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人來人往,一片喧囂。
渡邊徹走到點餐臺的路上,聽到大多數人都在討論篝火晚會的事,氣氛熱火朝天。
排隊的時候,前面正好是晃子。
“晃子老師,晚上好。”
晃子回過頭,瞅了一眼:“是渡邊啊,晚上好。”
“老師怎么一個人?小泉老師呢?”渡邊徹問。
“她感冒了,待在房間里休息呢,我來給她買吃的。”
“感冒了?”
“因為照顧生病的女生,結果自己被傳染了。”晃子解釋。
隊伍最前方走了一個人,兩人跟著隊伍往前移動一步。
“不是來例假嗎?”雖然沒有特意關注,但渡邊徹的記性很好。
“例假是另外一個人,昨天晚上又一個女生因為玩雪,不小心感冒了,青奈守了她一晚上,結果今天早上起來,自己倒下了。”
“沒事吧?”
“沒事,吃了藥,睡了一天,快好了。”
“那就好。”渡邊徹點點頭,“老師你是把飯帶回去吃嗎?”
“嗯。”
“我跟你一起可以嗎?想去看看小泉老師。”
“算你小子有良心。”晃子拍拍渡邊徹結實的肩膀。
下一刻,她的表情突然變了。
“不對,這應該是你的泡妞技巧吧?趁機攻略我家青奈?我告訴你,你小子休想過我和美雪這一關!”
渡邊徹:“”
買了炸雞套餐,渡邊徹跟著晃子,朝她們的房間走去。
腳底下,松軟得像面包的雪被踩扁,發出嘎吱聲。
晃子用房卡開了門:“青奈,我把你的心頭好帶來了。”
“心頭好。”渡邊徹無話可說地重復這個詞。
“我說的有問題嗎?”晃子質問道。
“沒有,就是這個詞好老,晃子老師您不會是昭和年代的人吧?”
“老娘才25歲!”
兩人說著,走到床邊。
小泉青奈正從被窩里支起身體,看到渡邊徹,略顯虛弱的鵝蛋臉,露出軟綿綿的笑容。
晃子一手貼在小泉青奈光潔的額頭上,一手摸著自己的額頭。
“溫度又降了很多,吃完飯我再給你貼一張退熱貼,明天早上大概就能好了。”
“嗯。”小泉青奈輕輕應了一聲。
“老師們的感情真好啊。”看著這一幕的渡邊徹,忍不住感嘆。
“也不是一開始就這么好。”晃子打開飯盒,拿出筷子,遞給小泉青奈,然后拿起自己的那份。
渡邊徹也搬來沙發。
一人躺床上,兩人圍在床邊,吃起打包的晚飯。
“一開始不好?老師不是一起長大的嗎?”渡邊徹喝了一口湯說。
“是一起長大啊,”晃子從渡邊徹的飯盒里,把最大的一塊炸雞夾走了,“但我們關系變好,是從高二開始的。是不是?具體時間我記不太清了。”
“嗯,是高二。”小泉青奈輕輕地點了下頭。
“這種事也很常見啦。”晃子咀嚼著炸雞塊,“比如說初中三年一個班,但幾乎沒有交流,結果到了高中,關系突然親密起來。”
“人與人的關系真是不可思議,至親會漸行漸遠,原本互相討厭的人,也會有敞開心扉的一天。”渡邊徹說。
“明明是同一個意思,為什么你這家伙說出來比我好聽?能腳踏兩條船的人,果然能說會道。”
“和腳踏幾條船沒關系,我只是比您多讀了一點點書。”
“青奈,你學生瞧不起我,他在罵我讀書少!”晃子像小孩子一樣告狀。
小泉青奈吃下一口飯,把頭發挽在耳后,露出溫柔的笑容:“晃子,你也別一直說腳踏兩條船這種話,渡邊聽了會不高興。”
“連你也欺負我!”晃子發出假惺惺的哭聲,“我只是開玩笑,你們居然聯合起來,重色輕友,嗚嗚。”
“對不起,老師,我錯了。”渡邊徹夾起一塊炸雞,“來,我把炸雞給你吃。”
“你把我當小孩子?”
“是您說自己才25歲,25歲也不大啊。”
“嗯嗯,沒錯!我還是個寶寶哦!快把炸雞全給我!”
