹自問自答,“其實最近為了寫話劇,看了歐里庇得斯......你們應該都知道這家伙是誰......在戲劇《希波呂托斯》里,狩獵女神·阿耳忒彌斯降臨,向忒修斯說明了真相,安慰希波呂托斯,并讓他倆和解;《俄瑞斯忒斯》的最后,光明與預言之神·阿波羅現身,重新劃分領地,以促使矛盾和解......”
“?戲劇家?”九條美姬問。
“古希臘三大悲劇家之一。”清野凜替渡邊徹回答。
“擅自回答別人的問題,只會讓人討厭,清野凜同學。”
“我沒有受你喜歡的打算,九條美姬同學。”
“另外,《海倫》的結局是:卡斯托耳兄弟出面安撫埃及新王,化解了血光之災。”渡邊徹依然說著什么歐里庇得斯。
上了五樓,走過樓與樓之間的架空走廊,三人抵達闊別一月的活動教室。
沒有灰塵,冰箱里放滿水果和食物,甚至沙發、茶幾、電視機、游戲機全都換了新款。
唯一不變的,只有那張老舊的櫸木桌,以及整齊放在桌底的鋼管椅。
渡邊徹坐在椅子上,一時間竟有種回家的散漫感。
沒有繼續寫劇本,而是拿出中文版的《雷雨》。
為了寫話劇,歐里庇得斯都看了,自然沒有道理不看這“中國話劇百年第一戲”。
“劇本寫了多少了?”清野凜先是燒了熱水,現在剛坐下來,一邊從書包里拿出精裝書,一邊問渡邊徹。
“「一個女子,你記著,不能受兩代的欺侮,你可以想一想。」”渡邊徹念完繁漪的著名臺詞,回清野凜:“大概有個想法,但實際還沒怎么動筆。”
這時,九條美姬的聲音從沙發那邊傳過來:“陪你演話劇可以,但只演一場。”
“我只打算演一場。”渡邊徹說,“堂堂世界之王,怎么能一直留在舞臺上給平民表演話劇呢?”
“你的說話方式是怎么回事?”清野凜看過來。
“提前習慣話劇的表演。勤奮努力,正是我天才的證明之一。”
清野凜點頭,表示贊同,隨后說:“劇本寫好給我。”
“先別說劇本,上次我寫的輕銷售怎么樣?我還等著拿稿費。”
“那家文庫已經轉給你了。”清野凜瞥了他一眼。
“轉給我?”渡邊徹一愣,看向躺在沙發已經開始挑游戲的九條美姬,“美姬,你拿去了?”
“我的也給你了,拿什么?”
“奇怪了,那現在那家文庫誰在管?”
這是未解之謎。
三人陷入沉默,或許大概思考了幾秒,隨后又各自做起自己的事。
窗外傳來吹奏部的練習聲。
隨著時間一天一天過去,文化祭的氣氛越來越濃郁,時不時看見一群人穿著運動服坐在走廊地上,圍著一張畫布寫寫畫畫。
有時候還能看見拿著巨劍等武器決斗的詭異人士。
渡邊徹認為有必要認真了解一下這所學校,說不定在他不知道的角落,有一間名為“sos”的社團,也在為文化祭努力。
“這個sos,你去年好像也說過。”清野凜說。
“你忘了?”渡邊徹把書放進書包,“當初的《巖手縣到東京,400公里》,還是拜托外星人、未來人或者超能力者才勉強趕上。”
“我知道你在說什么。”清野凜得意地揚起嘴角,用‘你不可能再用這些歪門邪道的知識糊弄我了’的表情看著渡邊徹。
“你也《涼宮春日》啊。”九條美姬笑著說,“我被渡邊逼著一起看,真是痛苦。”
“歐里庇得斯歐里庇得斯”渡邊徹拎起書包,“今天我先走了,拜拜。”
“一周了,記得劇本。”清野凜督促道。
“下周一定給你!”
渡邊徹不是為了逃避修羅場,他今天有事。
時隔一周,一木葵終于下了戰書,約他在四谷站咖啡館見。
但路過一家手捏壽司店時,渡邊徹拐了進去。
店很小,只有一張吧臺,吧臺前放了幾張椅子。
店里只有一個客人,剛下班、還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他一個人在哪里悠哉地吃著壽司。
渡邊徹走進去時,他看了一眼。
這樣的握壽司店,因為對食材的要求嚴格,比如說大小,一條魚可能只能切下幾片符合做握壽司的魚片,所以價格偏高,不是學生樂意來消費的場所。
渡邊徹和那個人隔了兩個座位坐下。
放下書包,看了一眼菜單,他對穿著白廚師衣的老板說:“一份鵝肝。”
“請稍等。”廚師兼老板微微鞠躬。
渡邊徹拿出手機,給一木葵發消息,讓她來這。
沒過一會兒,一木葵背著書包走進來。
她一屁股坐在渡邊徹身邊,一眼不發地盯著渡邊徹。
“不點餐嗎?”渡邊徹把鵝肝壽司收拾送進嘴里。
一木葵看他吃得香,于是拿過菜單,看了眼又放了回去。
“沒喜歡的?”渡邊徹問。
“沒錢。”
“坦率。我請你。”
“不要。”
“老板,”渡邊徹沒看她,對老板說,“金槍魚段、魚子、海膽,這三樣各來一份。”
“就算你故意點貴的,我也不會原諒你。”一木葵氣鼓鼓地說。
那個中年男,一邊喝著酒,一邊看向這邊,感覺找到了絕佳的下酒菜。
“那你一輩子記著我好了。”渡邊徹扭頭無所謂地說,“能被一木同學記住,是我的榮幸。”
“北海道赤海膽。”廚師將捏好的壽司放碟子里,擺到一木葵面前。
一木葵看了眼,沒拿筷子。
“你是想和我聊麻衣學姐的事?”渡邊徹不管她,從廚師手里接過炙烤金槍魚壽司。
金槍魚被炙烤后的香味,飯醋的味道,口感豐富,再配上一口不多不少的米飯,可謂十分滿足。
“你和麻衣學姐在交往?”一木葵瞪著渡邊徹咀嚼食物的嘴說。
不但吃相誘人,長相更誘人,如果她現在不是處于生氣狀態,或許已經看花眼了,晚上睡覺之前,一定反復回味這一幕。
“嗯。”渡邊徹點頭。
“你不是和九條同學交往嘛?!”一木葵稍稍提高聲音。
渡邊徹做了一個小點聲的動作。
一木葵放低聲音,語氣依然激烈:“還有清野同學!”
“對啊。”渡邊徹點頭,“既然有了兩個人了,為什么不能有第三個?”
“噗——”那個中年男一口清酒噴了出去,連忙用毛巾擦自己的西裝和桌子。
渡邊徹用眼神示意一木葵看。
一木葵用惡狠狠地眼神看了中年男一眼,又繼續瞪著渡邊徹。
“中腩、大腩。”廚師又遞來兩份金槍魚壽司。
“為什么?”一木葵問。
“因為麻衣學姐長得漂亮。”渡邊徹理所當然地說,“你也不因為她漂亮,喜歡她好幾年了嗎?”
“咳咳咳!”中年男這次沒噴出來,卻嗆著了。
渡邊徹忍不住笑起來。
一木葵看著他的臉就來氣,要不是沒酒,她都想潑在渡邊徹臉上了。
“可你已經有九條同學和清野同學了,為什么還要勾引學姐?!”
除了渡邊徹利用出眾的相貌勾引明日麻衣,一木葵想不到明日麻衣喜歡渡邊徹的理由。
“放心。”渡邊徹安慰道,“我只有三個女朋友,準確地說是一位女朋友,兩位情人,不會再有第四個了。”
“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一木葵難以置信,“我一直以為你是好人。”
“不不不,你誤會了。”渡邊徹從廚師手里接過新子壽司,“我是百分之一百的渣男。”
“你?!”
“我會對麻衣學姐好的,請放心。”渡邊徹邊吃邊說,“你可以去問麻衣學姐,我又不禁止你接觸她,她如果過得不開心,當時候你隨時可以來罵我。”
“無恥!”
“我們自愿,又不犯法。”
“就算學姐愿意,你對得起九條同學和清野同學嗎?”
“她們知道。”渡邊徹放下筷子,雙手愜意地合在一起,“你可以去問。”
一木葵。
“對了,這件事只有你知道,別告訴學校其他人。”
“害怕暴露,被孤立,當初就不應該做這種事!”
“是是是。”渡邊徹把壽司幫她端近一點,“所以請你吃好吃的。”
“別想收買我!”
“但暴露出去,麻衣學姐周日周末就不能再來學校了吧?”
“請。”
一木葵憤憤地抄起筷子,把金槍魚壽司塞進嘴里,使勁咀嚼著。
“好吃?”渡邊徹問。
“嗯!”
“老板,再來一份金槍魚!”
“我喜歡蝦!”
“我看看,有牡丹蝦,老板,牡丹蝦一份。”
“你,”一木葵把食物咽下去,“什么時候和學姐交往的?”
“去年的文化祭。”渡邊徹說,“還記得露營的時候,我想和你討論學姐的身材嗎?你拒絕了。”
“無恥!”
“嗯嗯。老板,壽司能打包嗎?”
“抱歉,不能。”
“可惜,還想帶給麻衣學姐吃來著。”
一木葵在一邊使勁吃,要讓渡邊徹這個渣男今天沒錢結賬。
(愛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