“這還是算了,您繼續哭吧。”渡邊徹把遞到一半的炸雞,轉而放進自己嘴里。
“你至少把答應的那塊給我啊!果然是渣男,言而無信,玩弄少女心,欺騙女人感情!”
說著,晃子突然伸出筷子,目標直奔渡邊徹飯盒。
渡邊徹把飯盒舉高,動作像是早就預料到般從容,順便還把晃子飯盒里的炸豬排夾走了。
“啊——還給我!”
小泉青奈笑著看兩人打鬧。
吃完飯,渡邊徹告辭離開,讓小泉青奈好好休息。
回到房間,齋藤惠介他們正在聊篝火晚會的事。
“你和誰跳舞?”
“現在還不清楚。”
“這話是什么意思?”
“看待會兒哪些女生被剩下,然后我從里面挑。”
“挑?哇,這話說得可真夠霸氣,你還以為你也是‘大家的渡邊君’?”
渡邊徹沒時間搭理他們的調侃,拿了衣服走進浴室洗澡。
等他出來后,四個人早就等的不耐煩了。
“渡邊,你快一點,要開始了!”
“所以說有女朋友就是麻煩,出門就要洗澡!”
“對,還浪費水!”
“抱歉抱歉。”渡邊徹抓緊時間吹頭發。
等他吹干頭發,五人趕緊朝廣場跑。
一路上已經沒什么人。
快到到廣場,能看到密集的人群時,突然響起整齊的倒計時吶喊聲。
“5!4!3!2!1!點火!”
“砰——”
歡呼聲中,火蛇般的篝火沖天而起,如小太陽般照亮四周。
無數火星宛如螢火蟲,隨著夜風起舞。
五人加快腳步,趕到廣場。
齋藤惠介他們去“挑”跳舞對象,渡邊徹在人群中搜尋九條美姬的身影。
“請跳舞的同學走到中間!”委員長的聲音,通過廣播傳到每個人耳中。
跟猛烈燃燒的篝火一起,廣場上的氣氛熱烈起來。
距離篝火晚會還有一點時間。
廣場邊緣,靠近雜木林的一顆枝葉繁茂的松樹下。
“沒想到你還敢來,不死心嗎?”九條美姬踢走腳邊的一顆松塔。
“學校規定,除了生病,所有人必須參加。”清野凜雙手抱著手肘,“怎么?你在害怕渡邊同學突然改變主意嗎?”
九條美姬沒有回答,和清野凜對視。
烏黑的長發,臉的輪廓,白色的皮膚,櫻花色的嘴唇,這些都能找到小時候的影子,除了那雙眼睛,變得如深海般給人壓力。
“每次被你看著,我心里都會有一種厭惡感,想把你的眼皮永遠縫上。”九條美姬的聲音,如夜風般寒冷。
“避而不答,看來被我說中了。”清野凜露出勝利者的微笑。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樂觀?這次的失敗,讓你迷失了心智?”
“篝火晚會還沒有開始,我還沒有失敗,就算失敗了,不過是一次篝火晚會而已。高一一次,高二一次,高三一次,笑的早的人,不一定能笑到最后——這么淺顯的道理,九條小姐一定比我這個女子高中生更清楚吧?”
“我當然清楚。再告訴你一個事,”九條美姬嘴角揚起殘酷的笑容,“我反敗為勝的次數很多,但還沒有人能在我領先的情況,讓我輸的。”
“那是因為你的對手太蠢。”清野凜利落地拂去肩上長發,“在我面前,你靠運氣領先了點點優勢,我勸你最好謙虛一些。”
“運氣?”
“你想對其他人怎么樣我不想管,但渡邊同學的安全,還有他的家人,最好別有其他想法。”
九條美姬臉色冰冷:“你知道不少啊,這就是你今天還敢來的底氣?”
“能看穿謊言的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還有多。”清野凜高高在上地笑起來,“要不要我告訴你,渡邊同學對你的真實想法?喜歡你,還是更喜歡我?”
九條美姬微微瞇起眼。
“5!4!3!2!1!點火!”
“哇!好亮啊!”
“好好看,待會兒是不是還有煙花?”
微風鉆過繁茂的林木,悄然吹來,突然燃燒的篝火,愈發襯托出四周夜色之濃。
九條美姬撫摸無名指上的戒指。
紅寶石在篝火的光輝下,折射出神秘的色彩。
“是有運氣。”九條美姬說,“但就算我和他沒有在御茶之水相遇,也會在人類觀察部見面,他注定要跪在我腳底下。”
“請跳舞的同學走到中間!”廣播里傳來聲音。
等廣播雜音消失,清野凜語氣淡然地說:“假設的事,誰知道呢。”
在她的聲音中,九條美姬的心思,跟著篝火迸散的火星一起,向遠處飄散。
假設,她和渡邊徹在人類觀察部相遇,不知道他的秘密,以自己的性格,還會在乎這么一個人嗎?
會在乎。
在清野凜在乎他之后。
為了惡心清野凜,自己絕對會毫不猶豫地出手。
但等到那時候,渡邊徹已經有了清野家做底氣,自己不可能為了這種事,傷害九條家的利益,破壞兩家的關系。
這樣的話,自己還能贏嗎?那家伙,還會和自己在一起嗎?
還有。
現在,他這次邀請自己,將來呢?有了清野凜的幫助,他隨時可以離開自己。
不對,現在的自己,是‘在御茶之水和他相遇接吻、考試時被主動告白、舞會偷偷溜到船上、半夜坐在飄窗前看京都雨夜、周末一起逛神保町書店’的自己。
渡邊徹敢走,她就敢出手。
是他先背棄承諾。
“你們在這啊。”突然傳來的清越嗓音,把她的思緒拉回來。
一位美少年走過來,雙腿修長,俊美清秀,是渡邊徹。
渡邊徹走過人群,拒絕了兩次女生的跳舞邀請,終于在角落看到九條美姬。
沒想到清野凜居然也來了,還和九條美姬站一起。
‘這家伙到底是有多強大啊。’
穿著周圍女生一樣的冬季校服,但兩人看起來就是不一樣,身材纖細苗條,美得像是被人間煙火吸引來的神女。
“你們在這啊。”他走上前。
九條美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渡邊徹疑惑地問。
“你自己清楚。”
清楚什么?
算了。
渡邊徹伸出手:“美姬,我美麗的公主,能和我一起跳舞嗎?”
出乎渡邊徹的預料,九條美姬雖然把手交給他,但臉上沒有一點贏了清野凜的高興。
渡邊徹很想請教一下清野凜,到底用了什么樣的手段,才能把九條美姬“打擊”成這樣子。
但那種事怎么都好,他現在該做的,是專心和他的美姬跳舞。
兩人手牽手,走向篝火邊,一個俊,一個美,身材高挑,仿佛真的王子與公主。
圍觀的女生中,傳來低聲的驚嘆。
渡邊徹摟住‘不知道摟過多少次的九條美姬’的細腰,握住‘不知道握了多少次的她直而細’的手指。
兩人在篝火邊跳舞,舞姿優美。
九條美姬看著眼前的渡邊徹,張開嘴唇想說什么,到頭來又什么也沒說。
連著跳了好幾首舞,她冰冷的臉色,漸漸被篝火融化。
她再次張開嘴唇,這次,發出了聲音。
“渡邊。”
“嗯?”
“我喜歡你。”
九條美姬的側臉,被篝火照得紅彤彤的,甚至有點發燙。
渡邊徹愣了下,說:
“這該不會是九條大小姐的陰謀吧?讓我死心塌地,永遠迷戀你?”
九條美姬狠狠地踩了他一腳。
“啊,疼!”
九條美姬冷笑著,表情滿帶殺氣:“居然被你識破了,沒錯,這就是本小姐奴役你的手段。”
接著,她雙手摟住渡邊徹的身體,輕輕依偎,頭搭在他肩上。
“本小姐命令你,把剛才那句話當真,聽到沒有?”命令中又帶一點點羞意的語氣。
渡邊徹撫摸她的長發,感受她柔軟的身體。
“不用命令。”他在她耳邊柔聲低語,“事到如今,你以為我還會放你走嗎?九條家也不行。”
“你膽子很大嘛,居然敢瞧不起九條家,不過看在你是要做我丈夫的人,我允許你有這樣的膽子。”
“我們什么時候結婚?”
“十八歲。”
“啊,還有兩年啊,你能不能想想辦法,讓議會改改,改成十六歲。”
“我要是有那樣的權利,第一條通過的法律,就是禁止任何女性和你說話。”
“至少放過我媽,還有你媽,對了,清野”
“等等,別踩!我錯了,真錯了!再也不亂說了!”
篝火中,兩人的影子疊在一起。